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血性的人,在这种情形所做的事儿都是一样的。赵子甲被震怒冲得血气上扬,立刻两只眼睛都变得通红。他随手操起搁置在一旁的棍子就冲了上去。这棍子恰好打在了其中一个的后脑勺上,鲜血和脑浆顿时溅得一地都是。

    另外一个早就吓软了腿,扑腾一记便跪了下来。

    “大,大哥,我是被他们逼过来的。”

    可这时,还有什么能够平抑赵子甲心中的怒火和屈辱。赵子甲手一抬,二话不说,便将他也抡翻在地。

    案板上衣衫不整的素咏荷,只会咯咯傻笑,她的脸上沾满了那两个侮辱她的男人的血迹。

    天空此时下起了大雨,仿佛也在哀叹命运的不公。

    面对两条渐渐冷去的尸体,赵子甲这才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闯下了大祸。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带着素咏荷一起逃跑。

    可是暗夜无边,哪里才是这对年轻人的容身之处呢?

    赵子甲背着素咏荷逃出了破庙,也不知道东南西北,直往偏僻的地方跑。他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他只有一个念头,只有不停的跑,才能和素咏荷在一起。

    那个时候,群众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小镇很快便发现了破庙里的尸体,数以百计的民兵村民,操着火把,就一路追赶过来。

    赵子甲离开家乡已久,加之深夜大雨辨不清方向,最终还是没能跑出这个地界。很快他们就被双双捕获。

    破庙里的看守已确定死亡,这还了得,在一个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被判刑的年代,此种行径,完全就是现行反革命,可以现场击毙。

    要不是碍于赵子甲留学过苏联,他们或许根本不能活着回到小镇。

    被抓获时,赵子甲牢牢的抱住素咏荷不肯放手,甚至以死相逼,不得已他们被关进了同一间房。这反而是赵子甲第一次和素咏荷能够安安静静的待在一起。

    虽说赵子甲的身份特殊,可大时代背景下,个人的生命如同草芥,更何况整个小镇都没几个人知道苏联在中国的哪一边,所以赵子甲的“生”,只是暂时的,“死”是最终的归宿。

    经过人民政府紧急开会,还是判了赵子甲和素咏荷死刑。

    此生不能结缘,只有来世再续缘。赵子甲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和素咏荷一起死,倒也合了他的心愿。

    命运总是在紧要关头弄人,后世来评判究竟是对是错,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表面上看,赵子甲后来逃过了这一劫,但后来长达半个世纪的生不如死,对于他来讲,究竟是恩赐还是折磨呢?

    县城时任的县长是个打过仗的老兵,从四川深山老林一路打遍大江南北,在行军的路上娶了一个老婆。老婆分娩时,恰逢日本鬼子的炮弹从天而落,离着十几米炸开花。母女虽然平安,但却因为受了惊吓,从此落下了病根。每逢阴雨雷电的天气,便精神恍惚,躲在被窝里发抖,什么事儿也干不了。

    县长一生戎马,说一不二,是个吐口唾沫都是钉子的好汉,一辈子唯一亏欠的就是这对母女。所以一旦生活稳定了之后,便四访名医,为妻女治病。无奈解放初期,医药资源匮乏,卫生所里多是些赤脚医生,所以并不能改善她们的病情。倒是有个神神叨叨的乡间野医留下了一句话,心病还需心来治。

    县长大字不识一个,猛然间发现赵子甲是留学苏联的心脏科专家,立马想起了那句话,牵强附会的就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救死扶伤原本就是医生的天职,在这点上身陷囹圄的赵子甲没有为难县长,病看过了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对母女只是普通的心悸。中西医结合,服些安心定神的药丸即可。

    赵子甲一出手立马见效,让县长尝到了甜头。

    前面说了,大时代里人命如草芥,这其实包含着两层意思,当权者一句话既可以让人“死”,同时也可以让人“生”。

    县长摆摆手,这是个人才,于是乎赵子甲行刑的日子就被无限期的延迟了。

    赵子甲也不是傻子,人在这个时候看到生的希望,还是会本能的为之努力。他认准了县长对妻女的非同一般的深情,便提出了要求,治病可以,不仅要留住自己的命,还要留下素咏荷的命。

    这让县长颇为为难,怎么说也死了两条人命,虽讲经查之后,已经知道两个镇民是因为干得那些龌龊事自行不义。可刚刚“当家作主”的阶级因为一个反动派戏子,枉死没人出来顶罪,群众那里也说不过去。

    赵子甲想了想,便对县长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要求。

    他要和素咏荷成亲!

