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与蔡家的关系就是在年前双方还都遮遮掩掩的。虽然在此之前江宁与范阳之间的关系让世人琢磨不透但是幽冀世家对置县策的激烈攻诘让人想不到范阳蔡氏竟是东南新贵徐汝愚的母族。曾几何时靖河郡主的美貌与才情并不仅仅限于在幽冀境内传扬便是今时在南疆北漠也有她的诗文传诵然而关于她花信之年染病身故的传闻让几多人唏嘘不已细心的人或许会留意到别鹤山下靖河郡主的墓冢在相隔若干年后又迁了一处。

    知悉其中详情的只有当年牵涉此事中的人。

    尘封的往事却又渐渐清晰清楚起来世人隐约看到过去三十年间许多掩饰得很好的真实。

    在此之前徐汝愚在清江崛起在世人眼中他与他的父亲徐行一样都是平民英雄。在粗劣的茶肆与食店他们的事迹让说书艺人广为传唱激励着平民青少年的热血那些流落各处的流民只有听到他们的事迹才觉得安居乐业的梦想稍有真实的感觉。然而对世家大族而言却没有比这更让厌恶的了。

    数百年来平民还没有形成一股上升的势力无论是军事上还是政治经济上那些因为自身的才华而爬上高位的寒门子弟都会感到孤立无援俊徐行也是如此。徐行两次立下大功两次退隐山野。

    徐汝愚绝对算一个异数他将平民与破落的或正在衰退的世家势力一齐收归自己的麾下形成自己的势力。对置县策的激烈攻诘也表明世家对徐汝愚及江宁的警惕姿态。那些世家能够容忍旧的世家灭亡、新的世家崛起却不望看到世家势力让别的什么新势力阶层替代。

    年后徐汝愚的身世之秘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世人恍然觉他的身后站着的却是世家阶层的核心家族虽然蔡氏正面临灭族之祸却不妨碍别人肯定蔡氏血统的高贵。如此一来世人便从徐汝愚的诸多事迹中挖出许多蛛丝马迹便是数年前蔡逸潜去商南与徐汝愚相会的详情也有几个版本的传言。

    徐行曾拜在天机雪秋门以及与傅缕尘之间的事迹也渐渐传扬开来。天机雪秋虽然是旧朝高门世家的代表人物却一点也不妨碍他在世人眼中的崇高地位世家高门此时来看江宁却也不觉得多么讨厌。

    对于平民而言他们并不关心世家血统的传承惟有俊徐行与靖河郡主之间的爱情更让他们感兴趣些然而听这些消息惟有江宁的挑明月楼书场散布出来的消息最具权威性。

    江宁仿照雍扬的挑明月楼在东城又修建了一座楼取了一样的名字。四层高挑画栋重檐飞挑明月于长街之中若鹤立鸡群伊人独立。楼依旧样饮酒的规模却也是的雍扬挑明月楼的规矩一楼不限雅俗二楼拒各郡有凶名者、衣冠不洁者三楼解剑挑明月楼上酒非名士不能品然而不拒功勋之士。只要在江宁立下功勋即使是贩夫走卒江宁挑明月楼的当家人江雨诺也会亲手把盏为之斟上一怀玉壶玉雪。

    世间能当名士者有几人徐行是名士江宁众人便不敢自谓名士。江雨诺乃是司马大人江凌天的亲妹、明鉴大人云清虚的关门弟子江宁倒也没有几人担得了她亲自把盏斟酒。

    江雨诺攘袖露出一节皓腕纤长的素净十指轻扣着精致的银壶嘴角隐着笑这年她正双十年华容光灼人不可方物。

    屠文雍见她身姿绰约的向这边走来忙站起来口里直呼:“不敢。”屈指叩桌作叩头状以示惶恐。

    江凌天哂然笑道:“雨诺你不要为难屠大人了来这边坐下。”

    雨诺娇说道:“柳麻子让我向屠大人斟一怀酒待他说完书上来却要亲自向屠大人讨回这个人情。”

    屠文雍露出苦心说道:“柳先生要是探听大人的私事文雍却没什么可以奉告的。”

    雨诺嫣然一笑说道:“我便知道这些日子满城的风言风语都是你们司闻曹捣得鬼既然你们要将真相散布出去为何不让柳先生在此说书挑明月楼的生意好了大不了屠大人日后过来饮酒雨诺允许赊账就是。”

    云娘笑道:“张仲道不在这里他若在这里不用你求他他反会过来求你。”

    雨诺横目望来娇语嗔道:“莫要忘了你才是挑明月楼的真正主人此时不与我一起胁迫屠大人竟反倒过来奚落我?”

    众人听她坦言自己此时正“胁迫”屠文雍皆莞尔一笑。

    屠文雍便知道这酒没那么好喝不过江雨诺以江凌天的名义下帖子却不容自己拒绝不来眼巴巴望着在座的诸位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郁闷得很暗自思量大人的身世众人都粗略知晓一点然而司闻曹通过秘密渠道散布出来的消息有真有假或许他们也正感兴趣得紧。苦笑说道:“以柳先生与江宁的关系经他口说出去的事世人便会认定是真相那还算什么谣言?”

