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沛流离,路途艰辛。伍奢随卫队回到了郢都,通报后入宫觐见楚王。楚王在宫内见过,眼睛望着大殿之上那红色的木柱,心不在焉地问道:“太师一路辛苦,寡人有事要请教太师,所以召太师回都。如今太子秘密接走家眷,是何居心?据寡人看来,太子已有谋逆之心,太师知道吗?!”

    楚王的心不在焉马上变成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伍奢伏于地下,须发尽张。这个老头还是有些执拗,也不会变通,拿出文死谏的精神,答道:“大王以前听从奸人计谋,夺了太子之妇,已失人伦;事到今日,难道不是大王的过错吗?太子对大王夺媳之事一直也没予理会,隐忍不发,作为人子,已算是孝道的了。而今大王听信谄媚之言,不辨忠奸,也不信任自家骨肉,近小人而远至亲,不知大王于心何忍?”

    楚王面皮有些红涨起来,渐起惭愧之色,无言以对。喝令甲士把伍奢囚入死牢,听后发落。

    甲士把伍奢拖将出去,伍奢闭目无言,心忧楚国必将生乱,见楚王已无可救药,还不如省些唾沫,从此闭嘴不言国事。

    伍奢被甲士押出宫后,费无极从帐后闪将出来,枯瘦的身板萎缩在宽大的袍子里,那双小眼发出贼光,就像冒牌的瓷器。他就给楚王出主意:“如今伍奢被囚,不久太子在城父就能知道消息,老臣担心太子听闻此变,会联合奋扬和其他中原诸侯对王不利,到那时大王就难以应对了。如今之计,不如先下手为强,除了太子。”

    楚王道:“派其他人去城父,定不能完成使命,寡人当日就已经提防到此。捕杀太子之事寡人自会安排。先前寡人已经授命奋扬,没有寡人的亲笔手谕,太子就不能出得城父。”于是楚王就写好密信,派使者星夜兼程,送往城父驻军之地。

    从镇守城父以来,奋扬都少于与太子结交。军队之事也一般不去商量于太子。作为城父的军事首领,虽然离郢都遥远,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在楚王的注视之下。奋扬明白楚王的驾驭之术,所以十分谨慎。那日奋扬从演兵场回府,自己在都城的暗探送来了消息:蔡王后被废,秦公主孟嬴被新立为王后,太子已经形势危急。奋扬正沉思间,侍卫进来报告说朝中有密使到了。

    奋扬就出去迎接,那密使是宫内的宦官模样,他让奋扬屏退随从,说大王有紧要的事情相托,

    见四处无人,那宦官便拿出楚王亲笔写的密信,交予奋扬。低声说道:“这是大王给司马大人的密信,特命小人亲自交与将军之手,让小人在这里等候司马的消息。

    奋扬展开楚王密书,上面只有两句话:杀太子,受上赏;纵太子,当死!

    奋扬咀嚼了一阵这封楚王的密信,就像能从那些字里行间找出些其他的意思,奈何文字简短,没有任何提示。奋扬只好自己摇摇头,安顿好传书的使臣,回到后堂,召来谋士简悦。向他问计道:“大王欲要本帅除掉太子,我将如何应对?”

    简悦道:“君王无道,听信谗言,如今废了王后还欲杀太子,昏聩如此,大人不得做此受人唾骂之事。依下官之意,不若私纵太子逃往他国,也是为臣之道。”

    “大王严命在此,纵太子死路一条。”

    “我有一策,将军可以试一试。先派心腹之人告知太子,让他逃去,然后将军回到郢都,向大王负荆请罪,也许可以免死。”

    奋扬思忖良久,才下了决心:“奋扬就依先生之言,纵太子逃出城父,也是我做臣子的应尽之责。至于回都后能不能保命,本帅已不计较了。”说完就派个心腹之人,密告于太子,让他速速逃命,不得耽误顷刻。

    太子建得了奋扬之信,惊骇不已,就带上腰玉和还在襁褓中的儿子连夜逃出城父,一路如丧家之犬,日宿夜行,往宋国去了。

    那宦官在司马府里等了两天还没听到消息,就找到奋扬,督促奋扬复命。奋扬道:“太子已逃往他国,没能抓获。本帅失职,将随使臣一道回都,自向大王谢罪。”

    那宦官也无法,只得应允。奋扬便命营中的几个亲兵甲士,备好囚车,自己脱了官服,换上囚服,准备坐了那囚车自往都城向楚王负荆请罪。

    那日一早,是奋扬出发的日子。交代完公事,奋扬坐上囚车。那些部将和士兵见主帅如此,无不涕泣不已,便围住囚车,不愿离去。奋扬大声说道:“本帅有违王命,该当如此。君王当日曾嘱咐过本帅,视太子有如大王,如今太子受难,我左右都难以保全,但是据本帅明察,太子并无逆反之心,也无反叛之情。所以奋扬应该顺天道、倡人伦,只得有违王命了。诸位都快快退下,本帅自回郢都向大王请罪,与各位无干。”

    此时简悦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一手提着酒瓮一手拿只大碗,向众将士扫了一眼说道:“今日司马为了国事蒙冤,虽然事出有因,司马此次回都请罪,也许大王悯其忠直,或许会饶了司马之罪也未可知。大丈夫能顶天立地,敢作敢当。今日我们就敬司马一杯,壮其男儿肝胆、大丈夫之本色也!”

