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昭回了房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那个小公主越生气。

    就算她生在皇家,有与生俱来的权势,但这世间也该有个天道礼法在,怎么就能那样理所当然地强抢别人的相公呢?这该是怎样的纵溺,才能养出她这种性子呀!

    想起她两次当众羞辱自己,心中就开始痛恨这个阶级社会。这要是在现代,有人敢这样明着挑衅她,她早上前一个耳光,痛骂她不要脸了!

    想到这里,江月昭又在心中小小气馁了一下——自己哪有想的那么厉害?都亲眼看到妮娜跟自己老公嘿咻了,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冲上去,赏她一个嘴巴子,反而是自己惊慌失措,跌下楼梯摔死了,真是糗死了!

    听那位小公主的口气,居然是要求皇上下旨赐婚,那个皇上不会真的就应他女儿的请求,做出这等到荒唐事来吧?那可真就是倚仗皇权,强抢人夫了!

    她心中转着诸般思量,人就一直昏昏的,身上沉重,也懒待起来。

    直到晚饭时间,她才起身梳洗了,往八王妃那里去。

    八王妃知道她今天气得不轻,怕她胃口不好,特意让厨房做了几道开胃的小菜,又另做了江月昭爱吃的清蒸桂鱼。

    江月昭倒真是胃口不好,不过她也不好驳了王妃的一番心意,便勉强自己就着一小碗米饭。吃了半条鱼。

    饭后,王爷和小世子都陪着王妃,说些笑话逗她开心。江月昭不好马上告退,也支持着陪了一会儿。

    胃口地不适感越来越重,江月昭听到外面打了落更,估摸着自己也坐了半个时辰了,便起身说道:“干爹,干娘。小昭告个罪,先退下了。”

    八王妃见她一直神情落落不欢的样子,只道是被朱尔玲气得,还没有缓过来,便吩咐侍女好生侍候,让她先走了。

    江月昭出了八王妃的屋子,吩咐画儿先回去,她要自己走走。吃下去的东西一直在翻腾,她想活动活动。那个侍女画儿。她还不是很熟,每次见她都小心翼翼的样子,弄得她也不是很自在。

    她自己沿着王府中的青石路面,一路慢慢地向后花园走去。

    夜色柔美。月明星稀,天空于幽黑中透出一种静谧的蓝。

    白天看起来热闹不已的红花绿树,此时都披上一层月华,闪着柔柔地光,静静地。象是睡着了般。

    江月昭地心也不由得沉静下来。晚上凉爽的风吹拂着。她感觉整个人都清爽起来。胃中的不适也好了许多。她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天空中疏疏朗朗的星子,明明灭灭地眨着眼。这样的夜。这样的星光,这样的月光,她又想起容毓飞——算算日子,他该回来了。王妃这两日身子大好,自己再侍奉两天,就可以回家等相公回来了……

    想着,她的嘴角就抿起来,甜蜜地笑了。

    远处的秋水亭,对角挂着两盏绫纱宫灯,亮着红晕晕地光,在静寂的夜里,象是一种召唤。

    江月昭不由得,就往那个方向走去。

    “郡主走路都不看路吗?”突然有个声音,吓了江月昭一跳。

    她转身,就看到一修长的身影,正沿着她来时的路,向她走了过来。

    是朱尔衡。

    江月昭虽然尽量躲着他,可真要是遇上了,她倒也心下坦然。

    “怎么王爷今儿不回府了吗?”她站在那里,看着他走近了。

    “……”朱尔衡想了一下,才道,“刚刚和朋友在龙裔楼喝过酒,离王叔地府邸近,就来叨扰一晚……#小说网。”

    月昭待他走近了,福了一礼,道:“这几日牵挂干娘的病情,有件事倒一直忘了说。你派人送的药,确实很效,我表兄已经好多了,谢谢王爷。”

    “郡主不必客气,两粒药而已,没什么。”

    江月昭见他说得不甚在意的样子,心想我也别提那药的来历了,装不知道吧,“王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酒喝得有点儿过,想到后花园来透透气,不想正好遇上郡主。如果郡主不介意,可否陪本王到秋水亭坐一会儿。”

    “愿意奉陪。”江月昭心想,你都这样说了,我能说不陪吗?

    两个人便并肩向秋水亭方向而去。

    进了亭子里,江月昭捡了一处靠池塘地石凳坐下了,朱尔衡却不坐,只是倚着那朱红地柱子,眼睛望向黑漆漆地一塘池水,半天轻叹一句:“唉!郡主可知道?父皇今日下旨,我二哥……被圈禁了。”

    “真的?”江月昭高兴地跳了起来,“这么说,我相公要回来了?”

