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好像过的越来越好,看起来让人充满了期待,尽管那时候依旧挣不到什么钱,最多也就是勉强够吃喝而已。但是有希望总是比没希望要好得多。

    是吧?只要今天比昨天好,那不就是希望吗?

    没钱的日子很难熬,可对于过惯了苦日子的我们来说,也就是那么回事吧。大概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叶小萱他们几个丝毫不为了工资担心,我跟周明还有段晓飞三个人躲在卧室里面商量着股份问题,还有四处奔波的许振中,几个人建了个微信群。问题和解决方案都发在群里,好好的开公司,结果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并没有,分不到钱的我们,总要有点干下去的希望才行,总要给大家画张大饼才行。现在想想觉得特别好笑,明明不挣钱的几个人掰着手指头绞尽脑汁的算股份,生怕自己吃亏,也生怕别人占到便宜。

    话说就算是分到了股份也是没钱的说,空口白凭一样。

    我后来做过一个很形象的比喻,我们几个像是一群做蛋糕的师傅们,所有人商量好了蛋糕做出来应该怎么分,几个人就此展开激烈的争论,丝毫忘记了此时的我们手头并没有面粉。所以我们应该先去弄到面粉才对。

    并非几个人一起商量着怎么分蛋糕。

    分蛋糕也分不好,尽管大家嘴里都喊着满不在乎,可是心里却暗暗记下了每一分的不满意,等到后来有一天争吵的时候,那些早就准备好了的措辞和不满意一下子说出来,发泄的人满腔怒火,承受的人满目震惊,最后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声不响的攒下了那么多的矛盾,原来我们并没有表面上看着的那么和谐。

    都是装出来的假象。

    平均分出去的股份到最后反而成了不平均,没有一个能说了算的人,所有的事情大家商量着来,商量不好就是分崩离析谁也不服谁,均分股份的坏处在后来的那些日子里越来越显而易见,但是在当时看来,貌似只有这样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许振中早就提醒过我的,说团队里面必须要有一个人说了算,大概是被之前的经历吓破了胆,所以他对这种事情格外有经验,可是看看周围的几个人,貌似每个人都眼睛里放光,便宜了谁吃亏了谁都不好使。

    是吧?共患难很容易,但是共富贵很难。

    我不顾许振中的劝告一意孤行,不肯让身边的每个人吃亏,一个人抱着笔记本查资料到深夜,所有关于股份划分的问题大都罗列了出来,所有注意事项也都写到了纸上,想到的想不到的都一点一点的出现在电子档上……

    忙完已是深夜,身边的几个人大都已经睡着,除了还在陪对象说话的周明和正在游戏世界驰骋的段晓飞,其他人都已经睡着,我打开房门的时候,王洋躺在地板上面的瑜伽垫上睡的正香,不知道是梦到了对象还是梦到了美食,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鼾声在卧室里面响起。窗户外面已是一片黑暗。

    股份说明里面还是没能有特殊,所有人公正平等,我想要的不过是带着大家一块挣点钱,丝毫没有考虑到几个人会不会因为股份分配吵架这么高深的问题。或者说已经考虑到了,不然的话股份也不会划分的那么平均。

    公章工工整整的戳到了章程上面,佛靠金装文件靠章。原本看起来像是开玩笑一样的文件,盖上了公章之后立马变得不一样了。段晓飞跟周明趴在床上看着坐在沙发上审阅文件的我,静静的等着许振中的到来。

    人手一份的股份章程已经看了很多遍,大家都没什么问题,许振中还在赶来的路上,那时的我们还没有被生活击垮,满脑子构想的都是公司的宏伟版图。周明提出来年底去西安开分公司,那个准一线城市的千年古城,据说房价和消费都比较高。

    话说开封其实也是个千年古城的,就是不知道为啥成了四线小城市。

    分公司开在哪,其实许振中最有发言权,多出来的那十年社会经历成了我们永远也赶不上的优势,这个朋友遍布祖国大好河山的老男孩,才是最有资格提议分公司地址的人。不过话说回来,本公司的事还没搞定的我们,还提什么分公司?还能不能脚踏实地了,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不吹牛能死啊?