    简悦跪拜于地,斟满一碗,站起来双手奉与囚车中的奋扬。奋扬仰头一气喝干,朗声道:“此事皆我奋扬一人所为,各位请回罢。城父之地为楚国咽喉,是几世君王用心经略的战略要地,奋扬拜托各位将官,守好城池,不能因本帅之事误了军国大事,那奋扬就罪不可恕,死无葬身之地了。”说完向众人揖了一礼,催促宦官和押送军士立马赶路,望郢都而去。

    众位军将只得散去,按奋扬所托各归本位,用心防守不提。

    再说奋扬一路,自是囚车颠簸,摇摇晃晃经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看到了远处模糊的郢都城郭。奋扬对那使者说道:“请御使回去向大王禀报,奋扬自在城外候命。”那使臣便往王宫向楚王复命去了。

    楚王听使臣述说太子已被奋扬私自放走,逃到他国;如今奋扬自囚回都,在城外候命。楚王十分恼怒,就召奋扬入宫。

    楚王望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奋扬,一身囚服,头发蓬乱,脸上颇有风霜之苦。楚王怒道:“寡人特别派了密使,带上亲笔书信与你,太子又怎么知道消息的,他就能在你的眼皮下逃走了?你解释给寡人听听。”

    奋扬直言道:“的确是罪臣报信给太子的。以前罪臣出兵镇守城父之时,大王有过交代,让臣视太子有如大王,所以罪臣无奈,只得纵太子逃去,以全君臣之分。”

    “寡人也曾交代过你,让你监视太子,要掌握他的一举一动,现在你又有何说辞?”

    奋扬道:“罪臣在城父这些时日,一直在观察太子的行事,据臣看来,太子并无谋逆之心,也无反叛之实,臣杀之无名。大王定是被谗言所惑,所以才猜忌太子。奋扬作为臣子,只得依天道而行。大王要降罪于臣,臣无怨无悔矣。”

    “你既然私自放太子逃去,如今还敢来见寡人,难道你不怕死么!”

    奋扬答道:“罪臣违背大王之命已是一罪,再若怕死避而不见大王是第二罪。大丈夫立世应敢作敢当,岂能因为怕死而置天道不顾吗?臣愿领死。”

    楚王闻言,默然良久,心生怜悯之情,面有惭愧之色。再说太子逃去,也从没见他有什么反叛的事实,都是些猜测而已。楚王想了一阵,于是宣布诏令:“奋扬虽说有违王意,私纵太子,本当问罪。念他事出有因,忠心可悯,寡人不予问罪。奋扬依旧任城父司马之职,镇守城父之地。望其不负王命,为国守城护边。”

    奋扬领命,谢过楚王。自去打点准备回城父行程,

    楚王囚了伍奢,见太子又逃往他国,就向费无极问计:“如今太子已逃,伍奢囚于牢狱,下面该当如何?”

    无极道:“太子虽已逃去,如果他向诸侯借兵,也是个后患。如今伍奢被囚,不如杀之。以绝后患,免得以后太子在外,伍奢在内,如他们内外勾结,也会对大王不利。”

    楚王认为无极说的在理,问道:“太子已逃,寡人就在此时废了太子,立珍为太子如何?”

    “那是最好不过的,蔡后被废,那么太子也理当废黜,大王圣明。只是欲除伍奢,臣以为还有些阻碍。”

    楚王有些不屑:“还有什么阻碍?我欲罢了他的太师之职,然后杀之可也。”

    “不然,臣听说伍奢有二子,长为伍尚,次子名为伍员,字子胥。都是贤能之人。特别是这伍员,更是人中之杰。如不斩草除根,就算杀了伍奢,有此二子在,以后定会成为楚国的大患。臣以为先召伍奢二子进宫,一并杀之,则大王可以高枕无忧也!”

    楚王也曾这样想来,但是听说这两个都是些人精,不会轻易上当。楚王就问无极:“此二人明知其父被囚于死牢,岂会应召而来?”

    “大王命伍奢写信去召他二子前来,听说二子颇为孝道,听其父之命应当会来。大王让伍奢去信就说大王已经赦免了伍奢之罪,让二子进宫受赏,等二子一到都城,然后一并除之。”

    二人计议已定,楚王就向全国宣召,立王后孟嬴之子珍为太子,费无极为太子太师。孟嬴和费无极一班人自是称愿。楚王又召罪臣伍奢入宫,想用他之手赚伍尚和伍员入都,杀之以除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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