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晓洁一直知道,被关在同一个洞里,自己的命运和山洞同伴们的命运应该是差不多的。为此她惴惴不安好长时间,然而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用来被交换的!!

    那是在不干活光吃饭的第十五餐后,除了安晓洁,每个同伴都明显胖上了一圈,她虽然也胖了,不过因为身形的缘故在希瑞他们中毫不起眼。

    他们被人带出了山洞。

    安晓洁在长久的山洞生活后终于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阳光,阳光不暖,风凉凉的,还有冬天冷冽的味道,她贪婪地呼吸,冰凉的空气直沁脾肺。洞外冰雪已经化了很多,只枯草繁茂处还能看见白色的星星点点。地上的土湿乎乎软趴趴的,仿佛经历一场劈头盖脑的雨雪滋润有些消化不及。绿色的嫩芽顶开黑乎乎的湿泥,招展开小小的、嫰色的子叶。安晓洁听见远处鸟儿富有活力的清啼,手指挡在眼皮上,她眯起不适的眼,透过微张的指缝,感受阳光穿过指掌的些微光和热度——

    春天来了。

    冬天真的过去了。

    苦难的生活很难允许人诗情画意,一股大力推来,安晓洁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等站稳才发现,她已经落到了队伍最后,推她的人正满脸不耐。安晓洁不会忘记这些野人的怪力,他应该已经控制了力道,不然她应该像最开始的那次直接被推倒才是,她想他应该是其中一个看守,因为山洞里的人除了希瑞外从来不会人主动和她有肢体接触。

    她默默转身小跑跟上前头的希瑞。和希瑞待的久了,仔细一点,她还是能从二十几个野人中辨认出希瑞的,至于其他人,她还是分不太清楚。

    希瑞也正回头找她,两人很快会师,又随着大部队跟着领头的看守走。

    走了大概有十来分钟或者更久一点,安晓洁看见了一条小河,也许叫做小溪更为合适,因为它很浅,水色很清,一眼就能望到底。

    先到的同伴已经跳进小溪,大概水太冷,他打了个激灵。

    毛湿漉漉的贴附在皮肤上,让他们看上去小了好大一圈,就像一只只沾了水的小狗。安晓洁忍不住眯起眼睛笑。

    她还没反应过来到自己是“必须”要洗澡的,也没反应过来同伴们怎么穿着衣服下水了。直到她的余光瞟到岸边黑乎乎的一堆东西,她仔细一看,那明显是兽皮衣!衣服在这里,那他们穿的是什么?

    希瑞也在她没注意的时候脱起衣服,把兽皮衣随手往地上一扔,安晓洁只来得及看见希瑞毛绒绒的背影。

    安晓洁的心脏砰砰地跳起来,她朝希瑞走过去,又朝他伸出了手。她脑子里空空的,不知道自己想验证什么。

    她揪住了希瑞肩胛处的毛,往外扯。希瑞发出轻微的吃痛声,手臂以一个灵活的角度捂在绷直的毛上,斜着眼睛望向安晓洁却不没动。

    她松开手,看向希瑞,脸色发白。

    他们是野人,真的野人!不单单是那种围着一圈树叶,用树枝兽骨做武器的原始人,而是未经退化、浑身长着厚厚毛发的野人!

    如果说原始人还是能大着胆子交流的存在,那么对这种野人,安晓洁的印象只停留在图片和文字上,用一个词足以概括她的理解——茹毛饮血。

    她干巴巴咽了口口水,却又生出股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过了那么多天都没事,现在再来急有什么用?她看着水里一个个比她粗壮许多的胳膊腿,反正都反抗不了。

    “古哇西无啦哈希!”她听见一声含带怒气的暴喝。

    来不及反应,她就把粗暴地拎起,两个湿淋淋的男人一个抓住她反抗的手脚,一个不耐烦的、毫不客气地去扒她的衣服。

    安晓洁自然会反抗,而反抗引来两人更为暴力的镇压。

    不过普通料子的衣服在男人的力气下几乎几下被扯破,及脚腕的长裙也被轻易剥离,内衣、内裤……

    安晓洁的脑海一片空白,她没有尖叫和咒骂,只用了所有力气企图挣脱束缚。理智上她知道自己根本反抗不了他们,哪怕现在他们想要强暴她,为了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最好的办法是顺从,可她做不到,很多时候理智并不能主导一切。她反抗,激烈的反抗,可她那微不足道的力气让她的反抗看起来像蝼蚁撼大树一般毫无作用。

    她被扒光了,赤!裸!裸!的!

