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条四宝这么一哭地上四人趴着不敢动弹却听梁萧道:“你们起来。”四人方才起身一个个缩头缩脑好不心虚。梁萧向中条四宝道:“你们四个在娘儿们面前哭鼻子要不要脸?”这话一说中条四宝顿时止哭大嚷道:“老子才没哭老子眼里进了沙子。”梁萧笑道:“废话少说你们各选一个弟子好生教导来日我来评判看谁的徒弟教得最好谁就最聪明。”中条四宝一听兴致大起适才的伤心顿时丢到了爪哇国去了纷纷喜道:“好呀好呀一言为定谁的弟子厉害谁最聪明!”这五个浑人平时最爱互相攀比一听这话四宝顿时转怒为喜纷纷打定主意定要教好徒弟一举夺魁。这下子胡老百却是转喜为悲如此有趣的比斗竟然没有他一份不由气呼呼拉住梁萧道:“老子没徒弟怎么跟他们比?”

    梁萧奇道:“你不是不要徒弟么?”胡老百无言以对。眼看着其他四宝各自选定徒弟胡老一教杨小雀胡老十教赵三狗胡老千教李庭儿胡老万教王可。胡老百越看越觉眼热忽地躺倒在地满地打滚扯着胡子哇哇大哭。其他四宝哈哈大笑连叫“报应”。王家婆子和赵四家的看得心头惴惴不知这五个怪人会如何折腾自家儿孙。

    中条四宝兴致一来各自拉住自家徒弟呼呼喝喝一旁教功夫去了。只因涉及输赢故而四人竟也忒有耐性一趟拳打个十遍八遍也绝不嫌累。胡老百形影相吊好生寂寞忍不住跳将上去这里指指那里戳戳说这招使错了那招使得偏了这脚踢矮了那掌拍高了不住口地吹毛求疵他眼力极高虽然故意跟四个兄弟作对倒也处处切中肯綮大收拾遗补缺之功。

    王婆子见孙子并未受虐总算松了口气。想着他们若能从此好生习武不再游手好闲终究是件美事心中对梁萧十分感激本想道谢但见梁萧崖岸自高傲气外露只瞧着便觉心慌满口感激话儿怎也说不出口只得道:“赵四家的咱们走吧!”转过身来却见赵四家的望着梁萧痴痴呆呆竟似中了魔一般。不由皱眉道:“赵四家的你怎么啦?”赵四家的闻言一惊还过神来低声道:“好像尤其是脸额之间真是好像。”王婆子奇道:“你说什么像什么?”

    赵四家的小声道:“王婶婶你看那公子的额头与眉眼和……和那个人是不是有些相似?”王婆子皱眉道:“到底是谁呀?”赵四家的叹了口气摇头道:“罢了不说了吧!”王婆子仔细打量梁萧一眼忽道:“哎哟你是说那个书呆子梁……”赵四家的猛地掩住她口道:“别叫啦!”王婆子拨开她手笑道:“害什么臊呀还当自己是小姑娘么?”她说到这里笑容一敛叹了口气道:“也不知你怎么想的竟还记得他?当年啊婆子我一看就知道你和他是成不了的。人家会读书会写字。他懂的学问比何老财家的教书先生还多;他写的字比史万户的账房先生还好。你一个老农家的闺女斗大的字识不了半个。论模样么?他长得比太子爷还俊你和他站在一块儿就像是野鸡配凤凰那是没法配呀;再说他那老爹眼珠子生在头顶上从来瞧不起人他会要你这种媳妇才怪呢再说……”

    赵四家的打断她道:“王婶婶我知道了我又丑又蠢是配他不上。但我只想远远看着他就好。赵四也知我的心思的。没错他的爹爹是看不起人了但……但他从来没看不起我……”说着眼眶一红咬咬嘴唇道:“他虽有些书呆气可他对人总是很好……”话未说完已然泪涌双目。

    王婆子一阵默然望了梁萧半晌叹道:“是有些像但也不全像你看他那鼻梁直得跟檩子似的还有那瞳子蓝幽幽有些怕人忒像镇子里的黄毛蛮子。”她抚着赵四家的肩头叹道:“天下模样一般的人也不是没有何况只有些许相似。人家一望就跟咱们村里人不一样别伤神啦走吧!”拽着赵四家的便往回走。赵四家的走了两步忽地挣脱王婆子快步走到梁萧面前脱口问道:“公子贵姓?”梁萧不防她问及此事随口应道:“我姓梁。”赵四家的一惊失声道:“你也姓梁?”梁萧见她神色痴怪诧道:“大婶有何指教?”赵四家的只是呆呆望他却说不出话。

    王婆子眼看情形尴尬上前两步接口笑道:“公子莫怪她见公子像一个叫梁文靖的故人随便问问。”梁萧大吃一惊打量二人道:“你们认得我爹爹?”赵四家的闻言剧震伸手想拉梁萧刚碰到他手背却似被火灼着又缩回去颤声道:“你你真是他儿子么?”梁萧猜到几分缘由起身道:“是呀梁文靖便是我爹二位是爹爹以前的乡亲么?”

    王婆子喜道:“哎呀怎地这样巧法!文靖那个书呆子竟也有了儿子啦!真是真想不到对啦你爹爹呢?他还好么?”她心直口快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赵四家的却望着梁萧脸上神色奇怪既似欢喜有似感伤。

    梁萧神黯然叹道:“爹爹去世几年啦!”王婆子笑容僵在脸上赵四家的身子一晃竟然软了下去。梁萧抢上一步将她扶住赵四家的回过一口气来蓦地抓住梁萧胳膊颤声道:“你……你说他去世了?”话未说完眼泪已然落下来了。

    梁萧点头道:“是啊他去世快七年了婶婶你从前跟他要好么?”王婆子叹道:“他俩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拖着鼻涕的时候就一起爬树堆沙了。”梁萧不意在此相逢故人心头一热扶着二人在溪边坐下将父亲遭遇说了一遍。

    众人听罢王婆子叹道:“文靖那孩子年纪轻轻的就……唉真是老天不长眼啊!”赵四家的低头沉吟半晌忽拉梁萧道:“公子随我来!”梁萧不明所以跟她过去阿雪也紧随其后。三人走了半晌遥见山坡上有片竹林林中竹屋青青捆扎齐整。

    赵四家的拉开门销掀开门扇门内飘出淡淡的竹香。梁萧略一迟疑随她入内。只见屋内四丈见方分隔两间床柜井然锄头铁犁斜依墙角尖头黄泥干涸已久。近窗处铜盏光亮尚有一汪清油窗外竹林茂盛森森绿意透窗而入照得人须皆碧。

    梁萧不解道:“婶婶这是何地?”赵四家的手抚桌角眼中泪花滚动脸上有凄然之色轻轻叹道:“这是你爷爷、爹爹住的地方。”梁萧不觉怔住。赵四家眺望窗外竹林叹道:“那一年秋天田里麦子才黄。蒙古大汗签军你爹爹被征做民夫。签军后的第二天我早早来看却见他和你爷爷都不见啦!一句话儿也没留下就那么急匆匆走啦。后来我也常来拾掇总想他有一天会回来那时候总得有地方睡觉有地方搁衣服有个地方看书呀。唉你爹爹最喜欢看书啦你爷爷不让他就躲在我家后门的林子里偷偷地看有时忘了吃饭总是我从家里偷了饭菜给他。”

    她沉浸往事之中但觉那情景恍然如昨嘴角不觉浮起涩涩的笑意转身开柜柜中尚有几件衣衫残缺不齐过得许久才幽幽地道:“过了一年我也嫁了人!生孩子那些日子我没法来结果这衣衫都被虫蛀坏啦。唉没法子做了娘以后就有了许多事要种地要奶孩子我也来得少了但……但不知为啥我总想他会回来……”说到这里她忽听得低低的抽泣声转眼望去只见梁萧依着床铺已是泪流满面蓦地跪在她膝前揪住她的衣衫。

    赵四家的胸中大痛忙道:“好孩子好孩子别哭别哭……”只说了几声便失声落泪。阿雪也觉悲从中来跪牵着梁萧的衣衫哭道:“哥哥……别哭啦……呜呜……别哭啦……”赵四家的历世已深见二人哭得伤心反倒忍泪含悲扶起阿雪道:“你是文靖的女儿么?”阿雪摇头道:“我和哥哥是结义兄妹。”

    梁萧抹泪起身四顾之间几有隔世之感。赵四家的道:“你若是不嫌弃就搬在这里住好了左右这也算你家。”梁萧想了想道:“这样也好我让那五个活宝住道观!我搬下山来住省得他们老在身边聒噪。”