    县长一定以为赵子甲是个疯子。一边是个众所周知的“烂货”,国民党的遗孽,而另一边是留苏的又红又专的高材生,说他见义勇为,失手杀了两个镇民,还算过得去,可现在还要和女人结婚,这算个什么名堂?

    “既然她是我未婚妻,见到自己的未婚妻被欺负,重手错杀了两个镇民,这样你也能有交代。”这便是赵子甲给出的理由。

    他固执的如同一块石头,无论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只一口咬定,这是唯一让他继续救治县长妻女的理由。

    县长没法子,只能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

    小镇的私生活如同放大镜下的昆虫,纤毫毕现。人们在啧啧议论这段婚姻的同时,也就最污秽不堪的设定,强加给了他们。

    执念,还是坚定的执念,让赵子甲带着素咏荷如同野草般顽强的生存了下来。成亲之后,他们获得少许人生自由,便像游离在世外的一对隐居者一样,生活在小镇边缘的木屋里。

    赵子甲得以更好、更名正言顺的照顾自己的妻子。在他的悉心照料下,素咏荷的疯癫病竟然渐渐有所好转,她不在每天呵呵傻笑,但还是不认人。不久以后,他们的儿子出生了。

    儿子是最好的治病良剂,这是赵子甲未曾料到的。没想到有了孩子之后,素咏荷的神智愈发的清晰,“我认识你,你是赵老板的儿子!”

    虽然仍旧只这一句,但起码让赵子甲看到了无限的希望。

    没人愿意再看到事情再发生逆转,可偏偏就发生了。

    某一天,毫无朕兆,素咏荷突然“苏醒”了过来,过往的一切记忆瞬间恢复,那是在深夜,当赵子甲发现素咏荷不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赵子甲满世界的寻找自己的妻子,最后在河边发现了她。素咏荷默默的看着河水,若干年前,她和国名党所生的孩子,便是从这里跌落溺亡的。

    “我对不起他!”素咏荷说着,像是自言自语,随即一跃跳进了河里。

    当赵子甲从河底捞起素咏荷的尸体时,已是清晨。他抱着浑身湿漉的素咏荷,从小镇的街道经过。周围围满了人,没有人敢说一句话,也没有上前帮他一把。赵子甲抱着妻子,沉默的从人群中穿过。他们两岁的儿子实在太小,一边哭喊着,一边摇晃不稳的跟在赵子甲的身后。

    途中他屡次跌到,屡次爬起,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上前扶起了那个孩童。不料赵子甲却默默的回过头,眼神冷得吓人,“自己起来!”

    这话让上前扶孩子的镇民,不知所措。

    没有知道赵子甲心里在想什么。他继续前行,钻进了自己屋子。

    赵子甲冷静的让人生惧,他看着素咏荷的尸体内心却犹如刀割,不仅是因为她的死亡。更令人揪心的是没想到她恢复理智后的第一天,便抛夫弃子,选择了投河。

    这意味着,比起活着的赵子甲和儿子,素咏荷仍然没有放下那个国名党军官,仍然因为他们女儿的死,而愧疚崩溃。换句话说,恢复了理智的素咏荷马上就明白一件事儿,她从来没有爱过赵子甲,她一直爱的是别人。

    素咏荷死后没多久,赵子甲便发了一封电报给了他在前苏联的同学。不久之后,县长便接到了一个根本无法企及的上级的电话,更让人吃惊的是,他直接向县长要人。

    “可,可他到底也是个杀人犯。”县长唯唯诺诺的说道。

    “死两个强奸犯而已,那是该死,你知道国家培养一个留学生,需要花多大代价嘛。”电话里对方的口吻,严肃的不容置疑。

    在一个北风凄凄,寒霜凛凛的夜晚,赵子甲一手牵着年幼弱小的儿子,一手捧着素咏荷的骨灰盒,孤独而又悲怆的离开了小县城,走出了茫茫不见边际的平原。

    第二天清晨便下起了鹅毛大雪,大雪纷飞,盖住了枝头,盖住了街道,盖住了屋顶,早起的小镇居民看到了久违的洁白,当他们推开那间吱呀作响的破败小屋,却发现人去楼空,只有墙上写个一句他们永远都不可能理解的话,“只因我爱你,便愿至死不渝!”

    谁也不会知道,一直忍着不哭的赵子甲在写这句话的同时,终于泪如雨下。

    说:

    老是发不上来,说是有敏感词,安全起见,大家别等了。等明天再试试审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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