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当菲古拉灰头土脸的被我的人揪着从狼藉一片的废墟里拽出来的时候,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惶恐和惊讶,好像事情的发展全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我的出现都那么的顺理成章,反倒是让以胜利者自居的我忘记了准备好的台词,一时间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你是个十足的贱女人,竟然敢欺骗我!”我抓狂的扯着她的头发大吼,既然没什么好说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唱黑脸吧,我讨厌和比自己聪明的人打交道,更何况是个淡定的女人!落到我手里只能算你倒霉了。

    “一个女人在身处危险之时想办法自救难道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吗?”菲古拉又瞪起她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盯着我,这个掌握她命运的侵略者,万种柔情就像收放自如的杀手锏,不费吹灰之力便肆意泛滥出来,“您是在埋怨我说话不算话吗?拜托大人,我是个女人……”

    呦!说得还挺理直气壮的嘛,这种轻佻恶劣的行为无异于伸脚把你绊倒然后假惺惺的过来问疼吗,弄得我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对她说:“放心,我身边的小伙子们可是很久都没有沾过荤腥了,正好有如此合适的机会,我不介意让他们轮流尝尝鲜,就当做陪我出生入死的奖励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士兵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来报告:“大人,右翼堡垒的敌人赶过来增援了,人数很多恐怕咱们抵挡不住,占领粮仓的弟兄已经控制了城堡的大门,派人催促咱们赶紧过去呢。”

    说到这我才如梦初醒,差点又被菲古拉摆了一道,故意激怒我拖延时间,思维缜密心思毒辣,果然是个蛇蝎!我跑到被炸掉一半的窗口张望,左翼堡垒已经湮没在滚滚浓烟和剧烈燃烧的大火之中,连接城堡塔楼的走廊还没有被波及,但也可以清楚的看到匆匆跑过的幢幢人影,右翼堡垒灯火通明人声嘈杂,想必这边的爆炸惊动了敌人,他们正在往塔楼增援;整个格涅兹诺城深陷火海之中,赤色的精灵兴奋地随风起舞,从一栋房子跳到另一栋房子,手拉手将这里变为火焰的天堂,我看不清到底哪里是敌人哪里是自己,只能借着被照亮的天空依稀辨认城门的方向。

    “快走!”事态紧急来不及多说,我大手一挥命令自己的手下,“再给通向右翼堡垒的走廊添把火,咱们抓紧撤退。”说着,我把背上装满火油的袋子解下来交到战士手里,自己当先扎进刺鼻的浓烟之中。

    踉踉跄跄的跑了好远,几个战士没看清脚下的台阶惨叫着摔下去,黑暗中声音传出很远,经过墙壁的反射显得愈发瘆人,我们更加小心翼翼的行走,终于到达塔楼的底层。早就等在这里的士兵连忙过来接应,他们在城堡大门边上用麻袋和炸裂的碎木材搭建了简易的堡垒,做好了坚守的准备。

    “大人,我们跟城外的自己人取得了联系,城堡派出去的救兵被‘剑鱼’的手下缠住,一时半会脱不了身,请速速离开,船只已经在河边待命了。”为首的士兵把手中的机弩丢给身边的战友,上来帮着将菲古拉押下去。

    “很好,咱们一起走。”城门口的空气能清新一点,我大口的呼吸着,半天才把胸口的气息喘匀,“走廊里全是火,敌人得需要点时间冲过来,这个街垒没有守的必要了,都给我点着了!”

    士兵们把剩下的火油全都摔到麻袋上,等到所有人都通过以后,几支火把远远地丢到上面,一点火苗瞬间燃成滔天巨焰,封锁了整个大门,不知疲倦的贪婪舔舐着用圆木和沙石垒砌的城堡,伫立在城门之上的瞭望台已经被掏空了底座,正在风中摇摇欲坠,裂开的支架发出痛苦的哀鸣。

    直到坐在船上航行了好远,都能看见莱赫山上升起的滚滚黑烟,天空已经大亮,太阳被漫天的烟尘挡住,再没有多余的热量能够播洒人间。船上的战士大多带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们抱着各自的武器目光呆滞的愣神,凌晨的战斗耗费了太多的体力,不少人伏在船舷边上睡着了;“剑鱼”的手下损失比较惨重,因为他们在外城抢劫时正好遇到了气势汹汹赶来救援的舍洛夫,对方全是武技精湛的骑士,而且人数占压倒性优势,“剑鱼”那帮只会欺软怕硬横行乡里的手下哪是凶神恶煞正规军的对手,分分钟士气崩溃败下阵来,纵横北海多年的老海盗没命的跑路,这才捡回一条烂命,但最优秀的得力精锐已经伤亡殆尽,随他逃回船上的只有十几个人,以至于划船的人手不足,好在我们借水势顺流而下,大家都搭把手也就差不多了。我在人群中并没有找到来时带路的向导,想必他惨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此刻早变成一堆烧成灰烬的泥土。

    “接下来咱们去哪?”“剑鱼”也许是发够了呆,又也许是太阳终于露出脸,灼热的光芒照的他有点适应不了,反正在大河转过一个水流平缓的弯道再也看不到莱赫山上浓烟的时候,一直像个死人靠在船头的他喃喃的吐了口气,“陪您干了这票大的,可真是伤筋动骨啊……”

    小样的在这跟我翻肠子呢,损失了点人马还啥啥没捞着确实挺让他肉疼的,我挪挪屁股坐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有个这次的投名状,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接下来的活计不算重,让你的手下们洗劫沿途村庄,大大小小的全给我犁一遍,战利品全是你的,就当做给阵亡兄弟的抚恤费了。”

    “真的?”听到这个好消息的“剑鱼”眼睛一亮,腾地一下蹦起来,力气大的差点把船掀翻,士兵们纷纷惊讶的扭头盯着他,“咱们来的时候已经这么干过一票了,为什么还要再弄一次?”

