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惨白的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进到屋里,街上行人的脚步还有小贩的声音传来,听在耳中,遥远的就象是在天边。23us

    “天亮了吗?头怎么这么疼?”江华天从睡梦中醒来,只觉脑袋里似乎被人在用根细小的钢针在扎,抬起右手想要去捏,却感到四肢无力,手臂就好象不是自已的似的。

    “怎么回事?!”心里打了个机灵,江华天倏地睁开了双眼——直觉告诉他肯定出了问题,否则,以他的身体素质断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反应!

    旁边的被子掀开着,露出下边粉红色的床单,孙凤娇并不在那里,而且床边放衣服的小凳上也没有昨晚穿的那件紫色旗袍,侧耳细听,屋里静悄悄的,除了摆着的挂钟摆单调而又机械的嘀嗒外便再没有半点声音。

    “凤娇,凤娇?”心中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试着轻声叫了两下,但是没有人回应。

    “可恶!这个婊子!”江华天心中骂道。

    头痛,四肢无力,若非生病,必定是吃过迷药一类东西之后的后遗症,怪不得这一觉睡得那么沉,直到天已大亮才醒过来,不用问,肯定是昨天晚上的那杯红酒有问题!

    强撑着,江华天从床上坐起,一路踉踉跄跄来到浴室,拧开自来水龙头,然后将头扎了下去,冰凉的水柱冲击着他的额头面颊,同时也刺激着他的神经。

    猛地扬起头来,洗手池上方挂着的镜子里是一张英挺的面孔,因冷水的刺激而显得有些发红,水滴从发际鬓角顺着面颊流下,就象是一条条小溪。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江华天笑了起来。难为自已自诩聪明过人,机灵百变,却终究栽在一个女人的手下,想想也真是可笑。师父他老人家曾经说过,‘女人都是天生的骗子,相信她们,总有一天会吃亏’,看来果然是至理名言啊!

    取过毛巾,把脸上,头上的水珠擦干,经过冷水的洗礼,他的神智已经恢复了正常,头也没那么痛了。

    来到外间客厅,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屋子里的情形和昨天晚上没什么两样,只是摆在中间的桌子上多了一张纸。

    “还好,总算还留下句话,不算是不告而辞。”江华天无奈地摇头苦笑。虽然还没有看那张留言,但他可以猜到上面会写些什么。说实话,虽然心中有些懊恼,不过他对孙凤娇倒没什么恨意,因为老千的世界本就是一个尔虞我诈的世界,不是你骗我,就是我骗你,这一次自已不留神中了招,只能怪自已道行不够,定力不足。

    把压在纸上的茶杯移开,江华天拿起留言。

    “华天:

    很抱歉,你的人真的很好,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是一个女人,早晚终究还是要嫁人的。我想要的生活你不可能给我,所以不要怪我,我也是没办法。支票我拿走了,我知道,你是一个有本事的人,这点钱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就当是你我好了这么长时间的纪念吧。另,不要来找我,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坐在离开上海的火车上了。吻你。爱你的凤娇”

    短信到此为止。

    拿着信止,江华天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三千九百元的纪念,看来,这段感情还真的是很值钱呢!

    将信纸捏成一团扔进烟灰缸,划着一根洋火放在上边,暗红色的火舌由小变大,迅速将整个纸团包起,随即变成一团灰烬。

    不去理还在冒着青烟的纸团,江华天找到自已的外衣,里外翻了一遍,果然,那几张全国通兑的汇丰银行支票已经无影无踪,不过好在孙凤娇还不算太绝情,还给他留下了两两块钱,让他至少不会为今天的早饭发愁。

    坐在椅子上,右手指缝夹住一枚大洋轻轻转动,银色的硬币就象活了似的在他手指缝中翻来滚去,忽隐忽现。

    江华天不是一个出了事就怨天尤人,自怜自哀的人,他知道,抱怨和后悔解决不了问题,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倒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自已该怎么做。

    显而易见,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上海滩这个事非之地,因为说不定现在假古董的事情已经露馅,青帮的人已经开始找骗李存舟的那伙人,所以,先避过这阵风头,然后再视情况重回上海难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路费是个问题。所谓穷家富路,人在生地,衣食住行,要的全都是钱,靠这一块钱离开上海滩虽然不难,但离开以后呢?

