当正梦着自己悠闲自得的徜徉在金币海洋中的我被罗洛的敲门声吵醒的时候,我恨不得掐死他,罗洛自知扰了公爵大人的青梦罪责难逃,小心翼翼的探出个脑袋,整个身子仍旧躲在门后,确认我的气息稍微平顺一点,他才说道:“大人,莱昂纳多大人请您过去,据说某位学者研究出了玻璃吹制的新工艺,想当着您的面演示一下,莱昂纳多大人说,您一定会惊讶得讲不出话来的。”

    “玻璃?”还沉浸在梦境中迷迷糊糊的我皱了皱眉,希望把寥寥无几的精神聚拢在一起,却还是没办法认真起来,这个单词在脑海中四着无边的回荡半天,才勉强被神经元理解,反馈给我一个微弱的电弧信号,“怎么,是那个声称来自科林斯的骗子吗?他白吃白喝那么久,终于弄点东西拿出来了……”我抻着懒腰,把瑟琳娜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放回去,小心的掖上被角,摸索着寻找衣服。

    罗洛默默退了出去,我穿好衬衫,俯身在拱着腰酣睡得像个小猫的美人脸颊轻轻一吻,蹑手蹑脚的走到隔壁房间掩上门,那里已经有准备好洗澡温水的侍女等候多时了。奈梅亨城堡装饰一新的浴室紧挨卧房,墙壁里埋着陶制的输水管道,方便排水和加热,宽大光滑的浴缸可供两个人共同沐浴。我满意的打个哈欠,探出脚尖试试水温,惬意的钻了进去,在两位侍女的服侍下擦洗身子,舒服的闭上眼睛。

    那些尚未作出研究成果的学者,全都居住在城堡专门的区域,共用一间实验室——那房间的脏乱差简直不敢想象,从来没有人敢进去打扫,事实上也不会有人想进去,因为堆满的瓶瓶罐罐和奇怪的实验品容易让人误认为自己来到了女巫的老巢,我曾有一次突然来了兴致,想实地调研下这帮中世纪科学家们的研究成果,却在连续吸入刺鼻的有色气体和踩中剥了皮血肉模糊的蝙蝠之后终于放弃了继续深入的打算——虽说投奔奈梅亨的学者多多,但拿得出手的成绩寥寥,他们不过是宅在拥挤的房间按照某本快要烂掉的古籍鼓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徒劳的浪费粮食。

    用过简单的早餐,我在众人的簇拥下极不情愿的走向学者们的实验室,莱昂纳多慢腾腾的走在前面引导,一面走还一面喋喋不休的讲解:“君士坦丁堡和埃及是公认最精良的玻璃产地,他们将玻璃液灌进模具里,可以随心所欲的吹制出各种式样,还能在未凝固的玻璃液里添加银铅粉,制成有金属光泽的彩色玻璃。我去过那么多地方,却从来没见过如此的发明,相信我,公爵大人,这将是里程碑式的发明,一旦投入生产绝对比您的草纸赚钱,奈梅亨将击败东罗马人的玻璃产业,垄断所有的贸易,光是想想就让我激动地不行,恨不得丢掉拐杖和年轻人一起再赴商海!”

    我斜眼盯着兴奋地就差上蹿下跳的莱昂纳多,不理解为什么老家伙如此的不淡定,但这也恰恰说明,能让我见多识广的首相大人亲自出马,那个科林斯来骗吃骗喝的家伙可能真的做出了啥惊天动地的发明。推开实验室的大门,我连忙往边上闪了闪,避开夺门而出的刺鼻气体,看着傻乎乎堵在门边脸都皱成一朵菊花的几个人,我很不厚道的笑了:“‘科学家们’与众不同的欢迎仪式感觉如何?”

    莱昂纳多轻描淡写的拍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气定神闲的往后退了半步,推着自己的侍从走在前面:“这帮学者都有些脾气,我早就习以为常,难道您忘了伟大的阿基米德吗?专注于数学题却被罗马士兵砍了脑袋。”

    我耸耸肩无奈的笑了笑,示意莱昂纳多的侍从先进去,剩下的人跟在后面鱼贯而入,紧张地像是钻进沉睡巨龙的巢穴,随时都有被吞噬的危险,同我想象的一样,屋子里的学者们一如既往的没有发现尊贵的公爵大人屈尊纡贵的来到他们中间,甚至帮忙的学徒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我们这团大大的“空气”飘进房间最里面角落。这里有一个炭火旺盛的小炉子,上面的铁锅里烧着通红的液体,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高了许多,我们要寻找的学者左右忙活着,头发眉毛全因为经年累月的炙烤而脱落,圆溜溜的像个肉球,但两只眼睛却闪闪发亮。

    “咳咳。”莱昂纳多故意咳嗽了两下,可惜被炉火旺盛燃烧的声音盖了过去,科林斯的学者仍旧忙着自己的活计,全神贯注的工作。只见他戴上特制的厚手套,用火钳夹住铁锅,将里面的液体倒进桌边的模具里,然后取过一只吹管,一边小心的吹气,一边调整着模具的方向和角度,炙红的玻璃液在他的吹制下逐渐变成圆柱形,看看火候正好便倒在一块平整的铁板上固定住,瞄着两边标明直线的刻度从中切开,核心尚未凝固的液体还在冒着滚烫的青烟,他马上用一根拴在杠杆上类似于擀面杖的木棒将玻璃液均匀的压实摊平,最终呈现出后世常见的玻璃板模样。看到这里,我才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明白莱昂纳多为什么会如此兴奋的原因,丫的竟然发明了简易的手工吹筒法,革命性的创新了玻璃的生产工艺,让只能造酒杯和玩具的玻璃终能走进千家万户,也实现了我一直以来的夙愿——把城堡的窗户都安上透光的玻璃!

