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曦扶着纤细的手腕,眸中隐隐有疑惑之意道:“梦魇了,如意,拿杯水来。”

    如意素来知道她多年的心结,见她如此,也只得先去倒了茶水来。

    谁知禾曦才接过那盏茶,便觉得腹中一阵抽痛,似乎有人将钢针,狠狠地刺进她的肌理中,她手一个不稳,便将杯子扔了出去。

    杯盏碎裂的声音,如意疾呼的声音,接连传出,宁奕也顾不得许多,一并吩咐了管家去宫里请了御医,一并迈进里间探望。

    这一看连他都惊了一下,只见到禾曦正捂着肚子痛苦的呻吟着,汗水几乎要浸湿了衣襟,十指用力地紧紧的攥着身下的锦被,那上好的绸缎,滑腻的几乎把握不住。

    第一次,第一次他在禾曦的眼中看见了恐惧,有泪一滴一滴的蓄进了眸中,她死忍着不让它落下,她雪白的贝齿紧紧的咬着下唇,以此来抵抗从身体深处传来的颤抖。

    疼,钻心彻骨的疼,禾曦只觉得这种疼痛,几乎要越过自己受过的高远的针灸。

    如意早就哭的不成声了,她一声一声的唤着禾曦,却也做不了什么。

    宁奕上前拉过了禾曦的手腕,将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

    这么多年,因着怜儿的病情,他也略懂一些医术,然而此时禾曦的脉象却出奇的异样。

    并没有想象中的紊乱,反而沉稳有力,丝毫没有异样。

    如意求助似的看着宁奕道:“王爷,我们小姐这是怎么了?”

    宁奕的眉心几乎皱成了一条深不见底沟壑一般,禾曦好似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但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缓慢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他眉头微促,但是也只能如实道:“我并不能看出什么问题,禾曦,你忍着些,太医马上就到了。”

    禾曦哪里还有力气回应他,只能死命的忍着。

    腹中的孩子也有些不安的动了动,禾曦神色越发的难看了,脸色白的好像是一张薄纸一般。

    好在管家动作麻利,已然请了宫里的御医赶来了。

    那御医行礼都来不及,就被宁奕拉到了床边,此时的禾曦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强自镇定的等着那御医的论断,但是显然那御医把脉的结果和宁奕并无二致,分明一切都是正常的。

    他哆哆嗦嗦的缩回手,伏在地上道:“王爷,臣无能,穆小姐这——这——”

    话音未落,便听见如意惊慌失措的声音道:“小姐——小姐——”

    宁奕看过去,便见到禾曦已然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晕死了过去。

    下人们手忙脚乱的将禾曦扶正,那御医忙上前查看,奇怪的是,禾曦虽然晕倒了,但是无论是心跳还是脉搏,都越发的平静了,像是睡着了一般,之前紧皱的眉头,也松了开来。

    那御医何曾见过这样的症状,只得先开了静气凝神的药,才走到了屏风后面,对着宁奕恭声道:“王爷,老臣行医数十年,当真是没见过这样的症状,这——”

    宁奕道:“您是御医,也未曾见过?”

    那人无奈的摇头,随即好像想起什么一般道:“这症状倒像是——像是——中了蛊——”

    宁奕心中一沉,随即问道:“可是能查出什么时候中的蛊?”

    那御医摇头,隐晦的道:“王爷,先不说臣还无法确定是不是蛊毒,即便是是,满西凉怕是都寻不到解蛊之人,更别说查出来是何时中的蛊了。”

    宁奕知道再为难他也无用,只是留着他等着禾曦醒来,再诊断一番。

    禾曦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之前那种疼痛已经消失了,但是浑身依旧好似被大石碾过一般,肌肉都泛着酸意。

    好在精神还算是清明,就着如意的手喝了半碗参汤,才觉得舒坦了些。

    见到宁奕的身影影影绰绰的映在屏风上,便披衣起身。

    听的里面的声响,御医赶紧绕进来诊脉。

    禾曦看宁奕面上难看,便知道情况有意,她不动声色的让御医诊了脉。

    那御医仔仔细细的查了片刻,才忧心道:“奇怪,为何这脉象相比之前又虚了几分?”

    说着,又反复校验,最后才确定的道:“小姐现在气血虚浮,极容易疲乏,需要好好歇息,孕期不易用药,不过温和滋补的东西可以适当服用,不过切记不可过量,虽然无害,但是若是胎儿过大,届时不好生产。”

    禾曦透着病气的脸颊上隐隐有泛着红晕,点了点头。

    那御医看着宁奕的眼色,便跟着如意下去开药方了。

    下人们也极为有眼色,只留下了一个负责收拾的婢女,其余的人全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禾曦盯着宁奕道:“方才那位御医也看不出问题是不是?”

