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韶容忽然意识到,这个分组将李琪和蒲英分到了一起。

    这明显是让她俩成为狙击拍档的意思嘛。

    那么,自己呢?只能在第二小组当一个孤独的狙击手吗?

    难道自己就这么被肖教官放弃了?

    难道自己真的不能和蒲英一起去布达佩斯了吗?

    布达佩斯,之所以让小黄这么念念不忘,不是因为它美丽的风光,也不是因为那蓝色的多瑙河,而是为了在那里举行的世界军警狙击手锦标赛!

    在随同许副主席来特战旅的将校军官中,有一位来自武警特警学院的傅大校。

    他是特警学院的副院长,也是武警狙击手总教练。近年来,他曾数次带队参加了在匈牙利布达佩斯举行的世界军警狙击手锦标赛。

    第一次参赛,中国队没有入围;第二次,也只获得了警察组的团体第十。这样的成绩,让中国军警们都感到沮丧。

    匈牙利警察训练中心的西蒙尼教官,曾连续三次获得狙击手锦标赛冠军,有“东欧第一枪”的美称。他对傅大校说:“你们现在使用的狙击步枪和参赛的水平,以及对当今世界狙击理念的理解,只相当于我们十五年前的水平……你们只有从基础抓起,坚持走出去、请进来,多参加国际赛事,多方位与国际接轨,才能达到国际一流狙击水平。”

    傅大校深受启发,经过一番卧薪尝胆的苦练后,他带队第三次参赛,终于取得了军队组个人和团体第一的好成绩,实现了中国代表队在此类赛事上的历史性突破!

    这样的经历,也让傅大校非常重视中国军人和外军的交流。

    当他现场观看了蒲英充满灵气的狙击表演后,感觉她的潜力很大,又见许副主席的兴致很高,便建议道:“应该让这些女子特种兵们也有机会去参加国际大赛,和世界顶尖的狙击高手好好学习学习!一定会大有收获的。”

    许副主席很赞同他的观点。并指示特战旅:“今年,你们也派人去‘见见世面’嘛!”

    特战旅的旅长等人立刻表态:一定尽快选拔出三组狙击手,参加四月份在特警学院举行的狙击手集训和最后的出国选拔赛。

    这三组狙击手,两组为男兵。一组为女兵。

    女兵组这边,蒲英不用说,凭着平日稳定的训练成绩和当天在首长们面前的出色表现,已经牢牢锁定了狙击手的主力位置。

    另一个观察手的位置,教官们就要在李琪和黄韶容之间。做出一番选择了。

    她二人当时在现场听到首长们的说话后,情不自禁地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又很快避开了。

    蒲英在看到她俩的眼神时,心里就有些忧虑。

    晚上的联欢会,她更是从黄韶容的话语中,感到这两人之间的竞争开始升级了。

    当初,三个人一起被选进狙击队,李琪的成绩在三人之中要稍差一些。但是,自从和俄罗斯女兵同场竞技,经过活人打靶的考验之后。李琪的心理状态有了很大的提高,训练成绩便越来越好,越来越稳定。

    这自然让黄韶容感到了威胁。尤其是在决定谁能和蒲英搭档、前往布达佩斯的关键时刻,李琪的表现越来越好,也就意味着小黄的机会变小了。

    蒲英虽然看出了小黄因为怕失去机会而有些心态失衡,但因为环境的缘故,只是泛泛地安慰了一下她。

    小黄也知道“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又想着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加强训练,也不一定就会被李琪比下去。所以,她听蒲英一说。也就不再针对李琪了。

    没想到的是,一夜之间,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上级突然要搞特别行动小组,并且将李琪和蒲英分在了一起!

    小黄一下子觉得自己被教官放弃了。去不成布达佩斯了。

    她很失望,自然对这个分组很有意见。

    不过,因为总部的李副处长等人还在,小黄顾全大局,并没有当场发作出来。

    等到散了会,方营长和滕教导员送总部的人走出会议室之后。黄韶容才跑到肖勇面前,不客气地问:“教官!你把李琪和蒲英分到一个组,是不是让她俩配对的意思?那我呢?是不是我就不能去布达佩斯了?”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周围的女兵们全都听到了,不禁都停住了脚步,看向两人。

    蒲英在听了分组名单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现在见小黄居然跑去质问肖勇,不禁有点紧张。她生怕小黄的脾气不好,惹恼了肖勇,赶紧走近了几步。

    对于三个女狙击手的分组,总部工作组的确是依据肖勇的意见来确定的。

    但是,肖勇当时却并没有考虑到狙击手大赛的事儿。

    此刻还是听黄韶容说起布达佩斯之后,他才反应了过来。仔细一想,李琪本来就比黄韶容更适合与蒲英搭档,让她们在一组里多磨合磨合,然后去参加国际大赛——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于是肖勇直率地说:“对,这次就让李琪和蒲英去。你嘛,下次有机会再去好了。”

    什么叫下次有机会啊?出国比赛的机会,有那么容易得到吗?