    “这一定是上帝的神迹!”我激动地连声音都颤抖了,仿佛看到未来满得钱窖都塞不下的金币,刚刚还惹人生厌的科林斯学者一下子变成了金光灿灿的摇钱树,这种高精尖技术人才,说什么也不能弄丢了,“大师,您太厉害了,这段时间委屈您了,我一定要好好地补偿补偿,条件请随便开!”

    这回轮到对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纳闷了,他连我们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疑惑的挠着后脑勺从面前的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熟悉的面孔,立刻愤怒的嚷嚷:“你给我解释解释,怎么放一群喜欢大呼小叫的农民进来干扰我的工作!不是说过谁都不能进入实验室吗!”

    罗洛身后的侍从尴尬的抬头看向我,摆摆手制止学者接下来说出更难听的话,给他解释道:“这位是公爵大人,他听说你有了新的研究成果,特地赶来一窥究竟,言辞怎能如此放肆,还不赶快赔罪!”

    科林斯的学者歪着头想了会,可能公爵大人这个词在他心中还不如燃烧起来不冒烟的木炭那么重要,索性继续装傻:“公爵大人?好吧,虽然我很感激您提供的衣食住行和研究经费,但出于一名做学问者的严谨我还是要说,实验室的条件实在太差了,当时要不是听说奈梅亨能给我足够结实的大锅,谁会到这个鬼地方来受罪?这口破锅不仅太小,而且烂的很,刚烧了几次便漏了底,还是我自己补上的……”

    我勉强挤出微笑聆听对方的数落,觉得同不近人情的书呆子对话简直是自取其辱,干脆让莱昂纳多替自己代劳,反正人才是他发现的,剩下的事情能者多劳,也都一股脑的推给老家伙去完成吧。“莱昂纳多,我还有点别的事,就不在这耽误时间了,晚点时候你把玻璃的成品送过来,咱俩研究研究接下来有没有可能将这玩意投入生产。”我指着桌子上渐渐变成灰白色的玻璃溶液,它上面还蒙着一层灰烬,尚看不出来制成品的颜色,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冷却凝固。

    到了这个时间,全国的秋收工作基本上全都结束了,亨利皇帝“秋收出兵”的命令却尚未发布,也许他老人家带着菲古拉回到皇帝行宫,陶醉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早把这事忘在脑后?但从探子那里传回的情报看,帝国同波兰已经开始接触,使者派了一拨又一拨,而且有越来越密集频繁的势头,人质的交换却杳无征兆,没有提上日程,让人难免心生疑窦:难道自己的“美人计”果然奏效,亨利皇帝真的准备拉过米耶什科大公做亲家,抛弃自己相濡以沫多年的库尼贡德皇后?但无论结果怎样,这些都是皇室家族的宫闱花边,奈梅亨必须重新武装自己,准备迎接敌人。

    前来投奔奈梅亨公爵的武士和无主骑士每日都聚集在领主大厅里等待召见,吵吵嚷嚷弄得我不厌其烦,破衣烂衫骑着蹩脚老马的寒酸骑士梗着傲娇的小脖子,拿腔拿调声称自己是某某古代英雄或者国王的后代,拜托,就算天花乱坠的吹嘘自己是富二代官二代有用吗?有出路混得好能来奈梅亨寄人篱下?这种行为无异于端着北大清华的毕业证去劳务中心找工作,端着架装斯文人,到头来还不是卖力气挣饭吃。向来没耐心的我受够了听一群自命清高的打工仔扯淡,有一天用餐时牢骚满腹的跟瑟琳娜抱怨,没想到身居**的她竟然很有兴趣,央求我把这件事交给她负责,鉴于她过去闺帏不检点的作风,让人很是怀疑动机不单纯,我含糊的搪塞过去,找机会在向莱昂纳多求证,才知道原来骑士经过领主夫人的考察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帮五大三粗的肌肉男虽然性格粗狂,内心世界却十分细腻,许多人都将贵妇视为自己的梦中情人,追求纯洁的精神恋爱,把她们当做忠贞不渝的效忠对象,这种变相的“夫人外交”一直是领主们利用笼络和控制下属的不二法门,但前提是你的妻子足够有魅力,显然瑟琳娜符合这个标准。

    宣誓效忠奈梅亨公爵的骑士们并没有立刻获得土地的册封,纠结大一统情结的自己舍不得把宝贵的土地分权出去,所以将新效忠的骑士编为独立的军队,从公爵的府库按月支取薪金,要求他们必须通过严格的审查才能证明自己衷心投效获取封地。虽然有人提出异议,但在场的神父严肃的表示此举合情合理,受伟大教廷的证明,这才稳住人心——打一仗这群人就能消耗相当的数量,剩下零星的几个找块边远的角落一塞就齐活(再说比伦马尔科的新领地也急需占领),等于花钱雇了群战斗力更强的佣兵,怎么看都是笔划算的买卖。

    被押回来的斯拉夫俘虏已经在奈梅亨生活了一段时间,大部分人渐渐习惯当地的生活,或者说是产生了野蛮对文明的向往,羡慕这里衣食无忧的生活环境,个别顽固的刺头都被秘密处理,剩下全是听话的顺民。我趁机提出一个跟骑士们差不多的政策——用服役换居留权,有家有室的适龄男子必须到军队服役,只要期满一年,无论此人是否战死,全家人都能获得奈梅亨的公民权和一块同战功相配的土地,如此便得到一支人数足有三百的斯拉夫军团,战斗力相当彪悍,尤其是配备了更精良的装备以后,成为步兵中的佼佼者,莱昂纳多按照东罗马人的习惯建议将他们命名为瓦朗吉亚卫队,延森被任命为指挥官,让公牛科勒等人都眼红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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