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我这句我好了,便指着床的位置朝我说了一个字:“坐。”

    我早就有了一切准备,所以很淡定的坐在了他的面前,易晋长腿交叠在一起,身体便懒懒的靠在了椅子上,他眼神就那样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我,可我却觉得他那漫不经心之下,是无形之中的压迫。

    事到如今我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也不打算瞒了,我开口便说:“你还记不记得六年前的一个晚上。”

    易晋视线落在我身上,没有说话,我也没奢望他会回答我,我冷笑说:“我第一次带赵州回家里的那一天,你和爸妈都不同意我和他的婚事,那天晚上你在我房间发了很大一场火,我哭了整整一晚上,到第二天早上,爸妈都出去应酬了,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强迫我和你发生了关系,就是那一次怀上的,我是嫁给赵州后,才知道自己怀了孕,我当时想过要打掉,可我怀孕的事情被赵州他妈知道的,她妈以为这个孩子是赵州的,所以要求让我生下来,我本来不想,可那个时候刚嫁入赵家的我,对于孩子早就没有任何选择权,于是小奇就在赵州他妈的期盼下,生了下来。”

    “所以这一瞒,瞒了我六年。”

    我说:“不瞒着你,然后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吗?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以为我们能够在一起?我们是谁?那个时候我们是兄妹,我们的关系有多畸形难道你不知道?孩子一旦生下来就是**之下的产物,我凭什么告诉你?那个时候我本来就极度厌恶你,恨不得将你的孩子从我肚子里连根拔起。”我冷笑了一声,语气里仍旧带着消不透的怨恨说:“我告诉你,我才是真的疯了。”

    我最后那些话,带着恶意的伤害和报复,我甚至隐隐在心里期待,易晋会暴跳如雷,会狠狠在我脸上甩下一巴掌,可易晋没有,他只是面无表情坐在那里听着我说这些话,好像一座雕塑一般。

    我说:“不过,现在孩子生下来了,一切也没有任何办法了,易晋你要是敢带走孩子,或者把小奇是你儿子这件事情让人知道,小奇怎么来的,我怎么带着他去死,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我眼神无比决绝的和易晋对视着,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决心,可易晋并没有被这种决心震慑到,他反而沉沉的笑了出来,他柔声反问:“想死?”

    我说:“你别逼我。”

    易晋那谈判的姿势终于换了下来了,他忽然倾身朝我靠近,他卸掉了身上那尖锐的又刺人的气势,他试着耐心地和我倾心交谈说:“樊樊,你把我当成了你的什么。”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一句:“你是我的敌人。”

    他听到我这个回答笑了,笑声意味深长,可我并没有发现刚才我所说的话,有任何笑点在里面。

    他笑了良久,脸上的笑意褪去后,瞳孔内的笑意还依旧存在,下一秒,他无比肯定说:“不,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过你的敌人,相反,你始终还是很依赖我,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前后,你真的恨我吗?”他略带怀疑问出了他最后一句话,可他问完后,又自答着说:“不,你从来没有恨过我,你之所以这样抗拒我,不过是因为我当初在你还年幼的时候伤害了你,你怪我而已,却从来不是恨,如果是恨的话,在你小时候我们亲密的时候,你就应该一把刀从我心脏口一刀插下去,不对吗?”

    他笑得有恃无恐说:“至少,你身体接纳得下我,在你十九岁之前,有时候不还是很喜欢和我做那样的事情吗?”

    他那句话,就像在隐晦的地方扎上了一针,那一针让我又疼又涩,好似被人扒光了游街示众了一般,我拽起身后的枕头便用力朝他砸了过去,尖声说:“你别再这里给我胡说八道!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是你卑鄙!”