    赵四家的点头道:“去见见你赵四叔吧。”梁萧此时对她言无不从当即应允随之来到一座竹顶土墙的房屋前只见一个中年汉子正在门前编竹篓子。赵四家的叫住他将梁萧的来历说了赵四惊喜万分但得知文靖去世却又难过不已。赵四家的让他陪梁萧说话自去准备饭食。

    赵四拙于言辞搓着手咿咿呀呀不知如何出言安慰。梁萧只得无话找话道:“赵四叔在编竹篓子么?”赵四得了话茬忙道:“是……是呀说来这个……这个么还是你爷爷教给咱的手艺。”梁萧笑道:“原来如此!爹爹也会但我没学过。”赵四叹了口气道:“那片竹林子也是你爷爷从南方带来的竹种初时只有几根后来下了两场雨呼啦一下就长成林子啦!嗯你爷爷最喜爱竹子常给文靖哥和咱讲做人要像做竹子一样如何长都是直的还要一节一节地长时常反省嗯文靖哥说那叫做什么来着?‘吾……吾什么吾身’哎怎地就记不起来……”

    梁萧想了一会儿迟疑道:“吾日三省吾身么?”赵四一拍大腿笑道:“对还是文靖哥的儿子有学问。老子有学问儿子就有学问看看咱是草包三狗儿也是草包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说罢挠头憨笑。梁萧听得满心不是滋味皱眉道:“那可未必若是三狗儿肯学我可教他读书。”赵四吃了一惊摆手道:“哎哎你别说那混蛋小子从不学好就会跟狐朋狗友瞎混既不学编竹篓也不种地偏偏要当什么官做什么将军……你说他不是失心疯了么?”

    梁萧道:“古人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有这种大志向很好!”赵四略一愕然摇头道:“咱倒是愿他平平安安地过日子。”说着拿起一根竹子劈成几条。

    两人一时无话梁萧瞧他编了半晌竹篓子忽道:“赵四叔这附近除了你还有人会编竹子么?”赵四摇头道:“没有啦北方竹子少大家都用木头我这竹篓子也卖不成钱的做买卖还得缴赋呢!两三天能赚一文就了不得。”梁萧笑道:“我编来看看好么?”赵四笑道:“好呀嗯我给你说怎么编。”梁萧笑道:“我瞧了两遍大致会了。”赵四奇道:“是么?”梁萧拿起那把劈竹刀寻砂石磨得锋利些抖手间哧哧哧一阵响一根竹子尽被他顺势剖成丝粗细的竹丝赵四看得眼花缭乱忙叫道:“啊哟不对太细太细要断的。”梁萧摇头道:“我还嫌粗了呢!”赵四听得又是一呆。

    梁萧想了想双手拈起竹丝刹那间数十根极纤细的竹丝在他十指之间跳起来。编了一阵他摸出门道十指越变越快落到赵四眼里那指头便似生了翅膀漫天飞舞一般。不到半个时辰梁萧编了一只竹篮绵密细腻玲珑剔透便似鸡蛋壳一般。梁萧绾了最末一个结笑道:“成了!”扔给阿雪道:“送你!”阿雪捧在手里好生喜欢笑道:“哥哥这个能装花么?”梁萧笑道:“怎么不能薄是薄了些但还算结实。”

    赵四怔了一盏茶的工夫拉起梁萧的手摸了又摸又看看自家的手嘟囔道:“没啥两样呀怎么我看着就像变戏法。”阿雪笑道:“那是哥哥的如意幻魔手功夫。”赵四仍是不明白但他性子木讷也不好多问接过那个竹篮啧啧称奇道:“这种东西好看但不经使不过大户人家的小姐或许喜欢用来装花儿果子。”

    梁萧道:“我正是如此想若用这片竹林做出比这个还精致的竹器卖给大户未尝不是赚钱的营生。赵四叔我们一起做买卖好了。”赵四望着竹篮摇头道:“这个么咱可做不来。”梁萧笑道:“我来做您帮着卖就成。”赵四听得愣有些转不过脑筋来。

    这时日已入暮赵四家的招呼吃饭她杀了生蛋的老母鸡煮了一锅鸡汤。梁萧将众人召来将做竹器的主意说了让赵三狗四人练功之余专事兜售所得银钱五家分摊补贴家用。四人看了梁萧编的竹篮也觉有趣纷纷叫好。用过饭后众人又商议了一个时辰方才欢天喜地各自散去。

    寒冬渐渐过去雪晴了又下下了又晴梁萧将如意幻魔手尽数融入竹艺之中兼之他一颗心七窍玲珑巧思百出技艺渐渐出神入化所用竹丝也更趋纤细编制的竹扇、竹篮、竹花瓶、竹屏风等器具无不玲珑剔透精绝当世不但远近富户争相购买连色目商贾也找上门来。

    只因元人户籍管辖严厉梁萧不便在外招摇他每日编完十余样便交与李庭儿、赵三狗四人打理。这四个小子泼皮出身多的是机灵巧变生意场上算是有了用武之地。父母们见他们走上正道无不欢喜。

    这般日来夜往梁萧竟也凭着一双巧手维系众人生活心觉如此自食其力比那巧取豪夺更加让人快活满足。中条五宝依然懵懵懂懂除了教授武功吃饭打架甚也不管。阿雪主理家务外也拼命习练如意幻魔手只想早早学好帮助梁萧编制竹器赚钱养家但她天资愚笨编得总是不成样子心中好不泄气偷偷哭了好几场。

    转眼到了次年春天。两场春雨之后田中麦苗抽芽竹笋尖也从地底悠悠忽忽地冒了出来。这日清晨梁萧走出门外瞧向山坡下的空地却见中条五宝正呼喝连声教授四个徒弟的武功。

    数月工夫四人的拳脚内功俱已入门进退腾挪颇得拳理。每日皆有切磋比斗以胡老百作为裁判各有胜负。每当自家徒弟获胜中条四宝便万分得意一旦输了便对徒弟一顿叱骂然后刻苦教导准拟下次夺魁。故而四人精进甚是神。平日有暇梁萧记着对赵四所言将中条五宝赶回山上教四人读书谁知这四个小子却颇有梁萧少时风范拿起书本便是恹恹欲睡只迫于梁萧的脸色不得不强打精神之乎者也一番。

    阿雪正在炉边煨羊肉肉汤沸腾浓香扑鼻忽见梁萧出门便走到他身边笑道:“哥哥没想到这四个小泼皮竟也似模似样啦!”梁萧叹道:“勉勉强强就是跟你一样不爱读书。”阿雪脸一红嘻嘻直笑。梁萧坐了下来道:“阿雪我方才做了个好玩的物事送给你玩。”阿雪含笑称好梁萧伸手入袖拿出一只构造繁复多有机栝的竹鸟笑道:“你猜这怎么玩?”阿雪打量一下蹙眉道:“我猜不出来的。”

    这时间中条五宝嗅到肉香扔下徒弟纷纷冲上山坡揭开瓦罐就舀羊肉吃阿雪心中一急抢上慌道:“哥哥还没吃啦!”梁萧笑道:“阿雪让他们去吧教徒弟也不容易!”胡老一嘿嘿笑道:“老大昨天老子赢了。”梁萧笑道:“敢情杨小雀胜了一场?”胡老千怒道:“就一场而已之前李庭儿连胜六场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胡老十骂道:“都怪胡老百他***偏心眼看赵三狗‘怪蟒翻身’使了半招就要反败为胜他居然叫停害得好好一条怪蟒变成死蛇气死老子了气死老子了。”胡老百怒道:“胡老十惹烦了老子老子日后专判赵三狗输!”胡老十脑袋一耷拉顿无言语。

    胡老万始终一脸醋意怒哼道:“你们都看着吧明天王可一定赢的。”胡老一瞥了他一眼嘿笑道:“胡老万你做青天白日梦么?王可已六场不胜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胡老万大怒一拳突出打在胡老一肘上胡老一正在喝汤一碗滚汤尽皆泼在脸上疼怒交迸奋起反击。两个人抱在一处满地乱滚王可和杨雀儿见师父打架急忙赶上劝解还没奔近两个人便被凭空摔了回来王可忙道:“梁大哥快阻止我师父。”

    梁萧摇了摇头起身笑道:“胡老万胡老一你们看看这个。”将手一伸露出那只竹鸟那二人百忙中偷觑一眼啐道:“一只木头鸟儿有什么好看。”话音未落只见那支竹鸟扑地一声从梁萧掌心蹿起呼噜噜漫天飞舞。胡老一和胡老万目瞪口呆望着竹鸟口中流涎忘了打斗众人不明其理也俱各惊讶。

