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一闪进了谢雨卓的阁楼,谢雨卓正在凝望窗外,回头见是他到来,不由又惊又喜,如飞鸟投林般扑进他的怀里,张嘴便要哭起来。

    周全忙捂住了她的小口,示意不可声张,谢雨卓点头表示知道,莹晶泪珠早已滚滚而下。

    “你跟我走吧,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我,我……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桓家迁怒于谢家,后果不堪设想。我父母虽然无情,可是毕竟生养了我,谢家里外这些亲人……我,我不能害了他们啊。”

    “难道你就这样屈服了,放弃自己的自由和幸福了?你真的愿意为了对你毫无情义的家族嫁入桓家,郁郁寡欢一生么?”

    “不!”谢雨卓紧紧攥着拳头,咬着嘴唇,连嘴唇都咬出血来。“我不愿嫁给他们,就是死我要愿死在你身边,可是我身上流的是谢家的血,我的任性将会异致战争,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现在就是死的权力都没有,我能够怎么办……我要是不回来这一趟就好了,这是我的宿命,或许是我命该如此吧。”

    周全露出冷森森的杀气:“如果我杀了桓冲呢?”

    “不,你不能去冒险。况且今日议亲成功,就算你杀了他,我已经算是他们家的人,也不能嫁给别人了。如果被他们知道是你杀的,谢家只会遭到更致命的打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对你来说,个人的幸福和自由,还是不如家族重要。”

    谢雨卓靠着他,泪眼朦胧望着他,“周大哥,你不要误会,其实你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和活下去的勇气,你比我父母、比家族更重要,可是,可是……

    周全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我理解你的处境,你可以背叛父母,却不能背叛家族;你可以对不起自己,却不能对不起道德良知,就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责任感的人应该做的,我没有怪你。”

    谢雨卓紧抱着他,身躯微微颤抖:“大哥,我,我今天把身子给了你,以后不管到了哪儿,心里永远都装着你……”

    周全拍了拍她的背,“傻话,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嫁入桓家的,我能把你的命从死神手里夺回来,也就一定能解决这样事。只要你有勇气,坚定自己的信念,绝不屈服,总会有办法的!”

    “提亲的人已经进门了,说不定我爹已经应承了,还能怎样阻止?”

    “你三叔其实还是愿意帮我的,只要我能找个理由给他拒绝桓家,他应该会出面拒绝亲事。可是要钱、要人我都有,就是这个世家我无法与他们比,没有办法与他们争亲,当今世上能与他们相提并论的,也只有王家、司马家……”

    周全突然灵光一闪,“我有办法了,我去找另外一个人来求亲,叫你父亲两家都嫁不成,那时你再诈死脱生,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最好让他们以为你是被对方逼死的,让他们打得头破血流,不但影响不到谢家,还要更卖力拉拢谢家。但那时你一定要跟我走,与谢家断绝一切关系,再也不管谢家的事。”

    谢雨卓大喜,“好,我听你的!你真的是无所不能的。”

    “你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周全在她额头轻吻一下,拍拍她的肩,凭空就消失了。

    周全使用缩地成寸符眨眼就到了建康,在司马昱的王府附近现身,然后直奔王府大门,对守卫说:“不知王爷有没在家?劳烦禀报一声,山阴周元归前来拜访。”

    那群卫兵似乎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就是传奇人物,不过与传说中长得倒是一样,一个家丁头目模样的人忙迎了出来,请他先到偏房内喝茶,另一人进去报告。不一会司马昱就急急走了出来。

    “哟,还真是周**师仙驾到了,你们这帮蠢材,连**师都不认得,下次可把眼睛擦亮了。元归快快有请!”

    “哈哈,王爷大客气了。不过这王府我到是真的有点怕进去,怕又给王爷惹上麻烦了。”

    司马昱大笑,“元归肯来,鄙府蓬壁生辉,我倒屣相迎唯恐不及,哪里怕麻烦了。”

    两人一路说笑进客厅,仆人捧上酒果点心退下,司马昱敬了他一杯后说:“元归突然来访,不会是为了喝我一杯酒吧?”

    “想起前次拖累王爷不少,今日正好清闲,特地上门来坐坐。”

    司马昱有些不信,不过他正想巴结周全,周全肯上门来那是求之不得了。

    两人聊了几句,周全突然咦了一声,紧盯着司马昱的脸:“不知王爷有几位王妃,膝下有几位公子了?”

    司马昱脸微微一红,“妻妾倒是已经不少,只是一直没能养成一男半女,大多出生即夭折了,我正在为这事烦……元归问这个做什么?”

    “王爷‘人中’深长,泪堂饱满,本是子嗣绵绵之相,不过……”

    “不过什么?”

