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本就心生纳罕,  这个幸子究竟是谁?怎会偏偏在此时此地遇上?等走到了房门口,  董知瑜对她轻轻扬了扬下巴,南云料她有事要说,  便将几人都让了进来。

    “这两天来,  我经常冒出一个念头:‘b1ack  c’中的‘c’,  究竟代表什么?”董知瑜声音虽小,  眼中却燃起一团火来。

    几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们面前有一道神秘的门,而董知瑜似乎握着这把钥匙。

    “直到刚才,那个幸子拿手绢给我擦拭衣服上的酒渍,我觉得她有些迟疑,  要来给我擦,却舍不得污了她那块帕子似的,手上虚一下实一下,  当时我就多看了一眼她的手绢,只是好奇这是多昂贵的料子,可那么一眼,  我看到白绸手绢一角绣着的一朵黑色野菊花。”

    “野菊?”真纪睁大了眼睛,她的好奇比其他人多了一层,  幸子毕竟是昔日共同生活过的姐妹。

    “cha1e是一种洋甘菊,当年我在圣玛利亚女中时,  洋教师们爱喝这种茶,幸子的手绢上绣着一朵黑色的洋甘菊,b1ack  cha1e,  简称b1ack  c。”

    “真纪!你和幸子一起生活过?对她了解多少?”南云语气急促,已然进入了备战状态。

    “我……她是酒馆里的艺妓,来韬国前和我一样受过一些简单的训练,”真纪紧张得要结巴起来,“艺术、女红、医药护理这些训练都不提了,基础间谍训练是有的,可也只是些‘窃听’之类的皮毛……”

    “南云,她不是一个资深特工,甚至连合格都算不上,”怀瑾秀眉紧锁,“先,她不该和熟人打招呼,其次,她不该拿出代表她身份的手绢。你同意吗?”

    南云想了想,点了点头,“按常理讲确实是这样,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即便她不是一个资深特工,也不代表她不是b1ack  c,我们获得的情报里并没有说此人是一名资深特工。”

    “我们的情报显示b1ack  c是韬国人,这是我尚不能确定幸子的原因,”董知瑜轻轻叹了口气,“除去这一点她样样符合,会不会是我们的情报出错了?”

    “必须尽快和朴阿奎商量一下,”南云说着转向徐根宝,“徐同志,请你跑一趟火车站,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

    “我这就去。”徐根宝站起身来。

    “大家先都各自回房间吧,”南云说道,“如果她是b1ack  c,一定也会对真纪和怀瑾的出现起疑,我们都得提高警惕。”

    “瑜儿,你觉得是她吗?”怀瑾进了房间便问道。

    “嗯……说实话,我看到手绢上那朵菊花时是很肯定的,结合她当时的态度,拿出那条手绢应该是情急之下没有多想,可下一秒又后悔了,但没法再将手绢收回去……可我也觉得蹊跷。”

    “怎么说?”

    “一个当年酒馆里的艺妓,居然是美方特工。”

    “我也很惊讶,我不让真纪顶替b1ack  c,其中一个原因正是真纪原先在酒馆工作,我怕三浦认识她。”

    “我们拿一个假b1ack  c去,确实有这方面顾忌,但若真b1ack  c是这样的身份,也不是不可能。”

    怀瑾犹豫着点点头,“我们先等等朴阿奎的消息吧。”

    凌晨时分,本就浅睡的两人被轻轻一个敲门声惊醒,怀瑾下了床从猫眼一看,竟是徐根宝,端着两杯什么站在门外。她赶紧开了门。

    “大小姐,咖啡给你们送来了。”徐根宝毕恭毕敬说道。

    “帮我们端进来吧。”怀瑾将他让进屋内。

    “怀参谋,董小姐,朴阿奎让我们盯牢那个幸子,他说,b1ack  c和三浦接头的信物正是一块特制的手绢,幸子应该就是b1ack  c。”

    “国籍的事情他怎么说?”

    “他正在和那头再次确认,但是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得到回复,因为一直以来都是那头来联系他。”

    那边南云得了同样的消息,已经在训练真纪接近幸子了。真纪在心里反反复复熟记着这些事情:

    做的什么生意?药材,东北特产的一些药材,以及朝鲜的人参。

    卖给谁?卖回晦国,自然有路子。

    怀瑾怎么会掺和进来?战后蒋氏政府分派缴获的敌资,她没得什么实惠的,只有一家晦国人的药材作坊,干脆悄悄和晦国人做起了生意。

    怀瑾听到这儿不禁莞尔,好个南云,竟想出这种事编排自己,编排渝陪政府。

    其他人是谁?南云和董知瑜是怀瑾生意上朋友的女眷,跟来东北散心,徐根宝是司机,朴阿奎是当地的供货商派来的。

    “怎么样?”南云笑问,不知是得意自己的编剧,还是真纪的记忆力。

    怀瑾点了点头,“我们其他人也都记牢了,不要出什么差错。”

    真纪这便起身,打算去找幸子闲话家常,刚一开门,却见幸子就在门口,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啊,真纪,”幸子的眼中闪着欣喜,“我还在想是不是这一间呢,昨天你说的就是这个房号。”

    “幸子,我正要去找你呢,心里想着你,一开门就看见了你,还真吓了一跳。”

    幸子被逗乐了,边把腰笑弯了边道歉,说自己唐突了,往里一瞅看到了其他人,“你的朋友们都在呢,正好,昨天那位小姐的衣裙被我的酒弄脏了,我想来给她道个歉。”

    董知瑜听了这话探出身来,“幸子小姐,不碍事的,怪不得你。”

    “初次见面就做了这么愚蠢的事,幸子真的很抱歉,既然大家都在,可否赏脸一起吃个早点?”