    胡老一怔了片时惊叫道:“老大你的内功练到虚空摄物了吗?厉害厉害。”梁萧摇头笑道:“这不是内功而是机械之功。古书上曾说鲁班造木鸟飞了三日也不落地。不过这只竹鸟儿只飞得一炷香的工夫也不知是古人吹牛还是我本事太小。”阿雪抿嘴笑道:“自然是古人吹牛啦!”梁萧白她一眼道:“你就会说好话儿。”嘴上埋怨心中却甚得意。

    果然那只竹鸟飞了一炷香的工夫渐渐落下梁萧举手接住向阿雪说明操纵之法:“这双翅膀是靠齿轮机关之力须在地上事先紧好机关。上天之后则无法重紧机关故而竹鸟飞翔也难持久。若能做个特大的竹鸟派个力大无穷的力士坐在上面时时紧上机栝那这竹鸟就永远不会落地!不过竹木的机栝终是经不起反复打磨这世上么也没有不知疲倦的力士。”正自感慨忽见远处走来几个少年还没走近一个皮肤黝黑的壮硕少年就远远嚷道:“杨小雀李庭儿、三狗儿王可你们果然在这儿害我好找。”四少听得叫唤转过头去李庭儿叫道:“铁牛是你们啊!”梁萧道:“他们是谁?”杨小雀道:“他们是邻村的以前我们一起混过饭吃……”梁萧皱眉道:“又是你们的狐朋狗党?”四人见他神色不豫皆有惭色赵三狗道:“梁大哥我去打他们决不跟他们做坏事。”

    梁萧点头道:“好!你去!”赵三狗下了山坡。那些少年围住他口说手比神色激动。赵三狗初时面有犹豫之色继而连连摇头。众少年露出愤然之色铁牛一伸手推向赵三狗胸口。赵三狗武艺精进已非昔日可比见状扣住他手上引下带翻手间便摔了铁牛一跤。其他少年大吃一惊欲要上前群殴李庭儿三人见状纷纷奔下山坡对方见难讨好只得扶起铁牛骂骂咧咧愤然去了。

    四人转回梁萧问道:“出了什么事?”赵三狗不敢隐瞒道:“他们让我们助拳去打赤毛虎。”阿雪讶然道:“去打猎么?”四人都笑了起来李庭儿笑道:“阿雪姊姊那不是真的老虎是一个人。他是蒙古人名叫土土哈长了一头红比老虎还凶猛呢。”梁萧哦了一声问道:“那为何要打他?”

    李庭儿叹道:“这得从他的来历说起。这土土哈不是本地人他老爹是钦察的军士打仗时运气不好做了半辈子兵也没怎么迁升。后来年纪大啦脱了军籍娶了个黄毛婆子大老远来中土做买卖。老头子生来老实遇上几个汉人奸商一来二去就把他给坑了一生积蓄血本无归老头子气得了病撒手去了西天留下黄毛婆子和土土哈。老头子死时土土哈只有六岁那小子自小蛮力惊人十岁时在山上牧马遇上两头饿狼竟被他一手掐死一头双肩扛了回来;十二岁的时候一双手便能将半大的牛犊拧翻。”梁萧动容道:“这可是天生的神力了。”

    李庭儿道:“是啊但他老子吃了汉人的亏土土哈最是厌恶汉人从小就跟我们过不去。他老子死后留下几匹钦察马十分神骏他娘和他就靠这些马过日子。后来大马生了小马村里的汉人小孩十分羡慕就偷着去骑结果被他三拳两脚打了个半死。只因他是蒙古人天生就高汉人一等大人们都不敢吱声。但这样一来梁子就结下啦。大人不惹他小孩们却跟他铆上了。他气力大又从小精熟武艺没人打得过但一个人打不过就两个人打两个不成四个人来。后来十乡八里会打架的小孩都跟他干过每个人都被打得很惨。但大家却不服输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土土哈十三岁那年我们把他打倒了一回那次几乎打死他。但不过十来天的工夫他恢复如初又来找事。这回就不成了二十多个汉人少年竟被他一口气打倒。”他望着王可道:“那次王可被他摔坏了腿躺了两个多月。”

    王可被他提起生平糗事怒道:“***你怎地别的不记得就记得这个?”赵三狗冷笑道:“你什么怒?别说你就连史富通也摔坏了腿。上次史富通见他本事大叫他去西华苑做庄丁头子他不肯去还骂史富通汉狗史富通脸上挂不住两个人便动了手。那时候土土哈才十六岁却把史富通举过头顶扔了出去。他是蒙古人史富通挨了打却也奈何不了他。”

    梁萧沉吟道:“他一个跟你们打不叫帮手么?”四人的脸均是一红李庭儿低头道:“说起来叫人惭愧。这周遭也有不少蒙古蛮子都和土土哈有交情但土土哈却从不找帮手。我们去十个人他是一人去二十人他也是一人去三十四十他还是一人。又从不动刀枪箭矛赤手对空拳。这次铁牛他们有心挑衅故意偷了土土哈的马匹土土哈很生气大家约好呆会儿在李子坡交手。”梁萧正色道:“这是条难得的好汉子瞧你们神情很想跟他打么?”四人面面相顾忽地脱口齐声道:“是!”话一出口看着梁萧脸色心头惴惴。梁萧笑道:“你们去也无妨。但我有言在先只许一个对一个不得一拥而上以众凌寡不是好汉所为。”四人闻言大喜。中条五宝一听也来了劲喜道:“妙极妙极哈哈老子有热闹可瞧啦。”分头教训徒弟:“只许赢不许输输了老子打烂你屁股。”

    梁萧冷笑道:“不论输赢你们五个都不许露脸更不许帮手要么就呆在这里哪也不许去!”中条五宝没口子答应随着四个徒弟大呼小叫一路去了。梁萧对阿雪道:“只怕这五个混蛋不守规矩你守在家里我也去看看。”跟着九人出了村子向南走了二里地只见前方有个草坡上面横七竖八倒了三十来人呻吟之声不绝于耳坡上尚有四个粗壮少年两个抱腿两个抱腰正跟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较劲。

    那人高七尺有余一件羊皮坎肩在打斗中撕得粉碎红褐长披在肩上浓眉有髯一对虎目炯炯有神脸上几道血痕想必是斗殴时抓伤。但看他随手一摔没将四人甩开蓦地双目瞪圆雷霆般一声大喝双臂力一手一个将两个搂腰的少年举了起来双腿力将腿上二人甩出丈外倒地不起然后双臂凌空一合那两个少年撞在一起顿时昏厥。年轻人将人随手掷在地上用蒙古话朗声叫道:“服输了么?”声如驴鸣神威凛凛。梁萧瞧得暗暗点头:“这便是土土哈么当真有些气概。”

    李庭儿四人不料只此走路的工夫朋友们尽被他打倒惊怒交迸赶上前去。他们与蒙古人杂居也懂些许蒙古语杨小雀当先抢到朗叫道:“土土哈咱们还没打就还没输。”土土哈看见他们皱眉道:“你们来晚啦好一起上吧!”铁牛在地上呻吟道:“杨小雀算啦这次又打不过啦这蛮子越来越厉害……哎哟……”

    杨小雀摇头道:“这次我们不一起上一个对一个。”地上的汉人少年皆是惊诧纷纷嚷道:“杨小雀你活腻了?”土土哈也露讶色打量他道:“这话当真?”杨小雀道:“不错我先跟你打!”土土哈点头道:“好这么多年你第一个对我这般说话不管输赢都是好汉。”杨小雀与他厮斗多年虽然是敌非友骨子里却对他颇是佩服今日得他一句赞语端的又惊又喜当即摆了个架势足取弓步掌作虎形叫道:“你来。”土土哈摇头道:“我让你先出拳。”

    杨小雀不敢托大左拳一晃直奔土土哈面门。土土哈见他出拳迅疾甚觉吃惊翻手抓他手腕;杨小雀右掌突地自小臂下穿出扑的一声打在土土哈胸口。掌上带了内劲土土哈体格虽强也觉隐隐作痛。胡老一见徒弟得手得意笑道:“好一招‘暗渡陈仓’下招是‘摧断山根’。”

