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午后冬阳的照射下“奇兵号”领头泊往海盐南面的临海码头出奇地除了随行的八艘双头舰外尚有五艘专走海路的楼船观其吃水深达两丈便知船上满载货物。

    刘裕闻报和一众将兵蜂拥出城迎接此时岸上早众集了数百名北府兵人人神色兴奋看着壮观的船队泊往大小码头。

    屠奉三不待“奇兵号”靠岸从船上跃下码头以内功贯注声音大喝道:“报告刘帅奉三和文清幸不辱命已攻克沪渎垒并夺得敌人大批粮资和攻城的工具。”

    刘裕尚未有机会回应聚集在码头的兵将爆起震荡码头区的轰天叫好喝采声便像久旱的受苦灾民看到天上降卜甘霖的激动情况。

    刘裕心中叫好。

    屠奉三这一手耍得非常漂亮可见他深识人性。他于攻陷沪渎垒后毫不停留的率船队赶回来为的便是要报上好消息振奋海盐部队的士气。

    没有了专用来攻打海盐的器械工具天师军暂时对海盐是无计可施让海盐的部队有喘息的时间和空间。

    城门和城墙上的守军听到这边的欢叫立即知道生了甚么一回事同时呐喊助威响应一时间城里城外充满令人热血沸腾的叫喊声。

    屠奉三直抵刘裕和刘毅等将领身前从容道:“我们于丑寅之交对沪渎垒动攻击敌人在猝不及防下全无还击之力仓皇四散奔逃到天明时全垒落入我们手上。不知是否老天爷关照五艘天师军的货船仍懵然不知地驶到沪渎垒来上载大批粮货、药物、衣服和日用品我们当仁不让一切照单全收。看!我们把战利品带来了请刘帅过目点收。”

    由于他说得既轻松又有趣引起众将兵自真心的爆笑。而这五艘大型海船在各人眼睁睁下靠往岸边比甚么都更能有力地激励士气。

    刘裕打心底感激屠奉三目前北府兵最欠缺的正是粮货和信心最巧妙是屠奉三提起老天爷绕了一个弯子提醒众人他刘裕是真命天子登时令众人精神振奋。

    刘裕微笑道:“宗兄!麻烦你点收战利品再把货运进城内去。”

    刘毅振臂一呼左右人等全追在他身后办事去了。

    此时八艘双头舰耀武扬威的在码头外的海域往来巡弋益增海盐城守军振起了的气势。

    屠奉三来到他身边叹道:“我们没有看错蒯恩此人乃不世将才攻打沪渎垒的计划由他一手策划故能在伤亡不足百人下建立奇功。我们要好好的擢用他。”

    刘裕道:“大小姐和宋大哥呢?”

    屠奉三道:“我们接到边荒来的消息北颖口的敌人已被击退还击杀主帅宗政良和副帅胡沛。高小子当然安然无恙似乎还赢得小白雁的欢心。

    燕飞现已往平城去五车黄金可望于短期内运抵边荒。正因逞荒集之危已解所以我们的荒人兄弟把二千头上等战马送交孔老大再由他派船运往海盐来大小姐和宋大哥率船于中途接应以免被天师军拦途截劫。”

    刘裕大喜道:“我们交运了好消息竞一个一个的接踵而来。”

    屠奉三道:一这或许是否极泰来。事实上自我们智取盐城后我们已把命运掌握在手上再不是由人摆布。现在情况如何呢?”

    刘裕道:“昨天一日之内吴郡、嘉兴相继陷落天师军竟封锁到无锡之路逼得两城败军朝海盐逃来现在我们在海盐的兵力已增至八千人徐道覆真懂得帮忙。”

    屠奉三叹道:“这叫天助我也。只从吴郡和嘉兴失陷之可看出北府兵十无斗志。事实上谢琰的部队已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全赖我们奇兵突起、挽狂澜于既倒。有没有天师军的情报?”

    刘裕看着五艘海船的货物在众人兴高采烈下被搬运到岸上再由骡车运进城内心中涌起满足和欢慰的感觉。答道:“据刚接到的消息天师军的主力已沿运河南下攻打会稽和上虞将是十天或八天内的事。至于该来攻打海盐的天师军部队仍未见踪影。真奇怪!”

    屠奉三笑道:“有甚么好奇怪的这支部队现该在赴沪渎垒的途上不过当他们遇上从沪渎垒逃出来的败军只好退返吴郡和嘉兴再请求徐道覆的指示。”

    刘裕欣然道:“理该如此!”又沉吟道:“徐道覆会有何反应呢?”

