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公离开后不过多久,便有一个婆子托着五十两银子来了绿卿苑,旖景只看了一眼,谢了婆子几句,打赏了她一两碎银,便叫春暮将银子收好,自己依旧坐在窗前,忙着飞针走线——经过多日努力,要献给祖母生辰礼才进行了五分之一,裁成缝制,今天要正式开始绣凤凰了。

    秋霜实在是忍不住心里好奇,暂停了细分绣线的工作,问道:“奴婢实在不明白,五娘为何要找国公爷要银子?”

    国公府的娘子们,无论嫡庶年纪,月银都是十两白银,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出自公中,小娘子们不过需要备些铜币,打赏下人,或者请姐妹来小聚,让厨房加菜才作花销,就算五娘素喜收集书籍字画,在这上头花销不少,可还远远不到缺银子的地步,原本以为五娘会像往常那般,求着卫国公赏下什么珍本,就算是要个什么金锁玉佩,也在秋霜的理解范围,可一开口就直接要银子……

    别说卫国公当时惊讶得目瞪口呆,秋霜都险些以为是小主子还没有完全睡醒,说了句糊话呢。

    “前些日子才让春暮查点了我的存银,竟然只有百余两,也太少了些,难得父亲要赏我,我自然就要紧缺的。”旖景小心翼翼地做着绣活,每刺一针,都要停下看看针脚线型,甚是专注。

    “百两银子已经不少了。”秋霜啧舌:“五娘莫非想存着银子来放利钱不成?”

    一声暗叹,旖景没有接话。

    她不知这百两银子在外头都能买些什么,可依旧时经验,一本不算稀罕的名家拓帖,也能值个七、八两纹银,若是在闺阁里闲散度日,自然不需关心银钱,实际上她前世的十八年来,也的确不曾把心思在这上头耗废半点,可重生之后,她心底的盘算太多,只依靠府里下人不足以成事,虽说也没曾想好具体计划,托付给谁,可无论什么计划,都少不得银钱打点。

    她才十二岁,月入只有十两银子,虽说宫里也好,祖母也罢,这些年也赏下不少首饰,可那些东西却是动用不得的,必须得想方设法的存下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父亲想要安抚自己,无疑是个“敲诈”的大好机会。

    虽然有些突兀,可父亲一惯不怎么理会这些琐事,想来疑惑一番后,就会被别的事分心,把她突如其来的财迷作为抛诸脑后。

    旖景甚至后悔自己没有狮子大开口,敲诈个几百两……

    眼下要做的大事之一,就是要揭开三皇子的真实面目,好教祖母与母亲知道他是个花花公子,不堪良配,依稀记得当年,仿佛长姐大婚后不过半年,就闹出三皇子在外头包养妓子的事,姐姐瞒着他去寻过,好言好语许以重金打发,不想被三皇子知道了,怒言斥责了姐姐一场,数月不曾踏足姐姐的院子……姐姐心里委屈,于是造成了第一次小产。

    听下人们私下议论,那个妓子很有些名气,可惜她当时不曾细问那妓子的名姓。

    旖景暗忖,三皇子既然在婚后不久就包养妓子,必定与她早有私情,只要在这时就揭穿他流连勾栏的风流韵事,祖母必然不会让长姐嫁给这么一个“多情”皇子。

    但想要完成这个计划,又谈何容易?

    第一,自己不知那妓子姓甚名谁,更不知是哪家妓坊的红人儿;第二,身在深宅闺阁,也无法得知三皇子的行踪,就更别提揭穿奸情了。

    自己平时出不得门,就算出门也会有长辈们领着,或者跟着一群丫鬟、嬷嬷、侍卫,自由十分有限,别说去烟花巷“捉奸”,就连去趟天一阁选买书籍,只怕还得废些言辞。

    豆蔻虽好,奈何年幼。

    许多事不能亲手操办,只得托付给足以信赖之人。

    可身边丫鬟们与自己一样,往日都是不得自由的,出趟门也得想半天借口,先得求了祖母与母亲的允许,领了对牌才能出去,就更别说她们是不是有本事能跟踪皇子、妓坊捉奸了。

    这打听皇子行踪的事儿又不像打听宋嬷嬷侄孙这般简单,可以托付长兄。

    长兄若是问起为何要打听三皇子,自己又该如何解释?