    土土哈性子倔强中掌之后不后仰消势反而运力前倾顺势一拳带起烈风扫向杨小雀面门。这些日子杨小雀拆招无数应变极快土土哈拳势甫动他便身形忽矮使一招“摧断山根”腿若蛟龙摆尾借土土哈前倾之势以巧劲一勾。土土哈站立不住眼看便要倒金山、颓玉柱但此人身手着实敏捷危急间腿足力一个弓步将极猛烈的去势生生刹住。忽听背后风响杨小雀绕到他身后双掌疾出按他背心这招“双龙抢珠”威力颇大杨小雀拟将土土哈凌空震飞让他跌得难看。

    土土哈半空中无处借力应掌飞出。杨小雀心头一喜哪知尚未收掌手腕骤然一紧竟被土土哈反手扣住暗叫不好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主被土土哈滴溜溜当空一抡摔出四丈开外搅得尘土飞扬。此番变故横生快如闪电胡老一虽瞧得明白却唯有咧着一张大嘴全然来不及提醒。

    土土哈被震飞丈许尚未跌倒便双手拍地挺身站起兀自神完气足。杨小雀虽也挣扎而起嘴角却挂了一丝血迹显然伤了内腑。他拭去血迹哑声道:“你我各摔一跤扯了个平大家再打过。”土土哈摇头道:“你受了伤不打了吧。嗯你拳脚很快比起地上这些人厉害了十倍也不止。”杨小雀还要再说李庭儿拨开他道:“你先退下且让我来。”赵三狗抢道:“换我来吧!”胡老一怒道:“他***两个小杂种都滚开。摔一跤有什么了不得头掉了也是碗大个疤。”胡老十叫道:“什么话打不赢还要打占着茅坑不拉屎么?”胡老千道:“对还是李庭儿来只有李庭儿打得过他!”胡老万道:“还是王可来最好昨天老子教了他几下绝招正好用到这红毛鬼头上。”

    只因有言在先五个人唯有遥遥指挥。忽听梁萧在身后冷笑道:“胡老一你们四个分明是死鸭子嘴硬。所谓一力降十会这土土哈蛮力惊人你打他十拳他也浑然没事但他抽空里还你一拳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中条五宝齐声叫道:“老子跟他打包管一拳便叫他趴下决不打第二拳。”梁萧脸一沉道:“你们答应过我什么?”中条五宝顿时气焰一馁。梁萧寻思:“你五个混蛋不知轻重倘若当真出手只怕要了这汉子的性命。”他想着走上山坡那四人拱手道:“梁大哥。”梁萧点点头向杨小雀道:“你过来让我瞧瞧伤势!”杨小雀应声过去梁萧在他胸腹间推拿数下杨小雀胸闷之意顿时消解不少。

    土土哈看见来了个陌生人心中奇怪用蒙古语向梁萧道:“你也来和我打吗?”梁萧摇摇头也用蒙古语道:“我不和你打你打不过我的。”土土哈双眉一扬朗声道:“你蒙古话说得好也是蒙古人吗?好我们两个打一次也是一个对一个。”梁萧一愣失笑道:“你这是向我挑战吗?嗯你最擅长什么?”土土哈道:“这话怎么说?”梁萧道:“若是比斗拳脚我胜你就像大雕捉拿小羊。但这般胜你岂不是欺负你了。除了拳脚你还会什么?”土土哈怒道:“你这厮尽说大话。我偏要比拳脚有胆量的便过来交手。”上前一步虎目含威。

    梁萧微微一笑双腿一分道:“我让你打三拳若撼得动我我便与你拼斗拳脚。”土土哈天生神力能生裂虎豹拳毙牯牛。没料到梁萧如此小觑心中惊怒但见梁萧虽不比自家矮小说到体格却远不及自己雄壮何况便有自己的体魄也未必就有自己的神力。略一沉吟摇头道:“你别说大话唬人。我手重得紧你小鞭子一样的人儿三拳打罢十个也打坏了还是你一拳我一脚吧。”

    梁萧听他这一说颇喜他气量恢宏点头笑道:“打坏了也不怪你只须让我退后半分便算我输。”土土哈大怒但见李庭儿等人神色自若并无规劝之意他并非一介莽夫心知定有缘由忖道:“我轻轻打他一拳试试。”便道:“好若害怕的就先说我收拳便是。”

    梁萧笑道:“你来你来。”土土哈脸一沉一拳直奔梁萧肩头这一拳虽说留手仍有三四十斤力道。不料一拳及体却如中铁板土土哈吃痛收拳叫道:“你这汉子好硬骨头。”梁萧笑道:“你不是叫做‘赤毛虎’吗老虎的猛劲去哪里啦?轻手轻脚的跟兔子一样。”蒙古话里他这番话颇是辱人土土哈浓眉一挑再不答话用上九成力道击向梁萧左胸。李庭等人虽服梁萧之能见状也是一惊:“梁大哥虽然武功绝伦但挨了这拳能不退后么?”

    梁萧见他拳来却不动弹直待拳劲及身身子方才微微一仰足下倏然入地三寸直没至胫。中条五宝见这情形眼中俱是一亮齐声惊呼道:“萧大爷的‘立地生根’!”这招“立地生根”乃是黑水一派的不传之秘。当年在‘群英盟’上萧千绝抵挡“南天三奇”之一姬落红的画戟用的便是这招。诀窍在于后仰的一霎内力忽生变化将对方劲力引至脚跟。至于入地深浅则由对方劲力大小而定。这本是极上乘的武功须以极高内力方能驾御要么便会一着不慎反伤己身。萧玉翎当年传授时只知其法无力示范。梁萧因为近日内功大进方才练成这门功夫。

    土土哈见一拳撼不动梁萧心头骇然但他出手奇快一拳未收二拳又至尚未击到便听中条五宝齐喝一声:“弓弦劲。”喝声方起梁萧忽地变后仰为前倾便如拉满的弓弦一放手便弹了回去。须知引弓之力甚大一不留心弓弦回弹甚至能割伤开弓者自身。梁萧这招“立地生根”便如生长于地的树木用手一推犹能来回摆动倘若推力用足反弹之时能伤人畜其理与弓弦相同。

    但梁萧并非死木乃是活人身子回弹的一刹那带上了土土哈的拳劲不说更有梁萧本身之力二力相合胜过土土哈一倍不止。中条五宝喝声方落便见土土哈飞出二丈之遥摔得结实。但他筋骨强健略一挣扎便即跳起只觉手臂痛麻胸口气血翻滚不已一时瞪着梁萧十分惊骇。他哪知道梁萧已然手下留情当年姬落红挨了萧千绝的“弓弦劲”当场便已筋摧骨断五脏俱裂了。

    李庭四人见状齐声叫好其他汉人少年也挣扎起来大声欢呼。梁萧挨了这两拳胸口微微麻暗惊道:“这厮蛮力也颇惊人了。”吐出一口气哈哈笑道“土土哈你认输了吗?”土土哈心知今日遇上了高人但他自幼丧父独立支撑家业性格磨炼得坚韧倔强生平从未服输过当下浓眉一扬高声道:“好汉子你敢跟我比试摔跤吗?”梁萧笑道:“折腾半天这便是你擅长的么?好就比摔跤。”土土哈吸一口气撕下皮袍**上身双脚微曲两臂分开其架势正是蒙古国术摔跤之术。

    梁萧脱下袍子掷给赵三狗。李庭儿凑前低声道:“梁大哥小心这家伙摔跤术了得从未败过。”梁萧点了点头。要知高手交锋力求伤敌于身外决不容人近身就此而言摔跤本是极下乘的法门梁萧与土土哈较量自取下乘颇违本性。但既然放出话来自然也当照办。他虽未练过摔跤但听母亲说过以他武技之精不难揣摩其门道。当下足下微动卖个破绽土土哈觑到破绽果然虎扑上来来扣梁萧腰部。

    梁萧略退半步抓住土土哈的手臂反足勾他左腿。刹那间两人四条胳膊四条腿绞成一团。摔跤本是蒙古人从牛羊抵角、虎豹相搏中悟出的搏斗法子后来又加入杀牛宰羊之法更见威力。二人四肢交缠盘旋疾走寻隙抵暇攻敌破绽你一个“拧牛角”我一个“骑骆驼”时时出脚扫蹴对方下盘。旁观的少年皆是会家看到精妙处纷纷叫好。

    梁萧本力略逊土土哈武技却高出他十倍不止深谙借力消势之法原本不用其他武功三招之内便能将他摔倒。但他颇爱土土哈风骨不愿太早摔倒此人让他难堪。

    如此你来我往角了两个回合梁萧正想寻个破绽将土土哈摔翻中条五宝却已不耐胡老一嚷道:“老大扣他腰部锁他右肩勾他左腿!”胡老十道:“顶他左边膝盖。”胡老百嚷道:“对扣他腋下用屁股顶他腰子。”胡老千道:“向右转勒他脖子。”胡老万接口道:“掏他下阴。”王可惊道:“师父这招可不能使!”胡老万两眼一翻道:“老子这叫声东击西吓唬吓唬他趁他躲闪踩他脚背……”王可道:“踩脚也是不行的。”胡老万给他一个栗暴子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还打个屁。”王可眼泪汪汪好不委屈。