    朱尔衡先是惊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苦笑,“是的,容公子不日就会回京了。”

    “太好了!”江月昭重新坐回去,因着这条容毓飞要回来地消息而眉飞眼笑,满面喜色,一对眸子闪着晶亮地光,如天上的星子一般。

    朱尔衡瞧着她,又在嘴角扯起一个苦笑,便不说话了,继续望向池水。

    江月昭兴奋了半晌,才觉朱尔衡的沉默,她赶紧敛了喜色,问道:“王爷,裕王被圈禁,你是不是很伤心?”

    “伤心吗?”朱尔衡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本来走到今天这一步,该是他咎由自取,可是父亲圈禁儿子,哥哥算计弟弟,弟弟再陷害哥哥,这种事情,大概只有皇家才有吧……什么手足之情,天伦之义,到了我们朱家,就都变成尔虞我诈了……”

    江月昭见他说得伤感,一时不知如何解劝,想了一下才道:“王爷不必伤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家有皇家的苦衷,百姓有百姓的难处。不是有那么一个笑话吗?有两个农妇,家里都很穷,天天吃糠咽菜,有一日两人在一处唠嗑,一人就说: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日日吃糠,吃得我肚子都要涨破了。另一个便道:是啊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一口细粮,哎!李家嫂子,你说那皇帝老儿,一天都在吃啥呢?还不得天天白面馒头啊?第一个嗤她一句,说道:你可真没见过世面,皇帝哪能只吃馒头?怎么着也得一顿吃只**……”

    朱尔衡见她学着农妇的样子,说什么皇帝一顿吃只鸡,忍不住乐了。

    江月昭见他展了眉,接着说道:“你瞧,这就是百姓的难处,日日为生计犯愁,吃了这一顿,还要想下一顿在哪里。王爷天天锦衣玉食,天下百姓都孝敬着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听你这么一说,怎么我大月朝的百姓都吃不上饭吗?”朱尔衡笑她道。

    “吃不上饭的百姓,哪朝哪代都有,多少不同罢了。如果王爷你将来当了皇帝,我相信,天下吃上饭的百姓会少点儿,如果是裕亲王当皇帝嘛……百姓可就遭殃了。黎民百姓奉养着皇室,皇室为百姓牺牲一些,也是理当应分的吧?”

    “你……”朱尔衡听她这样相信自己,心中不由一喜,“什么事情到了你嘴里,总有另一番道理。那日皇婶不肯吃药,我们一大帮子人劝了半天也没用,你一来,三言两语,她就张嘴喝药了。我常想,你这样的头脑,生了女儿身,实在可惜了。”

    江月昭心中暗暗“嗤”一下,心想,你当然不知道我受过多少年教育了,能拿我比这里的女子吗?

    朱尔衡听了江月昭的劝解,心中好受不少,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便道:“今日尔玲冒犯,你别太往心里去。她被父皇纵得不象话了,我们都说不得她。以后少让她见到你便是。”

    “她是公主,没有她冒犯我的说法。只是这样的性子……我见她机会本不多,倒也无所谓,只她别真的求皇上下旨,抢我的相公就行。”

    “这件事……她还真说过。父皇有一日问我,容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她还真说?皇帝还真问?”江月昭听了一惊。

    “你不必惊慌,我父皇还不至于那么糊涂,让人休妻弃子娶他的女儿。”

    江月昭这才放了心:“我道也是,要不他这么多年皇帝可白当了。”

    “哈哈……”朱尔衡听了她的话,爽朗的笑了:“你胆子可不小,敢这样说皇上,这可是大不敬呢,不怕我治你的罪?”

    江月昭见他的表情,就不是问罪的样子,便笑道:“王爷要治罪,我怕是躲不过去的,生受着便是。”

    朱尔衡又笑了。

    江月昭见月亮都升得很高了,便说道:“王爷,时辰不早了,我也有些累了,就不陪王爷了,我先告退。”

    “正好我也回去,送你一段吧。”朱尔衡抬脚先出了秋水亭。

    江月昭无奈,只好跟上去了。

    两个人一起走着,说着今晚的月光真好之类的闲话,就到了江月昭住的院子。

    江月昭向朱尔衡道了晚安,便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朱尔衡则站在门外,静静地凝视良久,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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