    江雨诺说道:“我倒不探听别的事只要屠大人将徐公与靖河郡主之间的情事说出来就行。谁都知道挑明月楼晚时书场以真实详细著称刻印的诋报传到外阜能售百钱屠大人只要讲述出来此番得利分你一成。”

    屠文雍心里暗忖:大人与眼前这蛮女以兄妹相称出了篓子却是要自己来背黑锅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眸光直是摇头不已口里说道:“这些事关大人的私密除了那些已经散布出去的谣言我也知道不多。”眼巴巴望着江凌天暗道:江大人守口如瓶却将难题抛给我这个不干系的外人又说道“倒是邵先生知道更多一些雨诺姑娘可以去问邵先生。”

    江雨诺见他软硬不吃径走到云娘身边泄气坐下说道:“明日我进府直接问夫人得了。”

    云娘笑道:“夫人哪里会随意说公婆的情事倒是珏儿夫人心直口快你可以径直去探她的口风。”

    屠文雍见她们在席间算计两位夫人侧耳装作未闻又想:珏儿夫人也是喜欢凑热闹的主此番下来不都乱了套?

    江凌天笑道:“徐公与靖河郡主之间的情事本应为数百年来才子佳人之典范别处胡乱传言免不了有不敬之辞经亭山先生之口说出来也能让街头巷尾奉为正朔你若不便说我明日与邵先生相会时提及就是。”

    屠文雍说道:“高门婚姻不通寒庶大肆宣扬其事只怕会加深那几家的戒心?”

    江凌天说道:“江宁革故鼎新废除旧俗势所不能免那几家心里皆有数遮掩也遮掩不去。倒是内行共政之策却要汝愚回来亲自定度书信所言毕竟才粗陋这些消息暂时不要散布出去才是。”

    江雨诺听到这里想起一事插嘴问道:“义兄每从幽冀传手书回来俱在你司闻曹归档其间可有什么内幕消息传来?”

    幼黎身姿绰约显怀早冬日衣服宽松倒也不觉不便进入三月有徐汝愚的手书传回江宁幼黎心里的忧虑放下大半加上众人劝谏便摞下手中的事务。此时已极少接见外人便是召见江宁近臣也多垂下布幔不以面示人。倒是徐汝愚从幽冀传回的手书要经她先阅再传示众人。幽冀传来的军令如果是别人代笔俱是相当正规的格式如果是徐汝愚的手书中间却夹杂着与幼黎、珏儿之间的絮叨之语显得杂乱无章。徐汝愚途经之处都有秘函向江宁禀呈然而徐汝愚手书之始必言所处的方位或言:行至青邑东野心有所怀;或言:尚行海上距津门不知几许触眼皆碧波。但是徐汝愚大都时候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常常与两位夫人的私信中杂有政令军令正式的手令之中也常参杂“江南景如绣宜行江上两壁披花如锦宜酒宜琴”之类的句子。这样的手书却要进行摘录将其中徐汝愚与两位夫人的私语隐去才传示众人。虽然原件都在司闻曹归档屠文雍此时万万不会承认自己阅读过这些秘档虽然读也不违制。

    屠文雍说道:“文雍却也不详雨诺果真有兴趣得到邵大人允许便可调阅。”心里却想:这些书信便是邵海棠也要避讳不读怎会同意你调阅?

    书信中徐汝愚也将修行所悟录下这些字句摘录下来除了向梁宝、魏禺、即墨明昔数人传阅之外便只有三府的重臣才能读阅倒是屠文雍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能接触到这些极高深的武道修行。

    江雨诺娇笑道:“我又不是探听军中机密江宁赌市已为夫人生男生女下了盘口夫人六月临产义兄在范阳当会为腹中儿拟名不知是女名还是男名?”

    屠文雍说道:“这却要问过夫人才知道。”

    江雨诺嗔道:“每回俱是你摘录书信莫非你只看你当看的不当看的一概没有看见?”

    屠文雍举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转眼望着江凌天一脸苦相求救之意若揭。

    江凌天笑道:“文雍守口如瓶难怪能当司闻曹重责。这拟名之事我倒知道汝愚为女娃拟了三个名字只说:男名自有众人操心若是生女却只有他一人疼爱。汝愚倒是希望生女。”

    屠文雍暗道:邵梅宜云诸人却是极盼生男江宁若早有少主大人在北唐遭险江宁就不会那么惊惶失措了。

    江雨诺倒也不再为难屠文雍以她的人脉便是向邵海棠去探听口风邵海棠倒也不能遮得严严实实。

    众人正推怀换盏二楼传来喧哗之声只听见一名男子要上三楼在楼下放言:“解剑挑明月品酒观佳人。挑明月楼主的艳名虽及不上邵如嫣但是邵如嫣此时在范阳我屈尊来看她一看你们竟敢阻我?”旁边一人小声劝慰:“你要投奔异族樊文龙自然阻你何况江宁也未为难你我为何整日搞些是非?”又有一人瓮声说道:“冯哥儿你莫理他他整日念叨那个花岫烟沉鱼落雁难道还及得上这怀中酒的滋味?伙计快给爷爷我送一壶平城秋露上来。”