    这五人虽大呼小叫但眼力奇高所说无一不是土土哈的破绽。梁萧心中大恼:“我偏不按你们说的出手。”但那五人旁观者清十只眼睛盯着土土哈破绽稍露五张嘴便争先恐后说出。梁萧身在局中被他们七嘴八舌一搅思绪反倒不及他们嘴皮子敏捷而且土土哈摔跤之技精熟若不依五宝的章法出手一时竟难取胜。土土哈也听出话中之意惊惶间极力补救。如此一来倒似土土哈与中条五宝六人合力对付梁萧一个角了四炷香的光景还是难分胜负。

    胡老百见梁萧久久不能得手不由焦躁起来嚷道:“老大你是否想故意输给他存心要老子跟你没脸?”梁萧大怒叫道:“胡说八道!”他说话分神土土哈趁势欺进反身一个背摔将梁萧凌空抛了起来。众人齐齐惊呼。中条五宝同声叫道:“扣脖子!顶胸脯。”这一解数极为厉害乃是反败为胜的杀着倘若使出梁萧倒地之前借力打力凌空一扳便能将土土哈反摔出去。梁萧本也想到但被五人叫出偏偏不用。

    土土哈听得忙将头一缩护住脖子不待梁萧落地陡然掩上双手扭他手臂左腿扫他下盘头则顶他颈项三招并迅雷不及掩耳。当此危急之时忽见梁萧双足一点身子腾空蜷成一团好似风车一般顺着土土哈扭转之势滴溜溜转了一转。土土哈不料他变化如此诡奇一脚扫空脑袋收转不及没顶着脖子却顶在梁萧双膝之上痛得他哎哟大叫。

    梁萧这一下被逼用上轻功暗叫“惭愧”借土土哈头撞之力身子张开轻飘飘落到他身侧方要动手反击那边中条四宝早已嚷开:“勾他左腿撞他屁股。”梁萧却不照办牵住土土哈的胳膊飘然走出一步。

    这一步玄奇异常正是“九九归元步”因是借力而土土哈被他一牵几乎扑倒无奈上前一步未及站稳梁萧转身又走一步。土土哈站立不住只得猛跨一步横扫梁萧下盘谁想足下一空梁萧人影俱没;土土哈扭腰挥臂欲要摔开梁萧双手哪知他腰身扭向何处便被梁萧带往何处;刚刚动念后坠梁萧早已将他向后牵引想要前冲梁萧已然前方拖拽。往左时梁萧在左往右时梁萧在右总是料敌先机抢先一步将他带动土土哈随他走了十来步步法已是零乱不堪。

    要知摔跤最重下盘功夫土土哈足下失措顿时破绽百出中条五宝叫喊声更急。但梁萧全不理会只带着土土哈以“归元步”行走。他越走越快土土哈也不由自主越转越快走了片刻工夫只见梁萧身形一变三三变六人来人去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土土哈便似被牵了鼻子的牯牛跟着他东转西转走个不停。

    又转了一会儿梁萧忽地撒手微笑着站在一旁。土土哈虽得自由却如风魔般就地疾旋无法稍停他心中清明欲要停住身形但此时带他旋转之力却是他此前挣扎之力的总和被梁萧以归元步尽数借来还施在他身上任他气力再强十倍也难抗衡。众人正自不明所以突见土土哈双腿互绞坐倒在地兀自如陀螺般滴溜溜乱转。众人一怔之后笑成一片。土土哈好容易手足并用刹住旋转之势却觉一阵头昏眼花胸闷异常早先他心中尚觉惊怒此时却已怒意尽去仅存骇然了。

    胡老一挠头道:“既不扭他也不绊他借他气力逼他自己摔倒。老大你这招高明是高明但不是摔跤。”胡老十也道:“对老大这是武功还是穷酸的武功老子最讨厌穷酸的武功啦。”梁萧皱眉道:“胡说摔跤术里也有借力打力的法子。我不战而屈人之兵比用蛮力高明多了!”这时土土哈忽地一跳而起高声叫道:“手脚上的本事我比不上你但我仍不认输。”众泼皮大怒这个嚷道:“土土哈你裤子都输掉了光了屁股还不认输?”哪个叫道:“这位大哥法术高强土土哈你肉眼凡胎能跟他斗么?”“对这叫做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滚你姥姥的臭鸭蛋吧。”七嘴八舌极尽挖苦之能事。土土哈面皮时青时红瞋目不语。梁萧却从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颇是激赏挥手笑道:“都闭嘴吧!”

    众人顿时寂然。梁萧笑道:“要比什么随你挑选。便是烹饪饭菜女线针红我也奉陪到底。”心道:“就算比女线针红凭我编竹子练出的手法想也不输于天下任何一人。”众人听得他一说顿时哈哈大笑。若换了是别人土土哈定当是侮辱他但听梁萧说出也不由笑道:“我不会这些比不过你。你等我一会儿我立时便来。”梁萧点头道:“好!”土土哈拔足飞奔往北去了。众人均是猜测他做什么去议论纷纷。不一阵便听北方马蹄声响两骑人马飞也似赶来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土土哈乘一匹褐色大马背负弓箭驰在前面后跟一个留三塔头、面皮白净的蒙古少年也背负弓箭乘一匹白马。众泼皮纷纷怒喝:“土土哈你去找帮手么?”“打不过就叫囊古歹来帮忙土土哈你不害臊吗?”梁萧却猜到缘由眉头微耸。

    土土哈跳下马来也不理众人聒噪向梁萧道:“我的马被他们偷了这马是向囊古歹借来的他听说了也要来看。”梁萧道:“无妨你要跟我比骑马射箭吗?”土土哈点头道:“正是。”众人均是一呆。土土哈扬声道:“囊古歹你把弓箭给他。”那蒙古少年将弓箭取下递给梁萧。土土哈手指远处的垂杨柳道:“我们射柳条!各射三箭看谁射得远射得柳条多谁就胜了。”此时方才入春柳条细嫩柳叶还未长出要想射中颇是困难。梁萧皱眉道:“好!你先来。”他从未练过骑射但自恃眼力臂力想也不难应付。但所以让土土哈先射固是“知己知彼”之策更有“现学现卖新鲜**”之意。

    土土哈也不推辞翻身上马纵马疾驰距柳条越来越远渐有三百步之遥。众人无不骇然:“他去这远射?”梁萧看在眼里眉头大皱。只见土土哈疾驰之中倏地转身挽强弓引白羽嗖的一声箭出若电将细柳条一截两段其势不止羽箭没入树干之中嗡嗡直颤。囊古歹脱口叫好叫声方起土土哈马不停蹄第二箭离弦而出他有心显露本事这箭方出第三支箭搭上弓弦瞬息出手衔着第二箭的箭尾便似追星赶月一般哧的一声将头一支箭纵向剖开变做两支其势不止与第三支箭并镞齐飞刹那间将三根柳条齐齐截断。到此之时囊古歹叫好之声方才落地。众泼皮个个面无人色皆想道:“若是他早用箭射咱们向阎王爷报到多时了。”

    土土哈纵马驰回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梁萧说道:“你来!”泼皮们一个个眼巴巴望着梁萧只盼他又变法术大显奇能挫败土土哈。谁知梁萧沉默片刻摇头道:“我输了这个我做不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胡老一嚷道:“不成啊老大不能认输。”胡老十道:“是呀你是老大你一认输咱们跟着孔夫子搬家全都是输。”其他三人纷纷称是。梁萧铁青着脸将手中弓箭扔给囊古歹一言不转身便走。中条五宝迎面拦住齐声嚷道:“老大你这么一走老子岂不也威名堕地啦!”梁萧冷笑道:“好啊有本事你们来!”中条五宝自忖不能纷纷哑口无言。土土哈将弓箭交给囊古歹忽地上前两步双手按胸向梁萧躬身说道:“请问大名。”梁萧知道这是蒙古极高的礼节心头诧异说道:“我叫梁萧。”土土哈奇道:“你是汉人么?汉人中少有蒙古话说得这么好的。”顿了一顿又道“我是钦察部人叫土土哈。”梁萧笑道:“我知道了。”

    土土哈呵呵一笑正色道:“你武艺很好为人豪气我很喜欢要请你喝酒。”梁萧笑道:“你的弓箭也很厉害蒙古人中数你第一吗?”囊古歹接口道:“不是当今第一神箭手是八剌部的伯颜!”这几句竟是用汉话说出来。梁萧心道:“原来是他将军神箭名不虚传。”一转眼瞧着囊古歹笑道:“你汉话说得不坏!”