    宁奕见她已经知道,也不隐瞒,如实道:“许是蛊毒,但是至于什么时候中的蛊,还查不到——”

    禾曦只觉得脑中似乎是有惊雷炸响,她下意识的用手扶住了自己的小腹,宁奕知晓她心中所想,便叹息一声道:“我会派人出去,找解蛊的办法,不过方才御医有说,你腹中胎儿暂时无恙——”

    禾曦摇头,眸光扫过在屋内洒扫的婢女,那婢女不知道为何一慌,手下一抖,竟然将一个上好的琉璃盏碰到了地上,发出清灵的破碎声。

    她脸色霎时惨白,跪在地上求饶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粗手笨脚,不是故意的。”

    宁奕眼中不解,但是看向那婢女的神色已然有些不善。

    他才要说话,便被禾曦打断道:“我和王爷有事情说,将东西收拾了,下去吧。”

    那婢女如逢大赦,连连叩首这才离去。

    待到走后,禾曦才道:“这人是西太后的人,我要借着她的口,替我传个话。”

    宁奕蹙眉道:“我府上从来往来人等都严加盘查,如何会有她的人?”

    禾曦道:“是我选的,我们越是无可击破,便越难以把握对方的动向,只有让她知道一些,我们想让她知道的,她才会按照我们设想的做。”

    宁奕知晓,后宫中的明争暗斗,丝毫不逊色朝堂和战场,更是不见烽烟就可夺人性命,却不想禾曦竟然能反应这般快,他有些好奇,禾曦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禾曦见他只是定定的盯着自己看,便道:“王爷,或许我真的等不了那么久了,蛊毒的事情,劳烦王爷了,至于西太后,应该马上就会有动作了。”

    宁奕点头,起身道:“我会先寻了名医来给你诊治,希望在你生产前,将蛊解了。”

    禾曦微微颔首,待到宁奕走后,如意才从偏室进来,才走到禾曦的身边,才看见她早已经泪流满面,她呆呆的坐在那里,像是一个泥雕木偶一般,任由泪水在面上肆意流着。

    如意心中跟着一阵阵的抽痛,她俯身半跪在禾曦的身前,将脸埋在禾曦的双膝间,哭出声来,她哽咽的道:“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小姐,咱们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为何会这样?为什么?”

    她一句一句,似乎是在问自己,也似乎是在质问有眼无珠的上天。

    禾曦深吸一气,看着如意发顶,随着她动作轻轻颤动的珠花,轻声道:“或许,是曾经上天太过于厚待我了,现如今才会这般。”

    如意见她有些灰心,才想抬头劝,竟然撞进了禾曦一双坚定的眸子,那里面的执拗和坚持,让她想起了,曾经禾曦决定只身前往蜀中的时候,几乎是一摸一样的神色。

    她躁动的心一下子便安定了下来,她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自己泪,又将禾曦面上的泪擦干,才苦笑道:“无事的,小姐,摄政王手眼通天,定然会找到解蛊的法子,再不济,还有高——”

    她忽然想到之前那人的话,高远想来现在处境也是十分危险的,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缓缓的收紧了手指,握成了拳,不对,既然他们还对自己下手,便说明高远现在还未走到绝境,任人鱼肉的地步。

    这般想着,她才微微的安心下来,对着如意道:“这蛊,怕是我们要去苗域才解得了,如意,你去找梁伯,便说我劳烦他走一趟,万事不可强求,自己的安危要紧。”

    如意见她早已经恢复了镇定,不由得心中敬佩,从地上爬起来便匆匆出门。

    是夜,从摄政王府,有一匹快马,连夜出城,隐在了夜色中。

    而此时的西凉皇宫内,翊坤宫中,灯火通明,一个身着暗灰色衣裳的婢女,被人领了进来,正是之前禾曦打发出去的婢女。

    她一见到西太后,便俯身拜倒。

    西太后摆了摆手,对着她道:“你连夜送信进宫,说是有要事说,说说看吧。”

    那婢女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神色,将今日宁奕召了太医进府,和禾曦腹痛之事说了。

    西太后一惊,起身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婢女连连叩首,道:“太后娘娘,您就是给奴婢几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有半句欺瞒,只不过是不是蛊毒尚不清楚,不过太后娘娘要是不信,大可以召来那御医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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