    屠奉三扫视海面的情况沉声道:“如我所料不差天师军的舰队会出现在海面上摧毁我们泊在码头的所有船只封锁我们的海上交通使我们无法支持海峡对面的会稽和上虞同时孤立海盐使我们不能从海路运来物资。”

    刘裕双目精芒乍闪平静的道:“那就让天师军的战船队见识一下我们双头舰能以少胜多的战术。我们尚有一个优点就是从岸上支持我们的舰队只要捱过此关海盐将变成在怒海中兀立不倒的巨岩我们大败天师军的日子亦为期不远了。”

    ※※※

    聂天还坐在厢房内临窗的桌子从酒家二楼俯瞰风雨迷蒙里洞庭湖的风光。此时把门的手下来报任青?到了。

    聂天还着手下请她进来到任青堤在桌子另一边坐下厢房门关上后聂天还道:“任后是否静极思动呢?”

    任青媞微笑为他斟酒柔声道:“我是放心不下所以趁聂帮主尚在巴陵赶来见你。”

    聂天还用神地打量她似是有所现。讶道:“任后竞在担心聂某人?”

    任青媞淡淡道:“正因聂帮主认为我不用担心你这却正是我担心你的由来。”

    聂天还皱眉道:“任后是否暗示桓玄会害我呢?”

    任青媞叹道:“我对桓玄确有恨意但仍不会下作至干挑拨离间的事但有些话是不吐不快便当是报答聂帮主收留我的情义吧!”

    聂天还微笑道:“狡兔既然未死我聂天还应该尚有被利用的价值桓玄怎舍得害我?”

    任青媞幽幽的道:“奴家就是担心帮主有这种自以为然的想法。帮主认为要杀你是一件易事吗?当帮主全力提防时任何人要对付帮主都要付出沉重惨痛的代价动辄还惹来焚身之祸。故若我是桓玄会选择在帮主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攻帮主的不备以除去杨全期和殷仲堪之外另一个心腹大患。”

    聂天还冷哼道:“任后当我第一天出来混吗?我怎会不防桓玄一手他的部队全在我的监视下他动半个指头都瞒不过我。桓玄想暗算我会是自讨苦吃。”

    任青媞苦笑道:“帮主动气了我是否该闭嘴滚蛋呢?”

    聂天还瞪了她好半晌后摇头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在提防桓玄我和他的结盟是互相利用根本没有道义可言。但若没有这个盟约我到今天仍只能在两湖称霸坐看大江帮耀武扬威。”

    任青媞欲言又止终于没有说话。

    聂天还道:“请说下去。”

    任青媞道:“在一般的情况下谁都难以对付帮主。可是当帮主倾巢而出一旦被截断返两湖之路将成被驱离山林的猛虎变成被犬欺的平阳之虎。帮主明白我的意思吗?”

    聂天还从容道:三垣个情况或许有一天会生但绝不在攻陷建康之前这方面我自有打算。”

    任青媞冷静的道:“帮主雄材大略心中当然有全盘计划容许我猜测吗?”

    聂天还露出不自然的神色皱眉道:“说吧!”

    任青媞微耸香肩道:“当桓玄全力攻打建康之际帮主将攻取荆州变成另一个桓玄那时就算桓玄成功攻夺建康但已失去上游之利。对吗?”

    聂天还沉声道:“这是桓玄的看法还是你的猜测?”

    任青媞目光投往烟雨中的洞庭湖轻轻的道:“不论大江帮又或两湖帮都是桓玄的心中刺、眼中钉。桓玄并非-个有勇无谋的人他借帮主之手除掉江海流实为高明的一着。可是他有两大缺点第一个缺点是好色;另一个缺点是疑心重。”

    接着秀眸朝他瞧去平静的道:“天下谁不晓得帮主是不甘臣服于人下的霸主豪强以桓玄这么一个疑心重的人绝不会让帮主坐收渔人之利。如果青缇所料无误在毁灭两湖帮前桓玄只会封锁大江而不会直接攻打建康。”

    聂天还冷然道:“你是指今次桓玄邀我攻打江都只是要覆亡我两湖帮、引蛇出洞的奸计、哈!若是如此我会教桓玄后悔。”

    任青媞从容道:“我刚才说过在帮主全力提防的当儿攻击你的人肯定是蠢才。攻打江都帮主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优势桓玄怎敢在这种时刻打帮主的歪主意。事情会生在歼灭了杨全期和殷仲堪之后至进犯建康这段期间内。”

    稍顿续道:“帮主虽然对桓玄的兵力部署了如指掌可是对巴蜀的谯纵又如何呢?此人能独霸巴蜀大不简单其出身来历更是神秘。谯家的崛起只是十多年间的事看看以干归这等人才亦甘为他所用便知谯纵不只是一般世家大族。”

    聂天还苦笑道:“你以为我会忽略谯纵吗?”