    “这儿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上次王爷不是问我能否成大业么?其实王爷有龙虎之姿,天子之相,将来必定称帝。但龙气极旺,却没有一位可以母仪天下的皇后相匹配,龙气反变成煞气,妨克了子孙,所以孩子难养大。”

    司马昱大吃一惊,起身朝周全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元归既然能看得出来,一定有破解之法,千万帮我化解一下。”

    周全大咧咧一挥手,“我们修行之人最讲究行善积德,便是在路上见到陌生人也要帮忙,更何况我与王爷交情非同一般,自然是要给王爷破解的。其实这事也不难,只要找一个有皇后之命的女子为正室,阴阳调配,水乳交融,自然子孙平安。”

    “这,这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到哪儿去找有皇后之命的人呢?我现在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会稽王,哪里敢公开找啊?”

    周全微笑不答,司马昱眼前一亮,又拱手行了一礼:“这事还请元归一帮到底,若能事成,我一定重谢!”

    “承蒙王爷宽宏大量,不计较拙妻的冒失,这谢字就别提了。我常在谢府出入,倒是见过一个女子长得花容月貌,端庄淑娴,头顶隐隐有丹凤之气,可以与王爷匹配。不过昨日听说有人从荆州来提亲,今日已去谢家,也不知是不是商议她的婚事,如今谈成了没有。”

    司马昱先是一喜,接着急得站起来走来走去,“便是最快的快马也要三四天才能到山阴,那时已是太迟了,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这个有皇后天份的女子要是被别人娶走了,他就要断子绝孙了,他怎能不急?更何况桓温已有与朝廷分庭抗礼之势,如果这个女子被他们娶走了,是不是也代表了皇位会落到桓家手上?退一步说,谢家与桓家结亲,晋朝两大军事集团平衡的天平就要打破了,他将处于受制的局面,所以他就算不为了娶谢家女,也绝对不能容许谢家女嫁入桓家。

    周全见他急得差不多了,这才说:“王爷不要急,千里之距对我来说只是眨眼之间就到,王爷对我不薄,我不能知恩不报,要是信得过我,就写上一封信,由我替你去求亲。量桓温有何德何能,敢与王爷三朝元老、当朝国柱、皇家血脉相争?”

    “这,这实在是太感谢元归了,有劳元归了!此恩此德不知如何能报!日后若有差遣,只要元归一句话,本王必定刀山火海,全力以赴!”

    “哈哈哈,王爷实在太客气了,谁叫我们是朋友呢?为朋友两胁插刀嘛!更何况为人说媒作伐乃是无上的喜事、善事,这个忙我是应该帮的!不过谢奕与桓温关系极好,桓家的人已经先到一步了,这事我可不敢打包票。”

    司马昱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哼,别忘了这天下还是姓司马的,桓温要是敢跟我抢……哼,哼哼,我要叫他好看。”

    “王爷,事不宜迟,你快写一封信,盖上大印,再拿上几件珍贵的宝物当聘礼,我先去把这他们拖住,你再派正式求亲团去议亲。要是迟上一步,谢家已经答应了他们,只怕王爷和我的面子都不管用了。”

    司马昱连声称是,忙叫人摆上文房四宝,亲自提笔挥毫。叫他上战场不是很能干,动起笔杆子来可不赖,龙飞凤舞,一挥而就,转眼就写下了一封求婚书,当真是字字矶珠,才情并茂。然后签上字,盖上私人印章,库府管家已捧来两只羊脂白玉璧,几串明珠、玛瑙,一截名贵龙涎香。周全也不客气,全卷在一个袋子内提了就走。

    周全当然不会把谢雨卓往司马昱怀里送,可是现今在兵力、家世、名望上能与桓温斗的只有他了,除了把他拉出来搅局别无他法。

    周全与谢雨卓的恋情,就是谢府中都没几人知道,所以他敢放心大胆地来骗司马昱,有了司马昱的求婚书,谢安就有借口拒绝桓温的使者了。你们两家我都得罪不起,我都不嫁了行不?或都你们先斗个你死我活,赢的人再来求亲。

    桓温和司马昱两家为了求亲肯定会斗得头破血流,谢雨卓诈死脱身后,完全可以对桓温暗示谢雨卓是被司马昱逼死了,对司马昱暗示是被桓温逼死了,两家斗得天昏地暗,周全就可以趁机抬高自己的身价,展自己的势力,对他争霸天下的大业大有助益,十足是一个“连环计”。

    万一计策失败,司马昱娶不到“皇后”会不会绝了后,会不会迁怒于谢奕,那便是谢奕的事了,他敢对周全玩诡计,坑他一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十几分钟时间,周全又出现在谢府门外,这一次却是气定神闲,大摇大摆地走向门口,大喝道:“本朝会稽王、抚军大将军司马道万的使者前来求亲,报你家主人前来迎接。”

    谢府的家丁人人都认得他,刚才也看到了他十万火急地冲进冲出,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王爷的议亲使者了?可是见周全一脸严肃,不象是开玩笑,急忙往里面通报。

    不一时,谢奕、谢据,谢安等人衣着整齐,急步出来迎接,人人脸上都是疑惑的神色,司马昱怎么可能会派他来提亲呢?谢安虽然知道他会去想办法,却也没料到他会来得这么快,并且是以司马昱的名义来的。

    谢奕怒道:“周全,好大你的胆子,这事是可以开玩笑的么?”