    看来,自已现在必须要做的就是趁着风声还不是那么紧的时候快点赚笔路费。

    主意打定,江华天右指轻轻一弹,手中的银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曲线落在桌上如风车一般转了起来,最后缓缓停住——没有倒下。

    孙凤娇这个女人虽然谈不上多精明,不过有一件事她没有说错——他江华天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这点儿小事,难不住他!

    上海滩,十里洋场,这是一个被称为是遍地黄金的地方,不仅因为这里的租界区,商铺林立,街市繁华,生意兴隆,更重要的是,这里充满着机会,每天都有一夜暴富的幸运儿出现,但同时更多的人则被撞的头破血流,成为他人的猎物,所以,人们才把到这里谋生叫‘闯上海滩’,盖因为成功者实在太少。不过,就算再少,终究还是有成功的者存在,所以,即使再怎么样的渺茫,也总会有人带着满腔的希望来到这里搏一搏运气,成功了,自然是一好百好,失败了,也只能怪天不佑人,自已没有那个命。

    那么什么地方是最容易在最短的时间内暴富的呢?答案很简单——赌场。

    赌博之事,自古有之。是人就有贪欲,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如果能够这样,那岂不是天底下最快乐的事情?当然,谁都知道十赌九输,久赌无胜家,靠这个能发财的只能是少之又少的幸运儿,但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一些人更狂热地投入到这种行为中——试想,只需投入很少的钱,就能有得到几倍,十几倍,乃至几十倍的丰厚回报,还有什么比这更刺激的事情吗?故此,自古至今,虽然赌博一业向来被视为洪水猛兽之事,无数社会贤达,道德文人都痛心疾首于这种很容易令人倾家荡产,藏污纳垢,增加社会不安因素的行业,但这个行业还是屡禁不止,顽强地发展下来。

    天合赌场,正是上海滩十里洋场大大小小十数家赌场中的一家,论规模虽不算很大,但历史却不能算短,自开办至今也有七八年了,称得上是间老字号。不过字号虽老,除了外观差点,内部设置还是不错,一层大厅面积足有百多平米,骰宝,牌九,番摊,百家乐,各种各样的赌博方式应有尽有,每一张赌桌旁都围满了赌客,有的面红耳赤,大呼小叫,有的脸色苍白,动作僵直,有的悠然自得,闲庭信步,有的眼珠乱转,心神不定,所谓百人百态,在巨额的输赢压力和满桌的筹码诱惑下,每个人的真实一面都曝露无遗。

    “四五六,十五点,大,庄家赢!”荷官的叫声响起,随后一根竹制的小耙子伸出,将摆在案台标志着小的圆圈内的筹码勾到自已面前。

    “他妈的,又输了!”骰宝案前,一个三十多岁的枯瘦男人一拍大腿失望地骂道,额上的青筋鼓起多高,满头的汗水好似刚刚洗过似的,放在面前的筹码只有数枚,看来他今天的赌运不是很好,最多再过两把就会输得精光。

    将押对者的筹码分发好后,荷官再一次摇动骰盅,骰子在骰盅中发出哗哗的脆响。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将骰盅放下,荷官大声吆喝,催促着赌客们下注。

    枯瘦男人头的上汗更多,额上的青筋也更凸出了,现在他手上的筹码已经不多,再押不中的话就真的血本无归了。

    荷官口中还在喊着,投向他的眼神中却带着几分蔑视——这个笨蛋,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连输十三把还在这里硬撑,看你还能撑多久!

    “妈的,我就不信我的运气总这么背!”被荷官的眼神所激怒,枯瘦男人把心一横,抓起仅有的几枚筹码就要往‘小’上放去。

    “听我的,大”。就在他的手伸在‘小’的上空还没来得及放下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不高,但却是非常清晰地声音,回头一看,却原来是一位同样三十多岁,头顶宽边礼帽,唇上留着一抹胡须,鼻梁上架着的一付深色茶镜的中年男人。

    “呃,你是说我?”枯瘦男人迷惑问道。

    “呵,不是你,难道会是别人?相信我。”中年男人微微一笑,笑容中透出一种强大的自信。

    “,好,拼就拼了!”反正是最后一把,枯瘦男人原本就拿不定主意,一咬牙,一跺脚,他把所有的筹码都放到了‘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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