    黄韶容的无名火,腾地一下就蹿了上来。

    她不管不顾地大声嚷嚷道:“凭什么啊?李琪的成绩一直不如我,她不过是最近才赶上来了一点。就算是这样,我们俩也是不分上下的。肖教官,你凭什么这么早就定下李琪,把我给淘汰了?你,你偏心!李琪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又会跳舞吗?”

    前面几句还没什么,但是最后一句夹枪夹棒的话,可把女兵们都吓坏了。

    蒲英此刻真是追悔不及——自己昨天还是太大意了,对小黄的思想错误没有坚决斗争,对她放任自流的结果,就是让她今天犯了个更大的错误啊!

    她为了挽救小黄,赶紧冲了上来,一把将小黄拉到了身后,然后仗着自己在肖勇面前还有几分薄面。厚着脸皮解释道:“肖教官,你别生气!小黄她就是个炮筒子脾气。她刚才是气急了随口乱说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其他女兵也围了上来,左右前后地拉住了小黄。

    孙梅紧紧搂着小黄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说:“你有意见,好好提嘛!胡说些什么啊?”

    郭亚军也从身后抱住了小黄的腰,压低了声音骂她:“你就不能管管你那张嘴?挺大个人了,光长嘴巴、不长脑子!”

    小黄被她们这么一拦一凶,再看到黑着脸的肖勇。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又口没遮拦地闯祸了。

    但她还嘴硬地嘟囔着:“教官行事不公正,还不让人说啊!”

    这声音虽然比刚才小多了,但大家都是五觉灵敏的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别看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解放军的作战部队里还是有着严重的封建残余。特别是男女“作风”问题,那可是高压线,一碰就死的。

    肖勇身为女兵们的教官,平时一向很注意不犯这方面的错误。

    没想到这个小黄,竟然当众暗示——他是因为李琪长得漂亮,就对她有特别照顾!

    这个指责。可太大了。

    不但是对二人清白关系的污蔑,也严重质疑了肖勇的人格。这话要是传到旅部,肖勇恐怕就真的穿不成这身军装了。

    想到这儿,肖勇就很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胡说八道的二杆子小黄。

    不过,他毕竟带了这个莽撞的徒弟大半年,很清楚她是个没心没肺、心直口快的姑娘。其实,他平时还挺欣赏小黄的这个直脾气。

    所以,肖勇虽然有点生气,脸色也有点黑,但他心里还没有因为生气而失去理智。

    前任教导员冯垚曾经和他分析过女兵们的心理特点。

    女兵的自尊心强。也特别好面子,特别不能忍受不公正的对待。但是,她们又本质善良,只要和她们好好沟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心软的女兵们也是很通情达理的。

    肖勇之前和李琪、蒲英等人,都发生过一些误会和不愉快。

    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不善于和女兵们沟通,特别是不屑于对自己的行事动机做出解释。

    不过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特别是因误伤蒲英而受到记过处分之后,肖勇也渐渐认识到了自身存在的问题,也开始有所改进。

    此刻,他不急着说话,而是默不作声地盯着黄韶容看——这倒不是在吓唬小黄,而是借这个举动来平息怒气。

    等情绪稳定好后,肖勇才慢条斯理地说:“黄韶容,你和李琪的狙击水平是差不多。但我认为她和蒲英做狙击搭档,会更有默契。你如果要我拿出实在的证据,我一时还真的拿不出来——因为这就像枪感一样,是我的直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过,我以头上的军徽起誓——我做出的选择,和你们俩个谁长得漂亮,或是谁跟我的时间长,完全没有关系!”

    黄韶容见教官说得如此郑重,倒也信了一大半,只是还有点不甘心,“教官,你说你是凭直觉选了李琪。可是,谁和蒲英搭档更合适,难道不应该问问蒲英的直觉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问?”肖勇平静地反问道。

    黄韶容吃惊地转过了头,看向蒲英的目光充满控诉:“原来是你,是你选的李琪?”