    是他们想太多,几个平均年龄不到23岁的男孩子,几个初入社会的毛孩子,本就年纪轻轻,本就无所畏惧,本来生活就不怎么好,如果再限制了幻想,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那创业还有什么意思呢?

    那应该是我们最好的状态了吧?房间外面是许念念叶小萱他们认真的工作,房间里面是段晓飞我们几个人畅谈着未来,彼时矛盾尚未出现,兄弟还没走散。手里的股权说明和脑子里的分公司构成了我们最想要的未来,我们不止一遍的幻想着,整个房间里面都写满了未来可期,只要努力,时光终不负你。

    那是个炎热的下午,阳光打在了顶楼的墙上,余热顺着缝隙钻进来,随后又被空调抽进了压缩机里面,一同被压缩进去的,还有一整个下午的时光。

    听不见蝉叫声,窗户外面也没有行人,晒焦了的虎皮兰在窗台上肆意着耷拉着脑袋。倒是旁边的小仙人球,一如既往的在盆子里,阳光透过玻璃晒进来打在仙人球上,每根刺都闪闪发光,如果不是看到了盆子里龟裂的泥土,根本想象不出来它有多缺水。

    是吧?不愧是沙漠里的植物。

    此时我们的处境就像是那盆仙人球一样,表面看上去生机勃勃,其实内心早就已经饥渴难耐。艰苦的环境造就了我们强大的内心,就算是过得再苦再难也还是一声不吭。困难和尴尬全都放在心里,留给众人的,是屹立不倒充满乐观的陌生人。

    书上说强者都会在深夜里心疼自己,只有在周围满是黑暗的环境里,才肯卸下所有的伪装和故作坚强,糟糕的心情都在黑夜里同看不见的环境融为一体,或痛哭或叹气,抱头或是抱自己,都不过是一种宣泄方式。

    所以你永远也猜不到,那些看上去光鲜亮丽的人,黑夜里有多狼狈不堪,那些故作潇洒的人,其实肩上都扛着重担。是吧,变形金刚的躯壳,棒棒糖一样的内心,拖不垮,打不倒,嚼不烂,撕不碎……

    许振中满头大汗的到来,应该是一路马不停蹄。这个大哥一直很忙,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瞎忙,没能做出来什么成绩,也没能有什么光彩绚丽的人生。三十几岁的人生被自己经营的一塌糊涂,优势成了劣势,除了一颗历经磨难不甘平凡的心,许振中的人生,其实是惨不忍睹。

    大概是从小命途多舛,所以造就了他的百折不挠,世态炎凉不可怕,人心难测也不可怕,流言蜚语惊雷一样在身后不断的炸响,几经失望之后,他隐隐想向生活妥协投降。嗯,许振中不止一次的说过,这是他最后一场博弈,签证和护照都在加急办理当中。成功不过是看天意赌运气,失败已成常态,他应该没多少勇气再次接受那个失败的自己。

    换成是谁都难以接受的吧?

    许振中的人生远比我想象的要坎坷的多,酒后笑着说出来的故事听起来格外精彩,大家听得其乐融融,鲜有人能察觉得到,讲故事的那个人,其实已经死过好多次。每一段故事的结束都伴随着故事里的自己远走高飞,接下来的日子不过是自己跟自己妥协,不过是自己跟自己和解。

    许振中看着手里的股份合同,其实是有点意见的,在他的经验认知里面,公司必须要有个决策人,在他看来那个决策人就得是我,在所有人看来都觉得决策人应该是我。可是话说回来,都是一群年轻气盛的男孩子,盛气凌人的年纪,谁又会真的服气谁?

    股份倒不如均分的好,遇事也是大家商量着来。是吧?谁都想有个存在感,凭什么一个人说了算?

    最终还是我谢绝了许振中的好意,自己一意孤行。几个大男孩脱了上衣龟缩在房间里,关于股份的划分都没什么异议,从远处赶来的许振中明显要健谈的多,见识也多。段晓飞像个弟弟一样听着我们一遍又一遍地规划着未来的宏伟蓝图,话说回来,对于我们来说,他本就是个孩子。

    97年的段晓飞,本就比我们晚出生了好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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