    周全微微冷笑:“谁与你开玩笑了,我今天是代表司马大将军、会稽王前来提亲,你对我不敬,就是对王爷不敬,注意你说话的语气和礼节。”

    谢奕脸上变色,但嘴上已不敢硬了,谢安忙说:“元归请勿动气,不知你是为王爷家何人求亲,看中的是谢家的哪一位女子?”

    “你们谢家就在门口招等议亲使者么?”

    谢家几人脸色尴尬,互相打了几个眼色,忙往里面请,周全也不多话,昂阔步往里面走。进入了大厅,里面还有几位谢家的重要人物在座,客座上有五六个人,长得都仪表不凡,但周全眼光却立即落一个年轻人身上。

    这人在二三十岁之间,具有极为出众的气质,不怒而威,刚毅肃杀,令人眼前一亮。但周全注意到他,并不是因他的长相,而是感觉到这人气息异常,身边有一股奇特的力场,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那些人不知周全来意如何,都闭了嘴不说话望着他。周全在那年轻人对面的席位上坐了下来,扫了众人一眼后就不理会他们了。

    谢安说:“元归想必还不认得,这位是王坦之,字文度,人称‘盛德绝伦郗嘉宾,江东独步王文度’。”

    周全微吃了一惊,王文度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不仅是因为他从小颇有才名,更是因为他与这个时代的大部份人完全相反,不但不推崇老庄学说,还贬抑庄子,崇尚刑名之术,也算是当代的最另类的名士了。

    “果然一表非俗,却不知是文采江东独步,还是武艺江东独步。”

    周全这样问有嘲讽的意思,已带了敌意,王坦之却不以为意,讶然道:“原来你就是周元归,久仰大名了,今日才得见荆,实是相见恨晚!”

    “哈,不晚,不晚。我本是谢府的常客,也算是半个主人,现应与文度畅饮三百杯。不过今日我却是替好友说媒而来,还是谈正事要急。”

    王坦之和他的随丛一愣,都感觉到了周全来意不善。王坦之问:“不知元归是替哪位好友说媒,看中的是谢府的哪位才女?”

    “我的好友会稽王、抚军大将军司马道万,久闻谢大爷的二千金容貌端庄,兰心慧质,才名远播,特托我来说媒。听说文度也是来提亲的,不知相中的又是哪一位?”

    大厅内刹时静到极点,人人都僵住了,谢家的重要人物都是知道他与谢雨卓之间的关系的,他绝对不可能替司马昱来提亲,这摆明了就是来捣乱;荆州来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司马昱的求亲使者会在这时到达,看中的又是同一人,这个可有好戏看了。

    王坦之说:“元归来迟一步了,我家大将军为少弟桓冲求婚,谢大人已经同意了。”

    “那么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等礼已经进行了么?”

    谢安接口说:“这个还没有。”

    “原来只是口头议定,这个作不得准。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谢二小姐才名满天下,就是真有百家同时上门来求亲也正常,只要聘礼还没下,六礼未成,这婚事就没成定局,就还有选择的机会,想必谢家也要挑一个最满意的夫婿吧?”

    周全说着把求婚书拿出展开,聘礼也拿了出来摆在自己案几之上。“王爷英俊潇酒,文才武略天下少又,皇室宗亲,国之栋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得婿如此夫复何求?谢二小姐不嫁王爷还能嫁谁?”

    王坦之微有怒色望着谢奕,这门亲事是谢奕主动向桓温提起的,现在变成这样子,不是在放他鸽子么?

    谢奕脸色极为难看,无论是桓家还是司马家他都不敢得罪,更不可两家都得罪。如果司马昱真的想求亲,并且早些来的话,他还真就同意了,嫁给司马昱要比嫁给桓冲强,毕竟是王室正统,可是周全哪里是给司马昱提亲呢,分明是在搅局!但眼前的婚书却又是真的,两家使者都在场,现在他答应谁都不行,说什么都不好,干脆闭嘴不说话了,拿眼看向谢安。

    谢安说:“王爷正当英年,风流儒雅;桓少将军英俊武勇,天下闻名,两家都是名门望族,官居显赫,实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我家侄女能攀上一家已是极大的福份。可是今日两位同时来求亲,一女不能二嫁,不如两位使者协商一下,另从我们谢家挑一位适婚女子,免伤了两家和气。”

    周全和王坦之异口同时说:“不行!”

    周全说:“我家王爷看中的就是二小姐,要是可以随便换人,何必劳动我跑到谢府来?”

    王坦之说:“我奉大将军之令前来,便是血溅七步也不能让别人谢二小姐娶走了!”

    两人说完后便互相怒视着对方,似有四柄利剑在两席之间的庭中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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