    还有之二……

    宋嬷嬷的蹊跷,幕僚李霁和的底细,两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过结,这些都是宅居闺阁的自己无从查探的,因此必须托付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这个人还不能是丫鬟,至少得是个小厮儿,出入相对自由,在市井之中有一定人脉,脑子灵活,胆大心细,又能掩人耳目地把外头的事儿渗入这高墙深宅,传到自己的耳朵里。

    起初她看好的人选是秋月的小叔……

    可转念一想,真托付给他,必然瞒不过杨嬷嬷,杨嬷嬷对祖母一贯忠心,她知道了,祖母也就必须得知道。

    若祖母过问,就又成了无法解释的局面。

    春暮倒也有个哥哥,可她问过春暮,得知她哥哥是个老实巴交的少年,实在是不适合干这打探盯梢的活儿。

    唉!旖景又是一声暗叹。

    眼下她的身边,也实在没有足以信赖的人了。

    尤其是三皇子的事,又实在是时日紧迫,待祖母生辰一过,小姑姑婚事一定,接下来就轮到替长姐议亲。

    必须在这之前……就得让三皇子在烟花巷里“声名远扬”才行。

    资金缺乏,又没有人手,旖景只觉得举步维艰,这么一跑神儿,绣花针就扎在了指头尖上,让她惊呼出声。

    秋霜的惊呼声就更大了,把银子的事儿抛诸脑后,连忙拿着绢帕替主子止血。

    闻声而至的春暮也是一脸的担忧,立在一旁絮絮琐琐:“五娘也别太心急,不是还有些日子吗?描的花样也不算繁琐,慢慢做来总赶得急。”

    一阵忙乱,旖景定了定心,又再拿起针线,刚刚才扎在云锦上,却见帘子一掀,秋月那丫头满脸坏笑地入内,也不待问,坐在脚踏上就说:“三娘今儿个可算是恶贯满盈,张牙舞爪的模样被国公爷当场撞破,这下可好了,国公爷生了气,说要重重罚她,去太夫人面前回了话,要让三娘去清平庵里住上半月呢!”

    春暮不由得嗔道:“瞎说什么,仔细教别人听了去,传到三娘耳朵里,又是一场风波。”

    旖景也甚是惊讶,忙追问又发生了什么事,秋月便将打听来的那些话合盘托出,愉悦得前俯后仰:“国公爷去的时候,三娘正指着崔姨娘的鼻子骂呢,听说之前连霁雪都被三娘打了一耳光,奴婢刚才偷偷去瞧了眼热闹,见崔姨娘两只眼睛肿得像水蜜桃,霁雪也是披头散发的,连衣襟都被撕了个口子,啧啧,三娘可真够厉害的,崔姨娘好歹是她的生母,她却半分颜面都不留。”

    春暮甚是担忧,瞧了旖景一眼,压低了音儿说道:“如此一来,就怕三娘越发恼了五娘……那清平庵可是……五娘还是去太夫人面前求声情的好,免得芥蒂更深。”

    这清平庵,旖景也听说过,位于城郊的澜英山,里边的住持尼师净平早年与祖母是手帕交,最是个严厉人,往常或有贵族女子因命里犯煞,为了解厄,家人将她送去清心庵小住,净平尼师是坚持不让婆子丫鬟随侍的,因而贵女们除了礼佛颂经,还不得不自己照顾饮食起居,贵女哪个不是金枝玉叶惯养娇生,哪里做得了那些提水洗衣、拾柴生火的粗活儿,定是苦不堪言,却也无可奈何。

    三娘被罚去清平庵,对国公府小娘子们来说可算是前所未有的“重罚”了,她性子好强,又早怀怨愤,当然会把这笔帐算在旖景头上,可若要替她求情……

    旖景摇了摇头:“祖母与父亲责管小辈,原就不该我去说三道四,再说依三姐的性情,你们想想她对崔姨娘说的那话,就算我真去求了情,免了她到清平庵受罪,她也未必领情。”

    秋月在旁猛点脑袋,深以为然:“五娘说得对,有的人就是不识好歹,活该受罚。”

    旖景横了一眼秋月:“春暮提醒得也在理,这些兴灾乐祸的话还是少说。”

    秋月再度猛点脑袋:“五娘放心,奴婢省得,也就是在屋子里念叨几句罢了,在外人跟前,奴婢对三娘的遭遇都是深表哀痛的。”

    这句话让春暮咳了好几声,看着秋月那张兴灾乐祸的小脸儿,实在找不出什么哀痛的痕迹来,也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却听旖景又问:“莺声最近可还妥当?”

    秋月忙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把她这段时日的工作成果细细道来,从以前与莺声交好那些丫鬟的态度转变开始,一直说到莺声半夜有几次如厕,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别说其他几个二等丫鬟都远着她十万八里千,连往日里最交好的五月都不再搭理她,昨儿个五月生日,莺声还拿了个银镯子去讨好五月,结果被婉拒了,莺声当时就黑了脸,讪讪地在后院里洗衣,简直就把衣裳当做了仇家一般狠命锤打,趁人不注意还往樱桃的衣服上吐唾沫呢……没人愿意跟她说话,倒不知她心里抱怨的是啥,只知道拿了几个钱给门房的婆子,问过红雨这些日子有没有再来……许是这些日子都在做粗活儿,饭量倒是增加了不少,心里头想来还窝着火,全靠猛灌茶水来抑制,这吃得多喝得也多,晚上就不消停,一晚倒要起来个四、五次……”

    春暮与秋霜听了这话都笑了,打趣秋月真是尽职尽责,活脱脱一个“密探”的料。

    旖景却若有所思,问道:“樱桃怎么样,她历来与莺声不合的,这会子瞧莺声受罚,有没有几分兴灾乐祸,落井下石?”