    真纪没了主意,扭头看里面的几个人,南云笑了笑,“走吧,我们也正要去吃饭呢。”

    几人挑了一楼的西式咖啡馆,董知瑜这才将这个幸子细细看了看,她的脸生得尚年轻,25岁左右的样子,举手投足却有些风韵,比脸蛋老成,她的五官并不美,却够雅致,凑在一起有种浑然天成的韵味,那双吊梢眼笑嘻嘻的,眼角上方有个小小的褶皱,很让人过目不忘。

    让人过目不忘的幸子果然问起了几人的身份,她们也就按之前设定的那样聊着,很快侍应生小哥端来了牛奶和松饼,摆好了盘,却还不走,自来熟地问道:“今天你们那个向导还没来啊?你们可千万别预支他钱,万一跑了可就亏大了!”

    怀瑾与他敷衍了两句将他支走,这边幸子纳闷了,“向导?”

    真纪侧过头在她耳边小声道:“就是那个供货商派来的人,我们对外只说是来游玩的,请了个向导,免得惹麻烦。”

    幸子将眼睛转了转,点点头,“确实是啊,这世道乱得很。”

    “你呢,幸子?”真纪接着这话茬,“就只一个人来谈生意吗?怎也不找个人来陪你?”

    “我啊,我有个同伴,不过得过几天才到。”幸子答得含糊。

    “也是晦国来的吗?那你这几天做什么呢?”真纪小声问道。

    “呃,是的呢,晦国来的,这几天我可能先去周边看看货。你们呢?你们今天要出门吗?”

    还未待真纪回答,打门口进来一个人,径直往这桌走来,来人正是朴阿奎,他冲大家嘻嘻笑着,在徐根宝身边坐下了。

    “吃早饭呢!”朴阿奎和大家打招呼。

    “朴师傅,我昨晚在旅馆偶遇了这位昔日的小姐妹阿幸小姐,阿幸小姐也来做生意,她刚还问我们今天有什么安排呢。”真纪将这个问题转移给了朴阿奎。

    “哦,阿幸小姐好,”朴阿奎朝幸子点了点头,“我们今天去一个仓库看看货。”

    “太好了,介意带上我一起吗?”幸子看看朴阿奎,又看看真纪。

    “这个……”朴阿奎讪笑着,“阿幸小姐的什么财?”

    “小生意了,大宗物品,药材我也感兴趣的。”

    “哦……呵呵……”朴阿奎似是为难起来,“我这边没问题啊,不过不知道阿幸小姐是卖到哪里去,总不好……”他瞟瞟南云她们,又讪笑起来。

    “她和我们一个路子的,”南云道,“不过没关系,有生意大家一起做,我是不介意的。”

    幸子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随便看看,绝不吃你们的货!”

    南云摆摆手,“见外了,大家交个朋友。”

    真纪见南云这么肯定,料想他们早有准备,便也顺势拉她,“一起去看看无妨的,正好我们也听听你的意见。”

    南云朝真纪点了点头,她倒也想听听幸子的意见呢。

    原来南云编撰的“做药材生意”也不是胡诌,朴阿奎平时确实在朝鲜和韬国边境线上倒卖些药材,也确实有个很小的库房。朴阿奎又搞了辆三轮摩托来,几人开着一辆汽车、一辆摩托便往库房驶去。

    这个库房里有些货真价实的上等药材,也有些残次货品,不懂行的人自是无从辨别。怀瑾自小在家中耳濡目染,倒是认得些好坏,她随手打开一盒鹿茸,摇了摇头,“这还不如我在玄武收的。”

    朴阿奎嘿嘿笑道:“小姐好眼光,好货不在这个架子上,我给你们的肯定不是这些货色。”

    朴阿奎边说着边拿出一只锦盒,神神秘秘地打开,捧给每个人看了看,最后停在幸子面前,“怎么样,阿幸小姐?”

    盒子里一只硕大的人参躺在鎏金的锦缎中,朴阿奎随即递给她一副白手套,示意她戴上,幸子将人参小心翼翼取出,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看,“哎哟,这恐怕很贵吧?”

    怀瑾眼睫轻轻一颤。

    朴阿奎将参放回盒中,讪笑道:“我给老顾客的价格都很低的。”

    看完了仓库,几人往外走去,朴阿奎本是一个人走在前面,幸子紧步赶了上去,“朴先生,你的货真不错,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吗?”

    朴阿奎矮了矮身子,“我也是帮老板跑货的,怎么,阿幸小姐感兴趣?”

    “哦,有机会可以合作,不过我不想抢了姐妹的生意,”幸子脚上又加快些,好赶上朴阿奎,她也不明白这个朴阿奎干嘛走这么快,“朴先生,你对此地很熟啊?那些车子都是你搞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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