    这三人正是秦钟树、冯哥儿、萧远三人。三人随寇子蟾一同让彭慕秋带到江宁寇子蟾与徐汝愚渊源甚深又是当今大儒徐汝愚未回江宁江宁无法决定他的职权现在暂居客卿之位参与政事这三人便在寇子蟾府上做清闲门客。

    秦钟树冷哼一声:“美色如酒暖人心这人间绝色便如酒中极品这三楼之上既有酒中极品又有人间绝色萧远与我一齐上去自可以各取所得。”

    冯哥儿劝阻道:“不要生事让寇先生居中难做。”

    秦钟树说道:“李三坏我与花岫烟的好事我倒要他赔我一位绝色佳人。”

    “此事与李三兄弟何干?”

    “你这榆木脑袋此时还不知那李三就是江宁之主徐汝愚?江雨诺是他义妹今日由她亲手为我三人把盏我们就与他揭过这过节。”

    江雨诺听了这话霍然站立秀眉倒立双手叉腰“咚咚咚”走下楼梯斥道:“我义兄难道还怕你向他讨过节不成?”

    秦钟树哈哈大笑指着江雨诺对冯哥儿说道:“我便说只有这样能看到这人间绝色来来来绝色佐美酒快饮一大怀。”兴怀递到唇边一口饮下目光却在江雨的如花容貌上流离。见江雨诺气极转身离去又与冯哥儿说:“今日酒钱便由你来付。”

    江雨诺返回三楼粉脸煞白气呼呼的坐下径向着屠文雍说道:“那秦钟树甚是恼人三番四次来酒楼滋事你们为何不断了他的月例将他逐出江宁去?”

    屠文雍心里好笑暗道:秦钟树说她美貌不及邵如嫣正中她的痛处。当然不敢触她的霉头直说道:“明天就向邵先生、寇先生言及此事这三人整日里无所事事甚是可恼。”

    众人皆含笑不语。

    秦钟树痴迷呼兰榆林郡主褚师岫烟之事众人皆晓虽然他才华横溢品学冠众人江宁倒不敢用他也不让他到别处去便将他羁留在江宁待徐汝愚返回江宁亲自定度。

    秦钟树无人约束又无职位在身越肆意放纵每日流连酒楼花肆饮酒问色没有什么违忤的事司闻曹靖安司自然不能理他。便是他来挑明月楼饮酒江雨诺看来寇子蟾的面子上允他赊欠。近来他闲来无事伙同无聊文人品定天下绝色东南以邵如嫣为第一江雨诺只列第九触了她的大忌便断了他的赊酒之路万万料不得他却能搞到钱来隔三岔五也能来酒楼厮混。

    过了片刻司闻曹的一名小校径上楼来给屠文雍一封秘函。屠文雍接过一看却是从范阳传回的密函封缄已经拆开问那小校说是内府递出来的。屠文雍拆开看了脸色变了数变转递给江凌天、云清虚。

    江雨诺忧心问道:“范阳出了什么变故?”

    江凌天说道:“范阳安好汝愚对江宁形势有不同的判断。”与屠文雍说道:“你去请诸位参议以及寇先生我与家岳先赶到府里去。”

    许伯英、宜观远最后赶到青凤将军府的议事堂幼黎身怀六甲与珏儿从内府走出坐到锦榻上侍立一侧的命妇欲要放下布幔幼黎阻止道:“在座都是幼黎的兄长叔伯不需要遮丑。”身子微微前倾径向众人说道:“若是公良友琴从温岭接回两万残贼强行通过江水水道与镇宁的菱凤镜、许伯当汇合寇兵将高达**万历阳、江津、荆北诸地皆受其威胁我江宁也不能确保无事。”

    江凌天说道:“算上南平在荆北与霍家对峙的兵力南平总兵力将有十二三万菱凤镜尚不能懒到直接攻打我江宁只怕他会对霍家在荆北的四万残军动手。”

    十二万对四万便是强行攻城也使得。如今在荆北地区以及荆北地区周围北边是江津易家兵力约有四五万东面是祝家的历阳府兵力约有四万但是其中祝家的兵力大半都是用来防备江宁的东南角上江宁在凤陵驻有青卫军近三万兵力。而在荆北南平原有驻军五万众接回许伯当部三万众也不过八万众在如此众多势力环伺之下南平却不敢轻易再对霍家驻在荆北的四万残兵动攻势。若是公良友琴毅然决然的放弃普济岛那带出来的兵力将高达六万之巨。那时南平在荆北的兵力将抵得上数家合力荆北暂进的军事平衡就会被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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