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魅蓝神,我的主,祢的神威是无穷的海浪,上能倾泻于天,下能倾盖于地。祢的神威是无尽的海风……”

    苍须跪倒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魅蓝女神的雕像,全心全意地祈祷着。

    神力以某种无法揣度的方式,一点一滴地出现在他的体内。

    一遍又一遍的祈祷,当时间结束,苍须的体内已经积蓄了小半碗的神力。

    再祈祷下去,也不会有神力出现了。

    魅蓝教义中记载着最好的祷告时间,分别在黎明、傍晚这两个时间段里,每个时间段大概是二十五分钟。

    在这个时间段里,祈祷所能获得的神力是最多的。

    不在这个时间段祷告,神力获得的效率会降低很多。

    一般来讲,神明越强大,神职越广泛,神权越厉害,最佳祷告时间就越长。比如圣明大帝,一整个白天都是信徒向祂祷告的最佳时间。

    苍须不断地祷告,最佳的祷告时间早已结束,他仍旧没有停止。

    一直到神力出现的越来越少,直至十分钟都增长不了一滴神力,他这才不舍地停下来。

    他缓缓站起来,走到神像下的台桌前。

    台桌上摆放着一个大贝壳,正是美人鱼的童话。

    “只要我神力不断输出,凝聚出一颗珍珠泡沫,就能给予我最敬爱的女神巨大的帮助。”

    苍须的脑海中充满了这个念头。

    至于为什么产生了这个念头,他没有细究。

    他双手盖在贝壳上面,一边将神力全都灌输到贝壳中,一边不断地自责。

    “为什么?”

    “为什么我只有普通信徒的层次?我明明只信仰伟大的魅蓝女神!”

    苍须心中充满了愧疚。

    十几秒之后,他身上一点神力都没有了。

    巨大的疲惫感袭来。

    “我必须休息了。”

    “在休息之前,需要饱餐一顿。”

    “只有补充足够的精神和体力,我才能继续祷告。”

    又一个念头充斥脑海。

    苍须下意识就行动起来,他走到舱门面前。

    嗤。

    一声气响,舱门向旁边滑开。

    苍须走出船舱,舱门又在他的身边合上。

    下一刻,他看到了鱼人少年、紫蒂二人。

    “你们是谁?”苍须愣住了,在他眼里,鱼人少年、紫蒂都是陌生人。

    “两位陌生人怎么出现在我的船上?”苍须顿时紧张起来。

    而就在此刻,他身后舱门关闭了。舱门关闭的这个动作,就像是一个开关,猛地触发到了苍须灵魂深处的某个隐秘之处。

    顿时,就像开闸泄洪一般,无数的记忆汹涌而来,几乎要将苍须的心智淹没。

    苍须伸手捂头,身体剧烈摇晃,然后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紫蒂、鱼人少年都没有扶住他的动作,反而也是一脸戒备地盯着。

    苍须脸色惨白,喘着粗气,眼珠子直接翻白,整个人不断颤抖,像是触电了一般。

    大概过了一分钟,苍须陡然一声剧烈的咳嗽,眼珠子又翻了回来。

    他蜷缩着身躯,跪在地上,像是一个龙虾,干呕不止。

    “苍须?”鱼人少年试探地问道。

    苍须连忙伸手示意,又咳嗽了几声:“我没事,我的记忆都恢复了,呼呼!天呐,这种感觉相当糟糕。”

    紫蒂则很冷静:“你还是先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吧。”

    苍须直接半躺下来,背靠着金属墙壁。他的体能其实没什么损耗,但精神受创,灵魂饱受动荡,仍旧有强烈的眩晕感。

    他望着少年少女:“我知道,为了保证我的不出什么问题,我在试验之前,和你们约定好了十几个问题,用来初步验证我的状态。”

    “这些问题分别是……”

    苍须随后侃侃而谈,自问自答,精神状态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如此表现,苍须获得了鱼人少年和紫蒂的信任。

    “快喝点药剂吧。”鱼人少年提醒道。

    苍须得到允许,这才敢取出药剂。药剂不是在他的身上,而是在墙角的储物暗格里。

    暗格的开关也涉及到炼金法阵,里面蕴含亡灵流派中的甄别手段。

    苍须顺利地打开暗格,取出药剂,灌输到自己体内。

    这番举动证明了他的灵魂没有发生扭曲或者强烈的改变。

    “所以,你成功了?”紫蒂语气欢喜。

    苍须喝下了一管药剂,眩晕感迅速减少,但他还是无法独立站起身来,仍旧坐在地上。

    面对紫蒂的问题,他先是点了点头,旋即又微微摇头。

    这番表态,让少年少女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苍须随后解释道:“早在冲入天柱之前,我就已经成功地改造了记忆。但那个时候,向魅蓝神祈祷还没有把握。”

