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到哪你都阴魂不散的?为什么不继续做山贼那份很有前途的职业了呢,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跟我玩伏击,难道良心发现被乐芬男爵招安了?”我盯着眼前比公牛还要强壮的延森,第一次见面时那种逼得人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早就随着我经历的腥风血雨而逐渐弥散,现在可以拍着胸脯毫不夸张地说,除了长泽老师赤条条的玉体横陈在面前,任何人类已知的事物都不能动摇我混凝土般坚强的意志了。

    延森可能仍旧觉得拿人手短,他穿着极不合身的鱼鳞甲下面露出一小段破损的锁子甲,在我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偷偷往脏兮兮的裤子里面掖,这货看起来很眼熟,难道是当年我送给他的那件?

    “大人,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我没想到乐芬男爵让我们攻击的人竟然是您,否则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来这里,上帝作证,我是确实没有办法才给那个豺狼一般残忍的乐芬男爵做雇佣兵的……”我敏锐的捕捉到延森摄人心魄的如炬目光底下忽然闪现出一丝难以名状的悲伤,小山一样魁梧的壮汉丢掉斧子蹲下抱头抹泪,那场面太震撼了,无异于施瓦辛格露着肌肉装嗲卖萌,弄得我虎躯一震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么说你果然投靠了乐芬男爵?你不是一直在科尔伦一带占山为王的吗,怎么跑到了布拉班特去混日子?”我一边命令严阵以待的骑兵们解除武装,收拾战场整理伤口,一边靠着延森坐下,周围站着一大群满脸搞不清楚状况表情的叫花子兵,延森摆摆手,他们便如蒙大赦一般全都席地而坐,解开身上花花绿绿的衣甲大口的喘着粗气,散散漫漫的躺了一地,两下比较,瞬间觉得自己的军队训练有素的更加难能可贵了。

    “也不怕您笑话,大人,我奉了乐芬男爵的命令前来寻找可以随时切断敌人后路的隐蔽场,待到战事正酣无暇顾及之时突然冲击对方的侧翼,争取一举击杀其领主。这些人全都是多年跟随我出生入死的老部下,一天消停的好日子都没过上,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追来撵去,这次又要为了我堵上自己的性命,请宽恕我吧,上帝!”延森说着说着眼圈又要红了,丫的肌肉壮汉哭哭啼啼,让人情何以堪,不过在自己的部下面前必须保持作为首领的威严,他咬着牙关强忍着屈辱的泪水,狰狞的表情全都落入我的眼中。

    “如此说来这个乐芬男爵也不是死脑筋的泛泛之辈,竟然想到了从侧翼迂回将我们全歼,幸好上帝让我在这里遇见了你,否则一定没办法全身而退,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栽了跟头,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我后怕的吸了一口凉气,这次仓促决定的作战计划没有通过战前的仔细侦查,撒出去的斥候又没有细心的搜索敌情,导致决策失误贸然出击,差点功亏一篑,我按下决心,以后必须加强这方面的侦骑的训练。

    延森点点头,擦了一把脸然后说:“自从您送给我那件锁子甲之后,我感恩您的仁慈,便带着部下离开了科尔伦,跑到边上的骑士领去混饭吃;后来听说您追随皇帝陛下出战斯拉夫人因功晋封为子爵,转封到莱茵河边的新领地,为您感到高兴的同时我也率领部下逐渐往富庶的林堡地区迁移,本计划着找一片新的根据地落下脚来,没想到被当地的领主联合出兵击败了,剩下的残兵败将随我一路踉跄着跑到了布拉班特,走投无路之后不得已投靠了正在招兵买马的乐芬男爵,曾经骄傲的森林骑士成了被人呼来喝去的鹰犬,实在是有愧于为上帝而战的誓言……”

    我心理灰暗的腹诽着:奶奶的,原来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也叫为上帝而战?不过想想也对,那些脑满肠肥的领主大人确实不是什么慈爱济世的圣徒,斗地主杀大户本质上来说出发点是好的。话说回来,早知道把你招安就好了,多少打仗的时候多了几个敢冲敢杀的炮灰,不至于费劲巴力的训练新兵,真到节骨眼的时候兵力捉襟见肘,谁能想到一念之差竟然让你我成为战场上的敌人,险些刀兵相见,不对!是已经刀兵相见了,而且还各有死伤,买卖赔得底掉精光,白白让幕后黑手乐芬男爵捡了便宜。(乐芬男爵:我哪想到这么多,躺着也中枪?)

    “从你们的装备情况来看,似乎在主子那里混得很不愉快,不如加入我的队伍吧,上帝作证,这里十分需要你,而且对于我的为人你也很了解,不会做出这种让你们当炮灰送死的事情,归顺以后每一名士兵都会得到一块耕地,至于留下继续从军还是卸甲归田全凭他们自己说的算,只要留下的以后就是伯爵城堡的职业军人了,装备马匹全由领主提供,按月支取报酬,你也会被册封为骑士,有个光明正大的头衔,就不用再东躲西藏的躲避追捕或者点头哈腰的寄人篱下了。”我盯着他的眼睛,尽自己最大的诚意挽留延森,开玩笑呢,他来了不仅是对自身实力的补充,而且大战在即,多几十条枪怎么说也算个不大不小的砝码,此消彼长的加减法总会做吧,傻子才会让这么好的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呢!