    土土哈大笑道:“这里的蒙古人数囊古歹最有学问他还能作汉人的曲子。”梁萧点点头对李庭儿四人道:“听到了么。蒙古人都愿读书你们还不肯学好?”四人面红耳赤低头无语。囊古歹面露傲色扬声道:“成吉思汗在《扎撒》中说过:‘读书的寻常人终究会胜过天生的聪明人’须得明白汉人的学问才能统治他们。”土土哈听得是成吉思汗所说顿时肃然起敬道:“说得极好。”梁萧忽道:“成吉思汗自己就不认字不读书却是为何?”囊古歹一愣不知从何回答。梁萧哈哈笑道:“打仗杀人有没有学问也没关系但理财算账却非得学问不可了。”囊古歹若有所悟连连点头。

    梁萧转身向李庭儿道:“你和赵三狗、王可去买酒买肉杨小雀有伤跟我回去。”土土哈急道:“我请你喝酒你不要买。”梁萧道:“这次我请你下次你请我吧!”不容他分说扣住他手臂土土哈被他扣住要穴顿时动弹不得心道:“他的手像有魔法一样真是奇怪。”却听梁萧又道:“囊古歹你也来。”囊古歹含笑答应。

    土土哈道:“我的马被他们偷了须得要回来。”梁萧道:“交给赵三狗便是。”赵三狗领命自与泼皮们交涉泼皮们大败亏输不敢违拗只得引他去取。

    一行人一路说话到了竹屋前阿雪正自担心远远瞧到欢喜道:“回来啦!”梁萧对土土哈道:“这是我妹子。”土土哈笑道:“你妹子很美!”他说蒙古话阿雪不懂望着梁萧梁萧笑道:“这是土土哈他夸你长得美呢。”阿雪双颊绯红低头一笑转身进屋去了。

    梁萧道:“土土哈你不会说汉话么?”土土哈道:“我听得懂但说不好的!”梁萧道:“我妹子不懂蒙古话你来我这里就说汉话我去你们那里就说蒙古话。”土土哈呵呵大笑用汉话道:“好!”

    阿雪捧出羊肉依梁萧坐下梁萧将比斗之事说了。阿雪大觉有趣说道:“土土哈你好厉害哥哥也成了你的手下败将!”土土哈忙摆手道:“不不论拳脚功夫我输得掉了裤子都光屁股啦!”他急切间找不到妥当之言便将泼皮们骂人的言语说出来。阿雪一听羞得面红耳赤。

    半晌工夫李庭儿四人将酒肉买到将土土哈的失马也拉了来。喝了阵酒梁萧问道:“土土哈你是钦察人钦察离这多远?”土土哈道:“远得紧呢我离开钦察时四岁来中原已六岁足足走了两年。钦察的模样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很大一条河叫亦得勒(按:即今俄罗斯境内伏尔加河)河边住了许多色目人红头黄头都有的。”

    梁萧听得悠然神往叹道:“天下真是广大。”他对阿雪道:“待我报了爹爹的仇我们也去钦察见识。”阿雪大喜道:“哥哥说话算数?”梁萧一笑道:“自然算数到时候你若嫁了人让你丈夫也同去。”阿雪笑容一敛低头道:“阿雪才不嫁人呢!”梁萧皱眉道:“不嫁人做老姑娘么?”阿雪默不作声。

    土土哈始终目不转睛看着阿雪忽道:“梁萧我很喜欢你妹子我还没娶妻把她嫁给我好吗?”他是蒙古人行事直爽对婚姻之事也是想到便说全无滞涩。众人听得一愣中条五宝哈哈大笑胡老一叫道:“笨丫头要嫁人啦哈哈好玩好玩!”阿雪面红耳赤骂道:“你们放……放……”但她女孩儿家终究说不出那个‘屁’字胡老十逮到话头笑道:“你放呀放呀你怎么放不出来……”正说得开心屁股上挨了梁萧一脚五人哈哈一笑抓了酒肉一边聒噪去了。

    土土哈道:“我还没娶亲娘常催我可我不中意那些蒙古女子。你妹子待人很好不像其他汉人女子那么多心眼我一看就喜欢若你答应我用这九匹钦察马做聘礼。”梁萧道:“聘礼就不用了但得看我妹子的意思。”顾视阿雪道“阿雪你怎么说。”阿雪脸上倏地血色尽失咬着唇道:“哥哥让阿雪嫁阿雪就嫁。”土土哈一听只道大事已定喜道:“好啊我禀告了娘就来迎你。”

    梁萧瞧了阿雪一阵摇头叹道:“阿雪你愿嫁就嫁不愿我丝毫不会迫你我只想你开开心心的。”阿雪秀目微微一红忽地流下泪来拼命摇头道:“阿雪说了阿雪说了我不嫁就做个老姑娘……”忽地钻进屋里放声大哭。土土哈看得呆不知如何是好。梁萧略一沉吟叹道:“土土哈我妹子不肯唯有作罢!”土土哈一怔叹道:“可惜。”囊古歹奇道:“你们汉人不是有三从四德么?父死从兄梁萧你答应了不就成了。”

    梁萧冷笑道:“三从四德么哼狗屁而已。”囊古歹更奇说道:“你的性子不像汉人倒像是蒙古人。”梁萧微笑道:“我娘是蒙古人我算半个蒙古人。”他端起酒笑道“虽打不成亲家还可以做朋友。”土土哈也举酒笑道:“对做朋友。”囊古歹笑道:“既然大家这么投缘不妨交换信物结为安答。”梁萧淡淡一笑道:“何须那些俗套心中是安答便是安答!”那二人只觉热血上涌齐声道:“对心中是安答就是安答!”一时间七人同声大笑将碗中烧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喝酒放歌闹了半天方才散去。

    自此土土哈、囊古歹时常带些酒肉来梁萧处聚饮。看见赵三狗四人练武招式巧妙二人均觉羡慕。梁萧见胡老百闲得无聊便让他传授二人拳脚兵刃自己随意指点一些内家功夫。土土哈与囊古歹投桃报李也将骑射之术传与众人。

    梁萧当日骑射败于土土哈嘴上认输心中却颇有不服。他悟性奇高眼力臂力俱臻一流精进神与土土哈日以赌斗骑马射柳为乐十局之中梁萧初时胜三局败七局但月余之后便已和土土哈平分秋色。土土哈本也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得高手指点拳脚兵刃如虎添翼李庭儿四人联手也往往敌他不过。

    二月时光忽忽而过已至暮春。这天梁萧正编一把竹扇忽见土土哈、囊古歹和李庭儿四人有说有笑乘马而来。六人往日如同寇仇一经和好反倒如胶似漆成了极好的朋友。

    六人下马上了山坡梁萧见六人都是一脸喜色便放下活计起身笑道:“甚事这样欢喜?”土土哈咧嘴笑道:“皇上终于下圣旨啦!签军二十万大举南征!”梁萧奇道:“南征?征哪里?”囊古歹笑道:“征宋呗?以往两次征讨大宋皆有不利这次圣上必是下了决心不灭大宋绝不甘休。”梁萧眉头微皱暗忖道:“好端端的打什么仗岂不要死许多人?”他一向淡漠国家大事。对胡汉之争虽有疑惑却也懒得多想嗯了一声又问道::“你们都签军了么?”土土哈道:“今天得了信我和囊古歹都签到了这方圆百里的蒙古人不多不过百家囊古歹的爹爹就是这里的百户我们跟他出征。梁萧我想托你照拂我娘。”

    梁萧满口应允望着李庭儿和王可道:“你们怎么样?”李庭儿道:“本该我爹爹出征的但他身子不好是以由我代他;王可他爹早年战死除了他就只有一个弟弟所以他也签啦。杨小雀和赵三狗虽不是军户但这次征兵多广十六岁以上男子但凡武艺精熟均可从军。他们既有武艺自也顺顺当当地签了。”

    阿雪笑道:“既然大伙儿都如愿从了军今天可得好好喝酒!”土土哈笑道:“说得极是!我都欢喜糊涂了早知道就该打头苍狼、野猪什么的让阿雪做了吃土土哈最爱吃阿雪做的饭啦。”说着目光炯炯望着阿雪阿雪脸一红低头不答。土土哈对她犹未忘情此次出征母亲要他成婚了再走他也没答应但看阿雪如此模样不觉心头暗叹一腔喜悦中多了丝阴影挥之不去。