    扒掉她衣服的两个人对她没毛的身体很感兴趣,脸上表情变换,指指点点,还摸了她胸口几把。随即他们的目光又移到她的下体,不约而同皱起眉,叽叽咕咕交谈几句才把人丢进水里。

    直到身体接触到冰冷的溪水,安晓洁才木木的反应过来,他们或许并不想对她做什么。

    她难堪地蜷起身体,把自己更深地沉进水里。

    希瑞游过来,担忧地说着什么,可安晓洁什么都不想听,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

    她闭上眼睛努力深呼吸将眼泪逼退回去,不过是相互取暖度过冬季的同伴罢了,不是她也有别人,她怎么能以为自己该是特殊的?

    她背过身,沉默而坚定的表示出拒绝的姿态。

    在这个受到伤害的时刻,安晓洁很想任性一回,捞起石头冲过去一下砸在那两个人身上或者马上、立刻离开这个满是男人的小溪。

    可她不能!

    无论哪一种。

    现实沉重的可怕,她没有失去生命的勇气,也没有做好接受惩罚的勇气。

    她只能赤裸的、屈辱的呆在小溪里,清洗自己,冷的牙齿打颤。

    安晓洁模糊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的不动作惹到了看守,他们大概觉得她妨碍了他们的“工作”。

    安晓洁掬起一把冰冷的溪水泼到脸上,她感觉自己慢慢冷静下来了。一旦理智占据上风,羞辱感慢慢被压在底下。她努力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而是用另一个角度去看某些问题。比如说刚才摸她的男人看她的眼神似乎没有欲望,反倒是好奇……怜悯和嫌弃?也许还有隐约的优越感。

    她不知道欲望的眼神是怎么样的,但是好奇、怜悯之类的眼神她还是分得清的。

    他们知道自己个子小、力气小也不是一两天了,而那眼神是在她被脱了衣服之后才那么明显的表现出来的,也就是说是因为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没有毛,还有性器上的差异。安晓洁直觉排除了后者,十有八九就是毛了。

    不可否认,有毛的他们更容易在冬天存活。安晓洁记得确实毛发丰茂光滑的动物更容易受到异性的青睐,可是,该死的,她才不是像他们一样的野人呢!

    去他的野人!去他的的毛!

    不过该死的,她该高兴的,她在他们眼里没有吸引力!

    安晓洁使劲搓揉身体,整整一个冬天过去了,整整一个冬天她都没洗澡!也没洗头!头发一绺一绺早就脏得要死。她只能在很少几次分到喝的水的时候,解下丝巾,沾了水擦擦手和嘴。

    她发誓她从来没这么脏过!

    她在角落背对着其他野人,眼角却随时注意着其他人的动作,她再也不希望发生先前的状况了,只希望随大流,不出太大的错也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好疼!

    伤口碰到水引来一阵刺痛,安晓洁吸了一口冷气,斜侧头看去,手臂、肩甲、小腿上都多多少少有几道瘀青和伤口。血丝正慢慢从伤口泄到水里。

    看到这一幕,安晓洁一阵后怕,希瑞指甲的锋利坚硬程度她是见识过的,能削石头!如果那两个人没控制好自己现在早就是缺胳膊少腿了。

    这次短暂的冲突让她对这些野人的武力有了更为深切的认知,她在这里唯一能做的只有忍。

    斜边里忽然伸来一只手——

    是希瑞。

    安晓洁不太想理他,在度过的漫长冬季里,她不得不对自己的心承认,希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成为了特殊的那一个,这个高大的、比她强壮许多、会照顾她的男人,即使他是个野人,安晓洁无可避免的产生了一种依赖的情感,可现在,他的不作为让她失望了。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现实就像一个迎面而来、响亮的巴掌,狠狠打在脸上,疼在心里,让她清醒而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安晓洁维持挡住胸腹的动作,垂下眼帘,闭紧了嘴巴。