    蒲英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叫苦:坏了!被教官“出卖”了。

    确实,在她们进入狙击队后不久,肖勇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询问她,李琪和黄韶容,谁和她一起配合时感觉更顺手?

    一开始,蒲英觉得她俩都差不多。但是在最近一两个月,她的回答都是:和李琪更有默契。

    肖勇对此还有点意外呢。

    因为教官组一开始将蒲英和小黄分到一个宿舍,就是考虑到她俩的性格较为互补,射击成绩也是第一第二,住在一起有助于培养默契。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教官组其实更看好蒲英和黄韶容的组合。

    但是现在李琪的成绩意外地进步了,蒲英又和她更有默契,肖勇和教官组即使再觉得意外,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蒲英因为肖勇是私下里来了解情况。也就没有把这事告诉另外两人,特别是黄韶容。

    毕竟,她和小黄的关系也很亲密,心里多少有点背叛好友的感觉。有点心虚了。

    现在东窗事发了,再心虚也得面对事实啊。

    蒲英赶紧握住小黄的手,陪着笑说道;“别生气嘛!教官让我必须二选一,我只能,只能实话实说啊……”

    黄韶容把自己落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蒲英头上。一连串地发问:“好你个没良心的!我白对你好了!……我知道,李琪是照顾了你一个月,她对你是不错!可你别忘了,你上次受刑、腿上受伤的时候,我不是也照顾了你那么久吗?难道咱俩住一起的大半年,还赶不上李琪照顾你的一个月吗?你就这么喜新厌旧、忘恩负义吗?”

    蒲英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只得瞪着眼睛被她数落,心里不住吐槽:豪爽的黄女侠,居然也会变身为吃醋的小怨妇?好可怕啊!

    孙梅也听不下去了,使劲拽了一把小黄。“你都胡说些什么啊?蒲英可不是那种人。你让她好好说说——为什么选李琪、不选你的原因,就是了嘛!扯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好啊,那你说。”黄韶容瞪着蒲英。

    蒲英不禁看了孙梅一眼——毕竟是一个军区出来的,还是孙梅最能拿捏得住小黄的脾气啊。

    既然黄韶容愿意听道理,那就好办了。

    蒲英说道:“这个,我如实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只要你说得有道理,我干嘛生气?”

    “我当然记得你的好了,但这和我选谁做搭档,没有必然联系。原先。我在和你或是和李琪做小组练习时,倒也没有感到明显的区别。但是这两个月,我渐渐发现,李琪不管打得好坏。她都不会乱来,都会稳稳地打好每一枪。所以,慢慢地,我在和她配合时,就不用分心去考虑她在射击诸元上的判断是否准确,不用分心去听她的枪声。去判断她的状态是不是稳定。但是,我在和你配合时,很清楚你状态好的时候是很好,状态不好时就容易急躁了,所以我就要多花一点精力去照看你的情况。虽然,这多花的精力,也不是太多,但总是存在的。肖教官就是听我这么说了之后,才决定让李琪和我配对的。我不是故意不选你的,相信我吧。”

    黄韶容听了蒲英的解释,低下头想了一会儿。

    最后,她还是选择相信了蒲英的话。因为凭着她对蒲英的了解,她知道蒲英不会骗自己人的。

    小黄抬起了头,不好意思地说:“嗯,刚才是我,是我无理取闹了,你别和我计较啊!既然现在教官也决定了你和李琪搭档,我也只有认输了。对了,你们去了布达佩斯,一定要好好打!打不好的话,我可不答应!”

    蒲英看得出小黄还是有点怏怏不乐,但以她对小黄的了解,只要小黄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表明她最终会把心里的疙瘩慢慢消除的。

    她如释重负地拥抱了一下小黄,却又在她耳边低声骂道:“你姥姥个腿的!居然说我忘恩负义?也罢,那个就算我罪有应得好了。可你刚才说教官偏心就不对了——还不快道歉?”

    黄韶容被蒲英那不地道的方言粗话给逗笑了。

    其实,她现在也很少说这样的土话了,只有在表达强烈的爱憎时才会冒一两句出来。不过,刚才两人在友情上的细小裂纹,也因为蒲英的这句粗话而弥合了不少。

    黄韶容又恢复了大大咧咧的模样。她推开蒲英,走到教官面前,先敬了一礼又鞠了一躬:“教官,我刚才说错话了。我向你道歉!”

    肖勇大度地摇摇头:“算了,没事!小黄,你也别绝望,我会给你机会的!今天这个分组,只是你们执行任务时是这样的。平时,你们还要按原来的连队建制,照常生活和训练。你和蒲英,或是你和李琪。也还要在一起继续练习狙击小组战术。所以,匈牙利布达佩斯,你还有机会!——听明白了吗?”