    众人坐定梁萧说道:“常言道:瓦罐不免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你们都要小心。”众人轰声应了然后谈起前程甚是憧憬都盼着立功沙场获取功名。梁萧对此虽无兴趣但既然说起也就姑妄听之。

    此时间中条五宝从山上道观下来听到从军之事顿时乱作一团。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天上传来尖锐的鹰唳。胡老一听得一愣抬头看去只见一只秃鹫在半空中盘旋。不由脸色一变嚷道:“别闹啦看!”其他四人一看也露出惊容胡老一奔到空地上撮着嘴唇一声长啸那只秃鹫从天而降落到胡老一肩上。胡老一从它爪上取下一支竹管肩着秃鹫奔回来举着张纸条子嚷道:“老大老大老子不识字你帮着瞧瞧。”

    梁萧接过纸条中条五宝纷纷围上神色紧张梁萧心头奇怪:“这五个贼厮鸟着什么急?”定睛看那纸条念道:“湘潭丢找!”四个字写得拙劣但笔力极强似要破纸而出。梁萧正觉摸不着头脑中条五宝却一跳而起齐声对梁萧道:“老大告辞了。”梁萧奇道:“为何告辞这纸条是谁写的?什么含义?”胡老一道:“这是萧大爷写的说在湘潭追丢了老穷酸让咱们去帮他找。”梁萧顿时会过意来:“萧老怪自负平生既然追丢了人必然深以为耻将‘在湘潭追丢老穷酸你们来帮我找’如此简略绝不写‘追丢老穷酸’或是‘来帮我找’但这五个傻瓜却能领悟倒是奇哉怪也!”

    中条五宝说完对徒弟们嚷道:“老子走了你们好自为之。”众人莫名其妙正要询问五人早已急匆匆撒腿便走忽地人影一闪梁萧横身拦住五人厉声道:“不许去!”胡老一道:“为什么?”梁萧怒道:“我是老大不许你们去帮萧千绝。”胡老一摇头道:“你是老大萧大爷却是祖宗老大怎么也比不上祖宗的。”

    梁萧大怒本想用强留下五人但数月来朝夕相处却又有些下不了手。只得道:“那好你们说为何这样帮助萧千绝?若不能让我心服决不让你们走。”五人对望一眼胡老万无奈道:“你是老大老子才给你说可不能告诉别人。”其他四人回瞪众人道:“都给老子滚开。”将其他人一一推得老远并严防众人上前。梁萧看了大觉诧异。

    胡老万咳嗽一声方才低声说道:“我们兄弟五个少年时曾在河南闯荡。那年元宵节我们到开封看花灯。途中我现一条人影在屋顶上飞奔轻功好生了得。我们一时兴起偷偷跟在后面瞧他去哪里。不料到了隐蔽处那家伙打开背上口袋拉出个花里胡哨的娘儿们那家伙解开她穴道也不管她哭得死去活来就来撕她裤子。”梁萧冷笑一声鄙夷道:“那人就是萧千绝么?果然不是好东西。”胡老万双手乱摆说道:“错啦错啦。萧大爷光明磊落敢做敢当就算是撕娘儿们裤子也是大庭广众里撕那会躲躲藏藏地撕。”梁萧呸了一声道:“那还不是一样么!”胡老万两眼一翻道:“就不一样你再把萧大爷比那个臭贼老子就跟你翻脸。”梁萧暂且忍住气道:“也罢你继续说。”

    胡老万方道:“结果老子想爹说娘儿们都是祸害不能碰的。当年他就是一着不慎中了老妈的圈套才有老子五个事后大大地后悔。”梁萧这才明白他们处处摆出不跟女人说话的模样并非瞧不起而是心中害怕想要大笑又觉须得做出脸色只好忍住。

    胡老万道:“于是老子大善心跳出来关照那个家伙叫他不要碰那娘儿们否则也会跟老爹一样大大地后悔。不料那厮却大光其火说关老子鸟事。”梁萧虽不十分明白也知那人正在为非作歹却被五人当场撞破自然生气。却听胡老万说道:“老子好心没好报当时也很生气跟他对骂一阵双方就开打。不料那贼厮鸟武功十分古怪身子东一扭西一扭弯来拐去像条花花绿绿的菜花蛇。”梁萧心中一动忖道:“这般说起来倒像是脱欢走狗哈里斯了。”

    胡老万续道:“老子一不小心被他打倒。四个兄弟见状一起上前但那厮武功太怪只一炷香的工夫他们四个都被他打倒了。”梁萧寻思道:“不对若是哈里斯怎挡得住四宝联手合击。”却听胡老万道:“眼看那厮绷着一张臭脸要杀大伙儿。就在这时忽听到头顶上有人冷笑。老子忍痛看去就见屋顶上有一个黑黝黝的影子轻飘飘的好似浮在空中一样老子以为是见了鬼吓得大声叫唤谁知那个影子开口说道:‘老夫最厌三等人一等是冒犯于我之贼;二等是忘恩负义之辈三等便是**妇女之徒。今日既撞上算你运气看你武功不错留你全尸你自戕了吧’……”

    梁萧冷哼一声道:“是萧千绝么?”胡老万奇道:“老大好聪明老子本想卖关子的你却先猜到了!”梁萧道:“这等臭屁除了萧千绝谁放得出来?”胡老万点头道:“对呀当时老子也觉得他大放臭屁哎哟!”他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号道:“错了错了萧大爷老子错了。”梁萧又好气又好笑:“萧千绝远在湘潭你怕什么?”胡老万正色道:“不管他在哪儿老子也不能说他坏话。”梁萧暗叹了口气问道:“后来呢?”胡老万道:“后来也就顺理成章啦!那厮不知好歹跟萧大爷动手输得个落花流水夹屁而逃但他武功很怪萧大爷纵然伤了他却没杀得了他被他逃了。”梁萧心道:“此人能从萧千绝手下逃命却也了得。”又问道:“你知道那人的名号么?”胡老万挠挠头皱眉道:“这个……这个萧大爷好像说他叫活骆驼。”梁萧哭笑不得呸了一声道:“还死骆驼呢。你连大仇人的名号也记不清么?”

    胡老万笑道:“反正都是骆驼死的更好。”顿一顿续道“当时老子爬不起来了胡老一胡老十受伤太重就要死啦!眼看咱们中条五宝就要变成中条五鬼忽听得萧大爷叹了口气没有去追那个臭骆驼却来救老子五个。老子当时好生感激心想萧大爷这种大高手不去追人却来救人是很没脸子的事情换了我们一定痛打落水狗哪顾别人死活。过了几天咱们伤好了一心要拜萧大爷为师。”说到这里胡老万忽地嘴一撇号啕大哭他这一哭众人颇是惊奇。胡老一骂道:“胡老万你洒猫尿作甚?田里又不差你那点水!”其他三宝纷纷称是只是防范众人窃听自家臭事不敢移步只你一句我一语远远开骂胡老万也不管他们只是大哭。

    梁萧想了想道:“胡老万莫不是他说你们太傻不收你们么?”胡老万听得立时止了哭泪汪汪地瞪着梁萧道:“老大你怎么知道?”梁萧道:“这等事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胡老万颓然道:“是呀萧大爷嫌咱们傻不要咱们又说他有徒弟了不想再收了。咱们却不死心缠着他不放结果萧大爷被老子的诚心打动了。”梁萧冷笑道:“那是什么诚心分明是脸皮够厚。”胡老万道:“那又怎样?总之萧大爷说不收徒却可以指点老子功夫。”说到这里他望着梁萧道“老大萧大爷救了老子性命又教了老子功夫你说他叫我去我去不去?”梁萧沉默半晌挥手叹道:“罢了你们去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五人听得一声欢呼胡老百叫道:“老大你别伤心老子找到老穷酸还回来见你。”梁萧只觉眼角一热嘴里却骂道:“伤心个屁你们滚蛋大吉我开心还来不及快滚快滚看着你们就生气。”五个人嘻嘻哈哈一阵风去了。杨小雀和李庭儿四人叫着追了几步眼看追赶不上想到五人授艺之恩不禁落下泪来。

    梁萧道:“有什么好哭你们既是他们的徒弟他们早晚会回来。”这时间忽见赵四急匆匆往山坡而来一脸焦急。还没上山坡便嚷:“不好啦不好啦!”赵三狗迎上去叫道:“爹爹出了什么事情?”