    延森抿了抿嘴,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离他最近的几个穿着尺码不符制式各异铠甲的人似乎是能说得上话的心腹,在听了我们的对话之后也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头领,等待着决定自己命运的最终答案,虽然看起来很渴望,但是从他们的表情我多少咂摸出一点味道来,临阵倒戈很有可能得不到大多数人的支持,他们有一些说不清楚的顾虑。

    “对不起,伯爵大人。”延森站起身来,发自肺腑的对我行了一个厚重的大礼,“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是十分希望能加入到您的麾下效力的,我相信部下们也都有这样的想法,翱翔的雄鹰谁不想找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栖息?但是之前说过,我们是有苦衷的,出征前乐芬男爵扣下了我们的家人做人质,一旦在阵前倒戈或者作战不利,那些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家人就马上会被处死……愿上帝保佑您,仁慈的大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您,也不会攻击您和您的军队,请马上离开这里吧。”延森说完慢慢的转过身去,他的部下们叹口气,也都纷纷效仿头领的动作,留下数不清的伟岸背影,给我们腾出空间离开。

    看着心意已决的延森,我仍旧有些不死心,这个人多少会对乐芬男爵军队的内部情况有些了解,在这种以少敌多的不利局面下,谁多掌握一点情报对战局的走向是要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我这个小暴脾气还真就不信了,今天必须要把你拿下!

    “延森首领,森林骑士之王。”拿定主意,我走过去庄重的打了声招呼,摆出一副影帝级的悲天悯人的纠结表情,“既然人各有志,我就不勉为其难了,不过我看兄弟们的衣甲都有些残破,如果不嫌弃的话,把我手下阵亡骑兵的铠甲拿去穿吧,就像当年我赠给你锁子甲一样,多少能保护下自己;对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战场之上只有战死的骑士绝没有后退的懦夫,即使明知道自己此去是拿鸡蛋撞石头,为了捍卫骑士的荣耀和骄傲,我也必须勇往直前,义无反顾的撞个头破血流。”

    “大人……”延森显然被我的这番说辞打动了,埋藏在心底的那份对荣誉的渴望让他和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刚刚还蛮坚定的语气也变得有些缓和了。

    “我还是要执行原定计划,那就是趁机偷袭乐芬男爵的营地,然后吸引他们的骑士追击,将精英武装和数量庞大的步兵阵营拆散,集中优势兵力以逸待劳分而歼之。”我毫不隐瞒的将整个作战计划和盘托出,就是希望通过自己这番开诚布公的豁达得到对方的认可,要知道面对一个光明磊落的好汉,拉拢他唯一的做法就是你也装好汉,用惺惺相惜这种奇怪的心灵共鸣获取他的信任。

    “既然大人您不把我当外人,那我也不好意思再儿女情长的扭扭捏捏了。”延森把自己的战斧背到背上,然后找了块平地蹲下,用树枝画着简单的草图,“乐芬男爵的军队人数众多,除了家族骑士和赶来参战的亲朋之外,还有一支一百人左右的诺曼人雇佣军,这些精英兵种层层叠叠的将男爵的行军大帐围在中心,外面才是纪律涣散士气不高的农兵。这样的布局就是为了防止被敌人偷袭,恐怕大人您仅凭这么点骑兵根本没办法接近大营,只要先用农兵当炮灰减缓骑兵的冲击力,几阵弓箭齐射就能在瞬间将你们湮灭于无形,冷血的领主们是不会舍不得让几个农民为你们陪葬的。”

    “嘶……”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乖乖,差点就一头撞上不归路啊!这区区二十名骑兵根本不够敌人塞牙缝的,偷袭诱敌的计划是有些太冒险了,可能是这招在以前的征战中屡试不爽,让我产生了自负的心理,真的把自己当成不世出的欧洲名将了,果然谦虚使人进步,骄傲杀人无形啊!

    我顺手拾起一根木棍,在延森画的草图上点了几个位置,继续追问他:“那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让我们接近男爵的营帐,或者让他们舍弃步兵,轻骑追击我们的办法?实不相瞒,我手下的骑兵只是诱敌之饵,真正的战场在离这不远的沼泽地,在哪里任凭他骑士再厉害也没有施展的余地,只能乖乖的送死。”我画了一条粗线表示马斯河,然后大概标出了设伏沼泽地的位置。

    “原来这才是您的计划,不过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您,恐怕诱敌追击是不可能的了,你们根本穿不过密密麻麻的营地冲到行军大帐,就像小浪花是撼动不了伫立在岸边的巨石一样徒劳。”延森想了一会,遗憾的表示无能为力。

    “那怎么办,难道真的让我在战场上体面的等死吗?那还不如直接认输算了……”本来自信满满的我一下子泄了气,瘫坐在地上,出征时横刀立马睥睨天下的豪情瞬间蒸发了,“弗兰德斯?我连一个小小的男爵都奈何不了,还谈什么征服低地国家!”

    延森不动声色的蹲到我身边,下定决心似的攥紧拳头对我说:“我有一个计划,伯爵大人,为了报答您的慷慨和仁慈,请让我们森林骑士帮助您实现梦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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