    希瑞却不依不饶地把手伸在她面前。垂下的视线里是一把油绿油绿的草叶,叶片看上去肉肉的,有点厚度。手的主人以为她不懂,还特地伸回去搓揉了一番,才再递到她面前。

    白色细腻的泡沫,就像肥皂,那正是她现在需要的!

    她掀起眼皮看了希瑞一眼,那张一向表情不多的脸上能看出兴奋,一点点困惑,也许还有一点点讨好。

    脱衣服脱那么爽快,裸体毫无压力的他……其实他根本不能理解刚才的事对她意味着什么吧。

    安晓洁沉默地接过这种有肥皂功能的草叶,然后用肢体表示了想独处的意愿。

    能出来希瑞挺高兴,见安晓洁想独处,便径自游开摘了好多草叶,搓揉捣碎了仔细打理自己。

    她沉默快速地擦洗完身体和头发,同伴们因为额外要打理身上厚重的毛发,虽然早下水,反倒比她要慢上很多。

    水很冷,像要冷到骨子里去,她的脸色惨白起来,但她还能忍受,直到见到有人第一个上了岸,她才僵硬地摆动双腿慢慢向溪边淌去。

    那人上了岸后,四肢着地,高速左右甩动自己的身体,就像所有洗完澡的多毛动物一样,水珠四射。

    安晓洁想都没想踱着脚跳了几下,迅速捡起地上的兽皮衣裹上,兽皮衣其实是上下两块分开的皮子,一块到胸口直筒状的用来裹住身体,另一块则像披肩一样披在身上,最上端戳了两个口子,可以把绳子穿过去绑起来。

    对她兽皮衣显然过大了,一直拖到地上,平时走路她都需要小心提着。安晓洁不是没想过将兽皮衣弄得更合身一点,可一她没有工具,二看山洞里兽皮紧巴巴的样子,想来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麻烦,是安晓洁现在最不想要的。

    她俯身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上衣都被蛮力扯坏了,外套还好,本身就是拉链式的,除了被扯得变了形外问题不大,贴身的v领衫和胸衣则因为不得法,被毫不留情地撕拉坏,已经不能穿了,内裤也是,臀部左侧接口的地方应该被指甲划破,只最边上的线口还可怜兮兮地接着两块几乎裂开的布。唯一还好的就是她的裙子了,因为松紧带苟且残存下来的裙子。

    她解开外套右侧口袋上方的扣子,从里面取出手机。

    她的心沉了下去。

    手机的屏幕碎裂开了。

    安晓洁抿紧唇,去摁手机边上右上侧的开机键,屏幕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反应。她不死心,连续试了好几次,忽然想起手机早就没电了。

    也许没摔坏,只要找到充电的地方就好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蛮横地抢走了安晓洁手上的手机——

    是那两个看守!

    不久前的暴力还历历在目,身体还残留着当时被施暴的感觉,她忍不住害怕地颤抖起来。

    抢手机的那个看守指着她大声说着什么,语速又快又急,甚至还想向她动手,她下意识瑟缩地向后一倾避了开去。幸好另一个看守拦住了他,似乎劝了几句,抢手机的看守神色不甘地看着她倒没再动手。

    随后他又瞅着手上的手机摆弄几下没反应,蹲下身用手去锤,力道一次比一次大。脆弱的手机很快变成一摊破碎的零件。

    抢手机的看守见没什么花样,叨叨了几句,起身和另一个看守走开了。

    安晓洁呆呆望着地上的破手机,好一会儿才蹲下,手指微颤着,好不容易才将零件都拢在一起。

    那一刻的心情,大概就像无边黑暗里战战兢兢守着、呵护着的一丝火光,火光,却被吹灭了。

    被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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