    秋月想了一想,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几个二等丫鬟聚在一处,常常嘲笑莺声,樱桃就是闷不吭声那一个。她虽说常与莺声拌嘴,这些日子以来却还清静。”

    想来莺声吃了大亏,多少得收敛着,不敢再挑事,而樱桃也不去撩拨她,两人之间竟然突如其来的和平了。

    旖景点了点头:“你得空提醒一下五月,就说她与莺声原本就是好姐妹,莺声被罚,让她多宽慰着。”

    秋月起初还有些疑惑,仰着面颊思索了一阵,眼睛突然亮了一亮,似乎明白了旖景的用意,忙应诺下来,又说了一句:“奴婢还忘记禀报件事儿,听说三娘去清平庵,太夫人让宋嬷嬷送上一程。”

    春暮这会子一听宋嬷嬷三字就犯怵,脱口而出:“她别不会在三娘面前再挑事吧?”

    看来宋嬷嬷在春暮心目当中,已经彻底沦落成了坏事做尽的恶人,旖景失笑,想了一想,摇头说道:“祖母让她去,许是因为有话要交待净平尼师,如若她在三娘面前挑事,让三娘在清平庵再惹出什么事故来,旁人岂不疑她?宋嬷嬷是不会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儿。”

    旖景所料不差,宋嬷嬷这次去清平庵,当真是因为大长公主多少有些不放心,才让她去交待净平尼师一声儿,让她对三娘严加责管,务必让三娘知道好歹,宋嬷嬷是什么人,脑子略略一转,就知道了大长公主的意思,是担心三娘那性子,不服尼师管教,在庵堂里又闹一场。再想到国公夫人的担忧,宋嬷嬷渐渐拿定了主意。

    经过春暮的事一闹,大长公主眼看对她没有芥蒂,说不得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想法,为了将来的大事图谋,再依附另外一座靠山,就成了势在必行。

    除了大长公主,国公府还有哪座山值得她去附靠呢?首选当然是掌着中馈的国公夫人,前次罗大家的出事,不是也多亏了夫人提前露了口风给她?若不是国公夫人把这事捂了下来,罗大家的那种行为,往小说了是一时贪念,往大说了可是背主,真要是追究,送去官府也能治个盗罪,罗大家的可是她亲家,虽然不致于让她受到牵连,可真要是闹将开来,也算被狠狠下了颜面。

    国公夫人的处理方式,也算是照顾了她的脸面,对她示好。

    靠山主动示好,自己当然要识趣才行。

    国公夫人担心三娘忌恨她,那么自己起码得让三娘不要因为这事对嫡母心怀忌恨。

    宋嬷嬷先回了一趟私家,左思右想着,放了几个银裸子在锦囊里,掂掂有个五、六两的重量,这才换了一身浅褐色的素缎褙子,只在发髻上别了股银簪,才坐着青帏轿子去了国公府角门儿。

    角门处已经候着辆紫檀车,门房龚六正叮嘱着车夫路上当心,瞧见宋嬷嬷下轿,连忙迎了上前,屈褛着腰,满面都是讨好的笑:“嬷嬷来了?三娘才上了马车。”

    宋嬷嬷点了点头,没有与龚六寒喧的打算,却见龚六小心凑前,压低了声儿说道:“小的老家前些日子来了亲戚,捎来好多土仪,虽不是什么值钱的,锦阳京里却是见不着的,有心孝敬嬷嬷,只怕扰了嬷嬷清静……”

    宋嬷嬷一双利眼有意无意扫过龚六谄媚的脸,似乎随口说道:“你有心了,我又不是图清静的人,晚饭后总还是有空的,有时还巴不得来几个人陪我说话呢。”

    龚六会意,笑得眉毛直抖:“小的今晚就让小的婆娘去陪嬷嬷解闷儿。”

    宋嬷嬷斜了斜嘴角,挥了挥手,上了紫檀车,一掀车帘子,便见穿着一身白底青花襦裙的三娘,绷着脸坐在里边。

    三娘很委屈!

    被祖母责备处罚,其实她早有准备,原本以为只被罚抄经书,毕竟那方镇纸没落在五娘身上,不过是让一个丫鬟肿了手臂,谁知竟是被罚禁足!这已经让她恼火不已——那个什么张姨娘成日里还打骂丫鬟呢,也没见挨个什么罚,她这个正经主子难道连丫鬟都打不得了?