    赵四上气不接下气一把拨开儿子拉住梁萧道:“好……好侄子四叔知你最聪明……最……最能干你……你定要想个法子!”梁萧道:“您老慢慢说!”赵四喘过一口气惶惑道:“不知道怎生回事?方才西华苑来人说朝廷签军签到了三狗儿啦!”赵四又指着杨小雀道“还有小雀儿也被签啦这下怎生是好?咱们明明都不是军户啊!怎么也被签了呢?”跺着双足都快掉下泪来。

    梁萧瞧了杨小雀和三狗儿一眼却见二人均是心虚低下头去。又听赵四道:“好侄子你可千万想个法子将这差使儿推了。”梁萧皱眉道:“我知道了您先回吧!”赵四听他这句心落下了一半看了赵三狗一眼叹了口气一步一挨回家去了。

    入夜时分赵四夫妇又带着赵三狗和他妹妹小葫芦全家四口来寻梁萧。赵四最为着急眼巴巴望着梁萧只盼他想出个绝妙法儿推了差使。赵三狗却怕梁萧横插一足坏了好事双眼东张西望心神不定。

    梁萧默然良久方道:“赵四叔这事我管不了!”赵四急道:“侄子你恁地聪明怎会没法子?”梁萧摇头道:“这事我真管不了不是我没法子而是我不愿管。”赵四听得摸不着头脑。

    梁萧向赵三狗道:“三狗儿你想好了?真要从军么?”赵三狗看看父母红着脸点了点头。赵四大怒揪住他一巴掌就搧了过去喝道:“小畜生你懂个屁!王可的老子王大山当年活蹦乱跳一顿吃半头猪的身坯那一出去却连把骨头也没回来老子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养老送终小畜生你再点头?”一路拳打脚踢赵三狗也不躲闪随他怎么殴打只是拼命点头。父子二人一时僵持不下。

    梁萧叹口气止住赵四说道:“赵四叔以我所见三狗儿年纪大了见识也多了终究不会甘居乡下。鸟儿的翅膀硬了终是要飞上天的鱼儿的个头大了小池塘也容不下。”赵四听他这一说呆了半晌忽地抽噎起来说道:“咱……咱不想他送命啊一上战场刀呀枪的搪着就完了啊……”说着已是老泪纵横。梁萧盘膝床上合眼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赵四见梁萧不肯帮忙大势已去颓然叹了口气扶着门踉跄出去。梁萧道:“三狗儿送你爹回去!”赵三狗点点头跟在父亲后面。小葫芦奇怪道:“爹哭什么呀?”赵四家的叹了口气只是摇头。阿雪拿了块麦芽糖塞给小葫芦笑道:“来吃糖糖!”小葫芦欢喜道:“多谢阿雪姊姊。”阿雪将她搂在怀里道:“我们去外面玩儿。”看了梁萧一眼转出门去。

    赵四家的始终不作声只是垂头坐在柜边过得半晌梁萧睁眼道:“四婶婶您有话说么?”赵四家的忽地一惊强笑道:“没没!我就坐坐!”梁萧道:“好您坐。”又闭上双目。赵四家的坐了许久几度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起身走出门外。

    过得半晌阿雪轻手轻足走了进来轻声道:“哥哥我将赵四婶送回家啦!”梁萧睁眼望着她目光闪动许久叹道:“阿雪你过来!”阿雪傍他坐下梁萧略一默然缓缓道:“再过三日我便要从军出征!”阿雪闻言娇躯一震小口微张眼中露出骇然之色。梁萧苦笑道:“按理说我大仇未报该当一心练好武功可……”他说到这里目视摇晃不定的烛火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半晌方道:“但我终究放心不下他们六个尤其是三狗儿他是赵四婶的儿子。四婶对我爹一片痴心可爹爹无法回报她……刚才不论四叔怎么求我我也决不会动心但见四婶一句话不说的样子我就想起我妈心里十分难受。”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道:“我想了许多终究还是随他们走一趟的好。阿雪我走以后你好好对待四叔四婶告诉他们无论如何我总会把三狗儿平安带回来。”

    阿雪呆呆地一语不只是那么坐着。坐了许久恍恍忽忽进了里屋便躺上床睡了。梁萧却只想着着出征之事此事委实大违他的本性一则军旅颇多羁绊二则若为征战荒废报仇之事如何能让亡父灵魂安宁再说留下阿雪一人在此委实叫人难以放心。他心中矛盾已极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其后三日土土哈、赵三狗六个都忙着出征之事也没前来。梁萧却用竹子削了一支竹枪依照中条五宝传授六人的枪法乘着向土土哈借来的马匹驰骋演练。诸般兵刃中短兵刃梁萧喜剑长兵刃中最喜枪武学有云:“月棍年刀一辈子枪。”枪法飘逸幻奇最难练好可练好之后也最难抵挡。梁萧剑法虽奇但宝剑过短不宜远攻。枪法于常人而言固然难练但武功练到梁萧的地步武学之理一通百通剑也好枪也好都不离幻奇二字。梁萧揣摩两日便尽得枪术之妙战阵杀敌已不在话下。每到他练枪之时阿雪便在旁观看只是心事重重神色忽惊忽喜喜而又惊也不知想些什么。

    第三日傍晚土土哈六人先后来到各带美酒佳肴摆出一醉方休的架势。众人大呼小叫端着酒碗个个神采飞扬。喝了几碗酒土土哈酒劲上来忽地高叫道:“梁萧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啦?土土哈这几天老想若能与你骑马并肩一同杀敌这辈子也算没有白过。”囊古歹也叹道:“是呀梁兄的才情武艺胜我二人十倍埋没此间斯可痛哉。”梁萧笑道:“囊古歹你学了几个汉字又放文屁了!你们两个今晚来好似合了伙要劝我从军?”二人对视一眼土土哈苦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梁萧笑了笑道:“就如你们所愿吧!”土土哈的笑容僵在脸上其他人听得又惊又喜。赵三狗叫道:“梁大哥你当真跟我们一起去么?”

    梁萧冷笑道:“离了老子你们四个猪头猪脑没的丢了性命。”但见四人倏地红眉肿眼不由眉头大皱道:“不许哭没得丢了志气。”阿雪也笑道:“是呀你们一哭哥哥会不好意思。”梁萧被她说中心事面皮一红回头瞪她一眼。土土哈此时才回过神来一把揪住梁萧叫道:“梁萧你说话算数么?”梁萧道:“这是什么话?你当我逗你玩么?”土土哈搔头一笑对囊古歹道:“给你爹说我要跟梁萧一队不去他那里了!”众人皆是一惊囊古歹叫道:“你这叫我怎么交代?好呀我也不去了左右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李庭儿大笑道:“有了土土哈与梁大哥我们这七人能当千军万马使了。”

    梁萧正色道:“你们四个既然从军便将小名去了李庭儿叫李庭杨小雀便叫杨榷赵三狗叫赵山王可就不用改了。”他边说边用手指蘸了酒水将三人名字写在桌上。三人各各答应。

    土土哈道:“如今再多三人便是个十人队了我推梁萧做十夫长。”众人一口同意梁萧也就不好推辞。土土哈又道:“我家的马匹刚卖了三匹留三匹给我妈还剩三匹本想带做从马(按:游牧民族用马制度数匹马战争中轮流使用以保持马力)。但梁萧做十夫长不能无马我送一匹给你剩下一匹我俩轮流用。”囊古歹摇头道:“不用如此。我家马多我牵十匹来让大家都有坐。土土哈你不许推三阻四说什么要靠自己不受他人恩惠。”土土哈心头感动抓着他肩膀呵呵笑道:“好这次我就不推辞梁萧既然从军还请你妈照顾我妈。”囊古歹道:“你放心。”土土哈想起一事问道:“阿雪怎么办?”梁萧道:“她跟四叔四婶一块儿住。”土土哈点头道:“这样很好咱们早点打完仗回来不要让亲人们担心!”梁萧点头微笑众人得知梁萧从军无不欢喜一边谈论战事一边开怀畅饮喝到半夜但听得天上殷雷阵阵响起片刻工夫淅淅沥沥最后一场春雨飘然而至。众人这才尽欢而散唱着曲子相扶而归。

    梁萧与阿雪冒雨收拾好残宴。阿雪多喝了几杯酒头昏昏的洗漱过后顷刻睡去。待她睡熟梁萧起身推开大门只见雨水哗哗啦啦从屋檐落下便如一道水晶的帘子挂在眼前西方雷声轰隆响个不停便似千军万马从天空驰骋而过。梁萧凝望着南边黑沉沉的天空良久良久终于叹了口气合上竹制的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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