    “天柱海眼大战之后,我因为紫蒂小姐你的帮助,获得了舰鬼的修炼记录。这里面有舰鬼成为亵渎祭司的感悟,让我欺骗神明的把握大增。还有大量的记忆改造技术,其中最重要的是记忆的隐藏技术。”

    “它可以将我们过往的记忆,都凝聚浓缩成一点,隐藏在灵魂的深处。还能设计一个开关,当我们碰触到这个开关,就能让记忆在极短的时间里全部恢复过来。”

    “现在,二位也已经亲眼见证了,我成功了。我欺骗了女神,此次祈祷得来的神力,都灌输到了美人鱼的童话当中。记忆隐藏术也试验得相当成功。”

    鱼人少年点头。

    他回想到海眼天柱升起之前,苍须就曾邀请他出手相助,用记忆水晶帮助他恢复记忆。

    两人也因此推测,独自一人的舰鬼必定有独自恢复记忆的手段。

    现在他们得到了答案,就是记忆隐藏术。

    少年有些疑惑:“将本身的记忆凝缩起来,不会让神明发觉吗?”

    苍须解答道:“是这样的,就算是神明也不能彻底洞察一个灵魂的全部奥秘。除非有特殊的神职,否则神明只能洞察大多数虔诚信徒的灵魂,彻底洞察狂信徒的灵魂。”

    “即便是神明,对于一位普通信徒、以及泛信徒的灵魂缺乏强有力的洞察。”

    说到这里,苍须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这才道:“从这个角度来看,对于神明的信仰,实际上是对信徒灵魂的改造,让神明的力量不断地渗透到信徒的身体和灵魂当中,直至彻底改造成功,成为神明的所有物。”

    少年少女顿时流露出极其震动的神色。

    苍须的话太过罪恶,太过亵渎了!

    对于任何一个有宗教信仰的人而言,都是晴天霹雳,是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话!

    从这个观点出发,神明都是故意收割信徒灵魂的阴谋家!!

    看到两人被震惊得无法言语,苍须艰涩地继续道:“智慧生命的灵魂,是重要的资源。神明如此,深渊中的魔鬼或者跨位面的商人之间的交易,不都是用灵魂当做货币吗?尤其是魔鬼,对于灵魂有孜孜不倦的索求。他们经常用狡猾的欺骗手段,或者契约等等,榨取契约者的灵魂。”

    少年少女久久不语。

    苍须的这番话,像是一柄巨锤,正在轰踏他们两人心中的信仰堡垒。

    不久后,少年吐出一口浊气,深深地看向苍须:“或许正是因为洞悉了这一点隐秘,所以亡灵法师才会被所有神明通缉吧?”

    少年比少女更快地接受了这个真相。

    因为从迷怪岛上,他一度误以为自己是针金,对圣明大帝充满了信仰。结果真相被发现,信仰也因此崩溃。

    离岛之后,少年心中充满了迷茫,不知道该信仰哪一位神明,处于无信仰的阶段。

    他本能地对信仰神明这件事情有了警惕之心。因此在后来,他拒绝了生命主教豪福的招揽,暗中其实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不过,为了让自己领导正义海贼团更方便,他平时还是伪装祈祷的样子,安抚人心。

    后来参加了天柱海眼的大战,少年被迫地拿魅蓝女神当做武器。这样独特的经历,让他对神明的敬畏减损到了谷底。他心底明白过来:神明再是高高在上,也只是某个强大的生命存在。只是这种强大得过分厉害,绝大多数世人难以揣摩而已。

    少年的信仰城堡本身就是一个废墟,所以也更容易接受苍须的这番话。

    “好吧。”紫蒂脸色苍白,她手扶心口,感觉自己摇摇欲坠,“就因为你这番话,我已经感到我的信仰发生了剧烈的动摇。”

    苍须苦笑:“事实上,我现在已经沦为黑暗大君的泛信徒了。相信不久之后,我甚至连泛信徒都算不上。”

    “到了这一刻,我才明白,为什么亡灵法师都不信神,大多数亡灵法师都兼职亵渎祭司。”

    紫蒂深呼吸一口气:“老学者,以后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我也算死和你共同患难,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同伴,但就在刚刚,我也忍不住对你产生厌恨之心。”

    苍须叹息:“多谢二位能够理解我,我当然清楚说出这番话的代价。只是在刚刚,我真的不想对你们隐瞒。哪怕二位大人会厌恨我。”

    这句话让少年少女的心再次触动了。

    紫蒂眼眸一转,看向少年。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道:“有些事情我早就该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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