    祖母也太偏心了些!

    后来不过就是说了崔姨娘几句,却惹恼了一贯疼爱她的父亲,亲口说要送她去清平庵里!

    自从知事,她一昧地在嫡母与父亲面前乖巧小意,一年四季也不知做了多少鞋子女红孝敬,才搏得了父母的几分宠爱,不像五娘,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知道撒娇淘气,就赢得了千般呵护,凭什么说嫡庶无别?难道这不是嫡女与庶女的差异?

    五娘常与姐妹争执,也没见谁斥责她刁蛮跋扈,到了自己头上,被罚禁足不说,甚至要去清平庵里……

    谁不知道清平庵的净平尼师严厉,无论哪个贵女,只要去了那处,吃斋念佛就不说了,还得做那些提水洗衣,拾柴洒扫的粗重活!

    受些苦若是还不算什么,只一想到那些仆妇下人们背后的嘲讽,以及二娘、五娘兴灾乐祸的笑脸……

    三娘咬牙切齿,终于红了眼圈儿,甚至没留意宋嬷嬷进了车厢,也没留意马车缓缓驶动。直到听见一声沉重的叹息,三娘这才抬眸,瞧见宋嬷嬷似笑非笑地跽坐在自己跟前儿。

    “嬷嬷……”喊了一声,嗓子里带着涩涩地哽咽。

    “三娘可是觉得受罚了,心里委屈?”宋嬷嬷一脸温厚,眼睛里不见凌厉,似有无尽地怜悯与同情。

    岂止是委屈,更觉得耻辱,可这些话,却不是对祖母面前的人能说的,三娘默默警告自己,牵强地扯出一丝微笑来:“是我做错了事,也当该罚。”

    宋嬷嬷哪里会被小女孩儿的谎话迷惑,微微一笑:“往日看三娘子也是个明白人,怎么这次竟这么糊涂呢?你惹谁不好,偏偏对五娘……”

    三娘就听不得五娘两字,顿时将眼睛涨得通红,险些忍不住破口大骂,只狠狠地把指甲掐紧掌心,才强抑了心底的怨愤。

    宋嬷嬷半抬眼睑,又道:“老奴多嘴几句,三娘若是觉着有理便听,若是觉得刺耳,只忘了便是。”见三娘不说话,于是宋嬷嬷继续说道:“公主怜惜五娘自幼丧母,打小儿就将五娘留在身旁照顾,经过这十余年的相处,多少是偏疼她的,三娘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直言五娘是克死生母的罪人,也难怪公主恼火。”

    “祖母她……”三娘忍得艰难,眼泪始终还是决了堤:“我说的那话有什么错儿,难道不是因为五娘,母亲才……”

    “就算是因为如此,这话也不是你应该讲的。”宋嬷嬷叹了一声儿:“你是当姐姐的,原也该礼让着妹妹,这才是大家闺秀,你还小,不知这闺阁女儿,最怕的就是刁蛮任性的名声传扬出去,说句实在话,你们在闺阁里还能留多久,将来可都是得出阁的。”

    “五娘到底是嫡出,又有公主护着,可是你呢?说个不好听的话,到底是庶出……不过国公爷历来也宠着你,夫人又是贤惠人,将来婚事上头必然也会为你细细打算的,可如果你还是这般任性,被有心人栽了个跋扈蛮横的名儿……那些个高门望族的贵妇,可不愿意自家儿媳是个这样的性情。”宋嬷嬷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来:“虽说国公府的门楣在这里摆着……你只想想康王府的平乐郡主吧,就是年纪小小传出了跋扈的名声,今年都十八了,尚还待字闺中呢。”

    平乐郡主也算是威名赫赫了,十岁时在宫宴上就动手打了她庶妹一耳光,后来去金相公府上赴宴,又与礼部尚书的女儿起了争执,当着诸位贵妇的面,就泼了人家满脸的茶水。听说她的庶妹,还曾被她用马鞭子抽得遍体遴伤……

    高门望族对平乐郡主畏之如虎,谁也不敢娶这么一个河东狮回去。

    想到这里,三娘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神情萎顿。

    宋嬷嬷知道她是开了窍,也就点到即止:“无论心里有多少怨气,至少在出阁前,可都得忍着,三娘子今年也已经十三了,也忍不了多长时候……这次就当是吃亏长智吧,你也应当明白,无论国公爷多宠你,却也敌不过五娘去,国公爷岂是为了这些,就置孝道于不顾的糊涂人?”

    好比这次,父亲非但没有为自己求情,反而因为自己不敬姨娘,就重罚了自己……

    虽然不甘,但三娘不得不承认,宋嬷嬷说的是实话。

    可是难道就要让她这么忍声吞气地……

    想到五娘耀武扬威的模样,三娘又是一遭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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