    “这叫乱棍打狗,让敌人浑身上下的烂肉都痒痒。”我面有得色的挑了挑眉毛,瞬间感觉自己的形象变成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公瑾,可惜捧场的都是群臭烘烘的海盗,根本比不上同是绿林出身的东吴周泰,令气氛尴尬不少——你丫的倒是适时鼓掌捧臭脚啊!

    于是乎,沿河所过之处鸡犬不宁,陆续燃起纷芜的黑烟,我负手站在岸边,冷眼旁观海盗们将一袋袋值钱玩意搬到船上,吃水线一点点没下去。即使受伤的海盗也是海盗,绝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抗衡的,任何敢于抵抗的人全被砍成血肉模糊的一团,扒了皮的骷髅在村庄外摆成京观,用以警慑尚在苟延残喘的农民。哭泣的孩子被母亲紧紧搂在怀里瑟瑟发抖,失去家园的老人欲哭无泪的望着自己的房子在大火中烧为焦土,但凡有些姿色的女人全被饥渴的海盗淫笑着拖进草丛,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激情过后喉咙上一刀,死不瞑目的曝尸荒野。

    “他们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大人?”同样是出身田亩的奈梅亨士兵不忍心目睹这幕人间惨剧,全都背对着村庄蹲在河边,靠近我的一个战士弱弱的问了一句,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哼哼。

    “如果换成波兰人侵略奈梅亨,此刻这些呻吟惨叫百姓的兄弟儿孙,会有人放过你们的父母妻儿吗?告诉我,会吗?”来到中世纪这么久,我终于学会将自己的心肠变成钢筋水泥打造的超强机械,绝不会为任何人间的七情六欲所操控,前世成长所赋予的慈悲、怜悯、同情和博爱一股脑的从大脑的沟回里被清扫出来,然后格式化删除。在这个时代,人与人之间没有绝对的仇恨,但也不会有相对的爱心,对方前一刻可能还是领主大人面前唯唯诺诺的穷苦百姓,后一刻便会撕下谦卑的面具,对着落单的旅人举起草叉,也许只是觊觎他口袋里的一块发霉的面包疙瘩,事实就是如此残酷,却又活生生的存在!

    “大人,这些哭哭啼啼的泥腿子怎么办?他们会将我们的人数和行动路线暴露给敌人。”“剑鱼”也和我一样背着手走过来,慢悠悠的拿架,作为有头有脸的海盗王,他已经多年不参与如此低等的打劫行动了,不仅跌份还会弄得鸡飞狗跳一身骚,反正有小喽啰代劳,老大自然乐得清闲。

    “多垒几个京观应该不会耽误很多时间吧?”以前的我绝对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轻描淡写的就判了百十号人的死刑,不知道是前世的我太过懦弱,还是今生的自己已成恶魔?

    “没关系,时间绝对够用。”“剑鱼”对杀人已经麻木不仁了,砍多少脑袋在他的认知里只是数字上的不同,没什么实际意义,要是还存有一丝人性,现在呼风唤雨的海盗王早就死在别人手上。

    五天的航程我们总共洗劫了七座村庄和一座规模不大的市镇,身后留下遍地白骨和碎瓦焦土,恐怖的气息仿佛长了翅膀,沿着河流传播到更多的地方,在我们前进的路上,河岸两边再也见不到人烟,好不容易遇上的村庄也早已人去屋空。

    “看来我的计划奏效了,敌人可能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们的船队又经过一座空荡荡的小村,两天没有开过荤的“剑鱼”懊恼的蹲在船头,虽然船上再没有地方可供装载战利品,但身为一名海盗绝不会嫌弃自己的收获太多,如果必要,他宁可自己跳进水里游泳也要空出来多余的空间。

    “您这是什么意思?”“剑鱼”疑惑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咱们该弃船另觅归途了。”我笑嘻嘻的盯着“剑鱼”憋成紫红色的脸,他的手下伤亡惨重,在人数上已经落于下风,火并起来铁定没戏,只能强忍着不爆发,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滑稽极了,“剑鱼”明白弃船登岸就意味着要丢掉大部分战利品,虽然他是纵横北海的海盗王,不在乎苍蝇腿大的这点财富,但让一个守财奴选择要命还是要钱,无异于逼他自杀,“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傻子也看出来咱们是沿河行动的,没准前面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咱们自己扎进去呢。”

    “您说的算,大人……”“剑鱼”垂头丧气的抚摸着堆在脚边的战利品,眼神中透出无限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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