    小黄愣了一下后,眼睛一亮。高兴地说:“明白了!”

    蒲英不禁挑了挑眉——肖教官也会做思想工作了?这种“忽悠人”的本事,该不会是跟冯垚学的吧?

    “明白就好!”

    肖勇淡淡地笑了笑,又对周围的女兵说:“好了,别围着了!该去吃年夜饭了!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哦!”

    说着。他自己已经一马当先地走出了会议室。这次黄韶容的突然诘难,似乎一点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好了,大家都散了,快去食堂吧。”

    蒲英也招呼着大家走人,不过她无意中瞥见了站在人群最外围的李琪。

    虽然李琪站的位置距离比较远,但蒲英还是从她脸上别扭的表情上看出来:她什么都听到了。

    蒲英赶紧将黄韶容和孙梅等人一推,“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来。”

    她又拨拉走了几个女兵后,落在了后面,特意和李琪并肩走到了一起。

    李琪看出了她的用意。斜了她一眼,“我没事,你别鬼鬼祟祟的。”

    蒲英耸了耸肩,“得,好心当成驴肝肺。”

    两人慢慢地走在众人后面,一时都没有说话。

    当蒲英确定前后都没人能听见后,才轻声问道:“你和肖教官的事,怎么办?你是不是又不打算说了?”

    “在这个关键时候对教官说‘我喜欢你’,你觉得肖勇会怎么看我?就算他没什么,刚才小黄的样子。你又不是没看到?我还什么都没做呢,都能空穴来风——你说,我怎么敢大张旗鼓地追求教官?”李琪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最后还是流露出了无力和无奈。

    蒲英其实也是看出了李琪的想法。才有那么一问。

    见李琪有些灰心的样子,她不禁为李琪抱起了不平,“哎,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怎么到你这儿,就这么不顺呢?”

    李琪却淡淡一笑,拍拍蒲英的肩膀说:“也许是——好事多磨呢?”

    “但愿吧。”

    见李琪自己能想得开。蒲英稍稍放心些。

    “不过,也就两三个月了,等从匈牙利回来,你还可以行动嘛!”

    “再说吧,随缘好了。”李琪可有可无地说。

    蒲英还想说点什么,前面路边的台阶上突然跳下来一人,还大喝了一声“嗨——”。

    仔细一看,原来是施辰水。

    她像个拦路大盗一样站住路中央,双手却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地问:“组长大人,你们谈心谈完了吗?”

    “怎么?你也要找我谈心?”蒲英不禁笑了。每次见到施辰水那张带着坏笑的脸,她的心情就会放松下来。

    李琪看出施辰水有事,便点点头先走了。

    “说吧,啥事?”蒲英问。

    施辰水把视线从李琪的背影上收回,看向蒲英时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是我的事。”

    “那是谁的事?”蒲英当先缓缓走着。

    施辰水一时没说话,脚下却不安分地在路坎边,上上下下地跳跃着。

    蒲英便不再着急追问。

    因为曾经共同参加全军铁人三项大赛,她和施辰水、杨雪冰的关系,也是非常铁的。

    小施表面上和黄韶容、郭亚军一样,都有点男孩子化,但她又有自己的风格。如果她真的是男孩的话,一定是那种让女孩子又爱又恨的、有点痞又有点坏的男孩。

    不过,蒲英也知道施辰水外表给人游戏人间的感觉,其实她却是最值得信任的队友——本身实力强劲,不会拖后腿;又特别有协作精神,这一点更为难得。

    蒲英很高兴她能分到自己的小组中。

    没想到施辰水沉默半天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也是:“我很高兴能和你再次成为队友!”

    “我也是啊!”蒲英笑了。

    “嗯,咱们这个一组的人,都挺强的!我就是,不太明白……”施辰水说到正题后,脸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为什么把她加了进来?”

    “你是说,阿娜尔古丽?”蒲英马上反应了过来。

    “对!就是她!”小施不客气地说道:“我不是看不起她!不过,她无论哪一方面和我们比起来。都差了一截!我担心,她会降低我们一组的战斗力!”

