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锦鸿身后传来脚步声,孔文生慢步走出自己的房间,向着锦鸿走来,手中多了一个白色的盒子。

    “这个你交给他,里面的东西让他随身带着,危急之时将里面的东西捏碎,可救他一命。”来到锦鸿身边的孔文生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锦鸿接过盒子,眼中满是感激,刚要道谢,就被孔文生阻止了,“你们之间的情谊深厚,我无话可说,但你要切记,莫要让他们扰了你的道。”

    “扰我的道?”

    “你与我的道相似,都是仁者之道,仁道一途,赏善罚恶,我们可以对那些为祸一方的妖物痛下杀手,也可以对那些作奸犯科的恶人略施惩戒,但你千万要记住,不可参与到任何政治博弈或是家国杀伐之中,否则心境崩塌,一身修为化为烟尘。”

    锦鸿心中猛然一怔,眉头紧锁的问道:“为民族大义,也是不可?”

    孔文生摇了摇头,“你要明白,仁者之道,并非是大燕一国的仁者,而是这个世界的仁者,胡蒙南下,你杀胡蒙是为大燕的名族大义,但却反了胡蒙的民族大义。”

    “那我……”锦鸿还要说什么,但被孔文生打断了。

    “最好就是袖手旁观,仁者之道是这世界的至高之道,它不像帝王的霸道雄踞一国即可,也不像将帅的杀伐之道那般镇守一方就行,这世界所有人都是你的子民,你不能偏袒任何一方,所以他们的战争就如同一家子里的两个孩子打架,你可以劝和,但不可武力压制任何一方。”

    锦鸿向着孔文生拱手一拜,慎重道:“鸿儿记下了!”

    “我知道你心中不甘,我当初何尝不是如你一般,但很多事看开一点,也就变得没那么碍眼了。”

    反正锦鸿离开孔府的时候很郁闷,很不开心,辛辛苦苦修炼极武,终于有所小成的时候,却被告知有一个天大的桎梏已经在进入破境的那一刻罩在了自己身上。

    这和小时候在箩筐之下撒把米套鸟玩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想到了可列,想到了当初夸下的海口,然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道:“算你小子命大。”

    ……

    游荡的羊群顺着流经河洛草原的长生河啃食着这片地区最为肥美的绿草,长生河虽然是子母河的支流,但是在胡蒙人的心中,它的地位却远高于子母河,它就如同一位慈祥的母亲,用它的乳汁温润着整个胡蒙,带给了他们绿色的原野,成群的牛羊,还有奔驰的骏马,这些都是胡蒙人赖以生存的根本。

    “咩…咩…”此起彼伏的羊群在牧羊人的指引下缓缓行走着,每一个羊群身边都跟着两三只或跑或站的牧羊犬,它们温和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和羊群,然后又抬头警惕的打量着四周,为自己的主人出色的担任着哨兵和警卫的角色。

    这时从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引来了所有牧羊人和牧羊犬的注意,但当看到那高高飘扬的旗帜时,牧羊人主动将右手放在胸口,以胡蒙人的礼节参拜着来人,牧羊犬则将目光轻易移开,倒不是它们也认得那旗帜,只是认识那些胡蒙的骏马,在他们眼里,这些并不是威胁。

    可列领着一票亲兵在这平坦宽阔的草原上肆意驰骋着,强壮的胡蒙战马在主人的驱使下,也同样奋力的奔跑着,向着已经可以看见轮廓的王庭牙帐飞驰而去。

    今日立夏,按照胡蒙的传统

    ,可汗将在王庭牙帐举行大型的祭祀活动,这里称为夏祭,祈祷即将到来的夏季风调雨顺,不要给胡蒙的土地带来干旱,也不要带来水涝。

    整个胡蒙的四大族群的族领和长老,还有胡蒙各部首领今日都会前来,可以说夏祭是胡蒙一年中最为隆重的高层活动,因为寻常百姓是没有资格进行夏祭的。

    可列有着自己的部落,那是他从成年之时起,就继承的私人领地,就如同燕国的千户侯,虽然他身为大王子,但只要还没有继承汗位,那么他就还不是这王庭牙帐的主人,也就没有资格住在这个地方。

    可列的部落离桀列可汗的牙帐并不远,骑马来回也用不到半天时间,只是因为今日是夏祭,所以身为大王子的可列早早的就领着自己的亲兵赶了过来,而路上所见的那些牛羊骏马,包括那些牧羊人,都属于桀列可汗的私人财产,只有等他老去,这些私人财产就会自动转移到下一任可汗身上。

    来到牙帐之时,时间还很早,桀列可汗此时还在帐内穿戴,因为今日的夏祭,需要穿戴得非常正式,而胡蒙的汗服是一个穿戴起来非常繁琐的礼服,上面每一个装饰点缀都需要仔细打理,所以没有小半个时辰是根本穿不好的。

    可列在辕门之外便下马步行,这是规矩,就如同大燕的皇宫一般,除非你是准备造反,否则没有任何原因可以让你在此骑马而行。

    帐外的守卫都是跟随桀列多年的亲兵,可列大王子他们自然再熟悉不过,所以从辕门一路走来,可列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只是他们的眼中稍有犹豫,因为按道理来说,臣子为经宣召,是不能随意闯入大汉的帐内。

    但面前之人是大王子,是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成为他们主子的人,而帐内是一个行将就木的半死之人,所以两相对比,没人愿意去为自己的将来而冒险,而是选择了屈服和顺从。

    可列一路目不斜视的走到牙帐之下,他自然没有那些闲心去关心这些可汗亲兵门的心理活动,只知道若现在有人跳出来不让他进去,那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人拉下去砍了。

    他不需要那些只认死理的忠心,他只会认为那是认不清时事,而他需要这些人做的,只有顺从!