    他顺势接住我扔过去的枕头,只似笑非笑看向我,在轻挑的视线下,我只能握紧拳头将脸侧向一旁不再看他。

    易晋见我脸上泛着点点红印,他伸出手要来握住我的手,我抽开,他又握住,我再抽开,他还是握住,来回好几次后,他干脆大手一握,直接将整只手包裹在手心里。

    他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他说:“是我卑鄙,可我刚才说的话,难道有错?你以前并不讨厌我不是吗?后来之所以会如此抗拒,不过是外面的世界接触多了,学会的知识越来越多,觉得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奇怪,所以你害怕了,你想离开我了。”

    我愤怒的说:“你别胡说八道!”

    他抬头摄住了我下巴,强制性的将我脸面对他视线,语气竟然又重新严肃了起来,带着压迫问:“是我胡说八道?”

    我没有回答,而我的沉默在易晋眼里,相当于默认,他忽然伸出手将我从床上往他怀里搂住,我抗争了几下,他扣住我后脑勺便含住了我下唇,我用手捶了他两下,可两下过去后,我身体软了下来,双手下意识圈住了他颈脖。

    也不知道他吻了我多久,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易晋将脸往他怀中一埋,然后抬脸去看敲门的人。

    是个护士,她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有些害羞,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该前进,还是该后退,好一会儿,她红着脸笑着说:“那个孩子醒了,你们去看看吧。”

    我听到护士的声音,几乎不敢从易晋怀里抬起脸来,刚才甚至都忘记是在医院了。

    易晋抱着我,对那护士微微一笑说:“嗯,我们现在就去。”

    那护士明显松了一口气,从我们门口逃亡似地离开,房间内又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后,易晋在我耳边小声说了句:“人走了,还不肯起来吗?”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畔,让我抓住他肩膀的手,又再次紧了几分,他察觉出我的紧张和心跳声,也没有拆穿,只是抱着我从椅子上其起来,便笑了出来。

    之后我和易晋一起去看小奇,他正躺在病床上,眼睛滴溜溜的四处乱转着,监护仪还是没有从他身上撤去,他小小的身子躺在病床上的,周边空荡荡成一团。

    我冲过去后,他眼眸一亮,声音没有了以前的中气十足,不过还算清亮,他大喊了一声:“妈妈。”一看到我身后的易晋后,又很开心的喊了句:“舅舅!”

    易晋到达他身边,握住了小奇的手,他看向小奇瘦巴巴的脸,倒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指尖在他脸庞抚摸了几下,低声问:“疼不疼?”

    小奇摇着头,说:“小奇不疼。”可他这句话一出口,眼泪忽然一下就流了出来,目光对着我,委屈的哭着说:“妈妈,小奇好疼。”

    我被他哭得手足无措,却又不敢抱他,因为他身上还有伤口,只能握着他的小手,和亲着他小脸蛋,安抚着他哄着他说:“小奇,不疼,妈妈在这里呢,妈妈亲亲小奇的小脸蛋就不疼了。”

    可是他还是哭,哭了还一会儿,他哭声逐渐稳定了下来,他眼睛在房间内巡视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什么,找了好久,他问:“爸爸呢,妈妈,爸爸呢?”

    当小奇问我这句话时,我明显感觉一旁的易晋面色一冷,我立马抱住他小小的身子,挡在他和易晋之间,小声说:“爸爸在家里,没有来。”

    可小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会这么念叨小奇,他一听到我说赵州没来,便哇哇大哭吵着说要爸爸。

    正当我们无比尴尬又哄不住他时,易晋突然在我身后开口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颗糖,递给他说:“小奇,看舅舅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小奇听到易晋的声音,定睛一看,哭声倒是止住了不少,他伸出手小手要去抓,易晋笑了,将手上那颗糖递到了他手上,小奇这才渐渐平复下来,没有再说要赵州,易晋还很细致的替他将糖衣给剥开,暂时性的转移了他视线。

    之后小奇吃完那颗糖,又缠着和我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有些不甘心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刚做完手术,精神自然没有了从前,我和易晋两个人坐在那看着他熟睡的侧脸好一会儿,易晋的表情略有些凉意。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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