    “你别忘了,她是卫生员。”

    “得了吧,就那些战场急救和抢救措施。我们又不是没学过?有什么难的?就说她的专业——输液扎针吧,虽然是比我们强一点,但也强得有限。反正,我觉得她又不是医生、更不是野战医院,在我们组里就是个多余的人。”

    蒲英抿了一下嘴角。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决定好好和施辰水谈谈这个问题。

    “第一,你不能轻视医学这门科学。你以为,就凭咱们这几个月见缝插针学来的一点战场救护的皮毛知识,就能比别人花了三年时间在正规医学院校系统学习后得到的专业知识,更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学医的何必还要学三年、五年、甚至八年呢?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施辰水的脸色微微一滞,又反驳道:“我知道比不上。但是,她不过才学了三年,又能有多厉害?”

    “总之比我们厉害就是了!我们是学了一些急救措施。却只会照本宣科、生搬硬套,可是她学过基础理论,也就能‘知其所以然’,也就能在关键时刻灵活运用——量变导致质变的道理,你应该懂的。”

    蒲英见施辰水被自己说得低下了头,但还撅着嘴有点不服气的样子,便又说道:“你还记得梅医生举过的例子吗?我们学急救时,都知道给心跳停止的人实行心肺复苏术时,应该给予‘肾上腺素’这种强心针,对吧?”

    施辰水也和郭亚军等人一样。一到上战场急救课的时间就钓鱼打盹,最后是靠死记硬背过关的。

    这会儿,她只记得心肺复苏里确实是有注射强心针的标准流程,不禁傻乎乎地说:“对啊。强心针是肾上腺素,没错啊?”

    蒲英不禁摇头皱眉道:“你还真忘了啊?梅医生可说了,虽然是应该打强心针,但是肾上腺素有强烈的收缩血管的作用,如果在战场上不能立刻转送病人到后方,或是没有条件给病人现场输液的话。注射肾上腺素反而会引起组织严重缺血而发生休克——强心针就变成了催命符,懂吗?”

    “用个药还这么复杂啊?‘施辰水虽然不太明白原理,却听明白了蒲英的意思。

    “那当然。我们根本没有学过基础的医学知识,自然无法明白这些抢救措施背后的弯弯绕绕,所以有一个专业的卫生员随队,是很有必要的!”

    “好吧,我不反对有卫生员加入。但是,我对阿娜尔古丽,还是有点意见。”

    蒲英又耐心地问:“那又是为什么?”

    “你忘了?她是穆斯林啊!上次野外生存的事儿我可全听说了,就她那什么都不吃的样子,将来怎么跟着我们野外作战啊?”

    蒲英沉默了一会儿。

    施辰水有些得意地说:“怎么样?没词了吧?”

    蒲英却很快抬起头说道:“你的意思是穆斯林就不能成为最好的战士?别忘了基地组织?”

    施辰水一愣,随即气愤地说:“我们又不是恐怖组织!”

    “好吧,有件事我只告诉你,不许再外传了!”蒲英顿了一顿,才说道:“阿娜尔古丽本来有一个非常疼爱她的哥哥,是新疆某武警部队的战士。可惜几年前,她哥哥在一次清剿疆、独、势力的行动中牺牲了。阿娜尔古丽是烈士的妹妹,就是为了要给哥哥报仇,她才要参军,才要来当这个特种兵的!”

    施辰水这下呆住了。她完全没想到整天笑得憨憨的、甜甜的阿娜尔古丽,竟然有这样的身世。一时间,惋惜和同情的情绪让她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不应该质疑阿娜尔古丽的宗教信仰。她是维族人,也是穆斯林,但她更是中国人,是中国军人,她和我们一样有着保卫自己家乡和亲人的最高信仰!而且,我相信她的经历,也有助于她成为一名最坚定和最勇敢的战士!你相信吗?”

    施辰水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蒲英却还不肯放过她,继续说道:“当然,娜娜现在的军事素质,还是稍稍差了一点。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多帮助她,特别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能够照顾她!能不能做到?”

    小施没什么犹豫,很快地应了一声:“好,你就把她交给我吧!”

    蒲英终于满意地笑了。

    她相信,小施应该不会再对队友不信任了,以她的为人,也一定能够兑现这个承诺的。

    这次谈心结束了。

    也许之后,蒲英还要和自己的队友们进行无数次这样的谈心。

    她本不是个婆婆妈妈、好管闲事的人,但是谁让她现在是区队长兼小组长,又是教官们重点培养的分队指挥员呢?

    冯垚说,带兵就要知兵。

    所以,蒲英必须要把这些姐妹们的各种心事,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还要帮她们排解烦恼,以维护女兵支队这个集体的团结。

    在这些方面,她知道自己做的还很不够,还得多和代理连长史香玉大姐学习呢。

    成熟,也许就意味着,身上背负的责任越来越多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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