    直视着门前站着的那位魁梧汉子,他是桀列可汗亲兵的卫队长,从小就在桀列身边服侍着,长大后,因为一身勇武难逢敌手,所以就做了积累的随身侍卫,后来又因功屡屡擢升,到了如今的这个位置。

    若桀列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是一个正直壮年的汗王的话,那眼前的这位卫队长,将是个可以在胡蒙呼风唤雨的人物,就算是几大族领见到他,也得与他轻声细语的小心着说话。

    但可惜,现在珍格格胡蒙的人都知道桀列虽然还在这牙帐里住着,但胡蒙真正的主人却不再是他了,而是站在这牙帐之外的可列。

    那名卫队长沉默半响,在可列默然的眼神中,还是选择了顺从,将右手放在胸前弯腰一礼,然后缓缓退至一旁。

    可列没有再去看他,上前一步,抬手直接掀开了牙帐的帘子,然后毫不停留的就走了进去,跟在可列身后的亲兵这时依次站在帐外的两边,挤走了之前站在此处的桀列亲卫。

    可列站在门口凝视着眼前不远处的一座雄伟的坐榻,那是胡蒙至高权利的象征,以前的自己也经常见到,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认

    真的打量过,坐在那上面会是什么感觉?

    是俯瞰众生的神圣,还是肩扛一切的忍耐,可列觉得都有,享受了至高无上的待遇,要得背负无比沉重的责任,然后这一背,就是一辈子。

    可列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累,是否能够承受得住,因为他老爹桀列都能扛下来,而自认为比他老爹强不知多少倍的他,怎么可能抗不下来。

    “呵呵呵……”一阵娇笑从围屏之后传来,这中间的围屏将牙帐分为两块,一块就是可列现在站的这一边,是可汗与部族首领议事和接待来宾的地方,而后面则是可汗的寝宫,生活起居都在那里。

    可列再次抬起脚步,往围屏的后面走去,若按正常的胡蒙规矩,可列此时的行为已经是犯了死罪,但现在,却没人往这边想,规矩都是人定的,那就肯定会有人来打破。

    绕过围屏后面,面前是四个身材婀娜的妙龄女子,每个人身上都穿着薄薄的轻纱,这些轻纱是一种十分稀有的丝绸,纤细如丝,薄若蝉翼,而这种丝绸还有一个妙处,那便是明透如水,晃眼看去,视若无物。

    这种丝绸只有燕国荆越两地才有,而且产量极低,所以十分贵重,而且多为女子所喜,常用来制成女儿家的贴身衣物,而能将其用到极致的,反而是西域的漠兰,它们在漠兰织娘的手中,能够变成极为美丽的轻纱,穿在女子身上妙用无穷。

    眼前这四个女子身上的轻纱,便是漠兰过前段时间进贡给胡蒙的,一眼看去似是未着寸缕。

    嬉笑之中的五人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可列的闯入,一副老态龙钟的桀列此时却在强打精神,与身边的女子调笑,脸上浮现出了一些病态般的红润,可列知道那是服用了某种药物之后的反应。

    “哎呀,可…啊!”一声娇嗔自帐中响起,可响到一半的时候,就变成了一声尖叫,只因她转眼之间,忽然瞥见了站在围屏之下的可列。

    这名女子刚才因为发现有人突兀的出现在这里,所以发自本能的尖叫了一声,可当她看清那人是可列的时候,慌忙用手捂着嘴巴,把后面的尖叫声憋了回去。

    可列有些好笑的看着那名女子,然后又扫了扫其她三人,说实话,这四名女子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可列看了没有反应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明白美人怀与英雄冢的关系,而且他还认为当年那个雄才伟略的桀列可汗,就是在这些胭脂堆里面被消磨了雄心壮志的。

    桀列此时也看见了可列,眼中有些阴郁,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挥挥手想让身边四名女子退下,但这帐内又能退到哪去?

    于是索性让她们扶着自己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道:“有何事?”

    可列右手贴胸行了一礼,“儿来看看父汗是否已经穿戴好了。”

    桀列似乎松了一口气,口吻也变得不再那般冷漠,“就快好了,你先去替我接待一下各部族的首领,我马上就出来。”

    “是,儿告退!”

    就在可列刚走去围屏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声响亮的耳光,接着便是一声怒骂:“你们迟早都是他的人,到时候就算把你们就这样吊在帐外三天三夜让无数人观赏,也没人敢说一言半语,你叫个什么劲儿?”

    不去管身后传来“嘤嘤”的哭泣声,可列嘴角牵着一抹笑意,他知道上面那些话是桀列故意说给他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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