    任青媞道:“帮主当然不会有此疏忽但却肯定感受上没有我这般深刻。谯嫩玉可说是从我手上把桓玄硬生生的夺去且是在干归饮恨建康的消息刚传人桓玄耳中的当儿由此町见此女应变之不择手段的厉害哪有半点像世族人家的正经女儿?且如果不是荒人故意泄露谯嫩玉行刺高彦的事到今天帮主恐怕仍未对谯家生出警觉。”

    聂天还现出深思的神色好一会后点头道:“任后所言全是实情。”

    任青媞喜孜孜的道:“帮主终于听得入耳哩!”

    聂天还讶然瞥她一眼皱眉道:“你对谯家还有甚么看法呢?”

    任青媞叹道:“先兄在世之时一直有留意南方的情况下了不少工夫当时毛家的势力比谯家大得多所以我们不大留意谯纵谁想得到谯纵竟能于一夜之间把情况扭转过来由此可见万不可轻视谯纵否则将重蹈毛家的覆辙。”

    聂天还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任青媞默默的看着他等他放下酒杯柔声道:“你听过李淑庄这个人吗?”

    聂天还愕然道:“当然听过她不但是淮月楼的大老板且是在建康五石散的主要供应者令她变成建康最富有的女人。”

    任青媞秀眉轻扬像在自言自语般道:“我为何要提起她呢?因为先兄曾和她有一段情一直以来我们只当她是一个有办法的女人从没有想过她在名利权势外尚另有野心不过这个想法我已改变过来。”

    聂天还讶道:“甚么事令你改变对她的看法?”

    任青媞道:“当然与干归葬身淮月楼有关系没有李淑庄的准确情报干归如何能掌握刘裕赴淮月楼夜宴的事?照我猜李淑庄未必直接和干归有交情但却与谯家有密切的关系。”

    聂天还一呆道:“你这猜测非常管用我的确是低估了谯家的实力。”

    接着苦笑道:“听你说得我有点心神不定我很久没有这种危机四伏的感觉。任后对我有甚么忠告呢?”

    任青媞一字一字的缓缓道:“如果我是帮主你就拒绝出兵随便找个借口例如尚未准备充足请桓玄把攻击殷、杨两人的行动推迟半年。”

    聂天还双目神光遽盛盯着任青媞。

    任青媞垂道:“青媞要说的话说完哩!一切由帮主定夺。”

    聂天还仍默不作声。

    任青媞起立施礼一声告罪退出厢房去。

    她刚离开郝长亨进入房内走到他对面坐下以询问的日光看着他。

    聂天还道:“有甚么事?”

    郝长亨道:“杨全期中计了。刚接到桓玄传过来的消息杨全期的船队离开襄阳赶往江都。”

    聂天还讶道:“杨全期难道不晓得前一阵广江都因连场大雨浸坏了农田影响今个秋天的收成吗?”

    郝长亨嘲笑道:“殷仲堪肯定会向杨全期隐瞒此事好骗杨全期陪葬。这些所谓的名士彻头彻尾是无行的文人。”

    聂天还沉吟半晌苦笑道:“长亨!你来帮我想想如果我把与桓玄的约定置诸不理按兵不动会有甚么后果呢?”

    郝长亨剧震一下瞪着聂天还一时说不出话来。

    聂天还正容道:“我是认真的。”

    郝长亨用心想了片刻道:“先我们会打回原形从此势力难伸出两湖半步失去了沿江所有新打下的地盘。而桓玄亦难圆他的帝皇梦。”

    聂天还点头道:“你说出了我心中的想法。现时我们的情况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说不定大江帮还会趁此机会由衰复盛。皆因有荒人作大江帮的后盾。”

    郝长亨道:“帮主不是真有这样的打算吧?”

    聂天还叹道:“只是想想而已。自击杀江海流后我们事实上已骑上了虎背只有坚持下去方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郝长亨关切的道:“帮主在担心甚么呢?是否听到有关桓玄的事?”

    聂天还道:“说来好笑我担心的是一个我不了解的人亦正因我不了解他才感到忧虑。桓玄嘛!仍不被我放在眼内否则我岂肯犯上与虎谋皮的大错。”

    郝长亨不解道:“令帮主生出忧心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聂天还道:“就是谯嫩玉的爹谯纵。”

    郝长亨松一口气道:“竟然是他。”

    聂天还苦笑道:“只看你根本不当谯纵是甚么一回事便可知谯纵掩人耳目的功夫如何成功。若不是得任青媞提醒我我仍是如在梦中。一切依原定计划进行但我们必须防桓玄和谯纵一手否则将会阴沟襄翻船遇上不测之祸。”

    郝长亨点头领命。

    聂天还又道:“清雅有甚么动静?”

    郝长亨笑道:“她最近义乖又听话心情也很好且出奇地一直留在别院里少有见她外出。”

    聂天还欣然道:“你使人去找她立即来见我我有事要问她。”

    郝长亨应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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