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们!公民们!我们不能再忍受下去了,必须从过去的错误策略中纠正过来!我趁着冬季农闲时期走访了许多地方,我看见大片农田无人收割,被雪掩埋了,因为家中的丈夫和儿子还在军队服役,由于敌人的存在,他们不被允许回家,女人们干不了重活。赋税使一些贫穷的农民生活更加困苦,而这些税在和平时期是不征收的……

    “有位老妇人,她的几个儿子都被迦太基人杀死了,寒冷的冬天她住在黑暗孤独的屋子里没人照顾,外面下着雪,她的家里竟然没生火,听说我是执政官候选人,拿出块干面包招待我,后来我听说这是她最上等的食物。各位公民,一位母亲,一位将儿子们抚养长大,教导他们为祖国而战的母亲,她的晚年居然这样凄苦,她的生活本来不应该这样。想到在罗马,在意大利,还有许多像她这样的可怜又伟大的女人,我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为什么呢?因为这样的女性是罗马的骄傲,她们的无私奉献值得诗人们歌颂;但同时,身为一个想要有番作为的罗马人却又感到无比心酸,怎么能让母亲受苦呢……”

    讲台上的紫袍执政官情绪激动,眼里泛出了闪闪泪光。盖乌斯·特林提乌斯·瓦罗,今年刚选出的执政官之一,现在罗马炙手可热的红人,他所到之处总有大群支持者簇拥,人们爱听他的演讲。

    瓦罗执政官本来在众多候选人中名不见经传,但却在极短时间内异军突起。他最初出名起源于一条小道消息,据说在一场针对乡下公民的候选人演说会中,这位瓦罗因发表反对费边及其战术并号召公民与汉尼拔尽快决战的言论而遭到塞维利阿、米努西乌斯等费边支持者的语言攻击,甚至被剥夺了发言权,瓦罗本人还受到部分不愿参战的胆小士兵的殴打。这种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在选举期间传插极快,后来尽管被牵扯其中的塞维利阿、米努西乌斯等人出面辟谣,他们根本不认识瓦罗,可瓦罗还是出名了,罗马民众纷纷询问瓦罗是谁。

    此后,瓦罗频频在公共场合亮相,制造出各种新闻和话题。他曾在公共浴室里光着身子站在凳子上演讲。他组织了一群公民成为他的助威团,无论他走到哪里,他们都会高喊他的名字,敲打乐器,把每年不断重复的执政官选举搞得热闹非凡。瓦罗的演说用词浅显易懂,没有修辞学家那套复杂的形容和规范语法,通常以说故事的方式表现,偶尔还夹带着市井俚语,非常吸引普通大众,而且他感情投入,即使没被演说内容感染,也会被演说者的情绪吸引。尽管竞争对手讥笑他像个小丑,应该会做说唱艺人,而不是执政官,但瓦罗的支持者却越来越多。

    瓦罗就是这样当上了执政官。理智的人在他上任之后开始分析,像瓦罗这样原本没有民望、没有才能、也没有英雄祖先作为后盾的人能被选上是不可思议的,他的一系列自我宣传不可能由他本人想出,至少不可能由他一人策划,在他的背后必定存在着某个智者或一个智囊团在起作用,但是他们分析不出幕后的人是谁。

    广场响起如雷掌声,瓦罗执政官站在讲台前一再向人民致谢,可是掌声越来越响,人民不让他离开。之后他不得不向人民透露元老院的最新决策,他们已经开始招集新的军团,预计会增加四个军团,而且从各方面催促意大利同盟军到爱阿彼基亚集结,决战已经被提上日程,战争之苦不会持续太久了。人民非常欢迎这个信息,掌声更加热烈,感谢瓦罗执政官为国家所做的一切。

    “他做过什么?他只会说大话,进行低俗的演说!军团是我在招集,一切都是我在做,可人民却把功劳算给他!”广场边沿的一顶肩舆中坐着位穿紫袍的人,不满地埋怨。

    人民的注意力全放在讲台上的紫袍人身上,没注意到他们身边还有位执政官。

    与执政官的肩舆并排的另一顶肩舆中坐着的是穿紫边长袍的元老。“鲍鲁斯,别在意。小丑的歌曲能唱几天?元老院记得你的辛劳。”

    “问题并不在我的埋怨,利略元老!”鲍鲁斯执政官愤愤不平地说,“这个家伙以发表好战言论起家,他不断煽动人民给我们施加压力,逼迫我们与汉尼拔决战。人民缺乏理智,决战是危险的,他们却看不到危险在哪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鲍鲁斯,要知道费边已经不是独裁官了,现在人民的意向倾向战争,如果不服从他们,我们反而会吃苦头!”

    执政官听了元老的话,冷静下来,点了点头。他命令奴隶离开这儿,两顶肩舆并排前进。“利略元老,比起瓦罗,我更担心瓦罗身后为他出主意的人,这种把罗马民意操控手中的人非常危险。”

    “我也在想他是谁。瓦罗参选前给许多有智慧的人写过信,或许那个人在他们之中。”利略元老皱了皱眉,不少人都在为这个隐形人苦恼。“我们别提那个令人烦恼的人行吗?我听说你的女儿已经到了适婚年龄……”

    “利略,你这个老家伙,想打我女儿的主意?”鲍鲁斯执政官开玩笑地冲着元老大叫。

    “别,别这样,鲍鲁斯。”利略元老知道执政官的咆哮不是认真的,笑着说,“不是我,我一把年纪了,哪里还能指望年轻姑娘的眷顾!我很中意一位青年,可能你已经听说了,我打算收养一个儿子。虽然他出身贫寒,不过品德高尚,将来一定是有作为的年轻人。”

    “是他?你推荐的人一定不错,但这是件大事,我得考虑一下。”

    “一定要考虑仔细,这样的好青年不会时常出现的。”

    执政官的肩舆进了宅院,奴隶放下凳子,执政官踩着它出了肩舆。院子的布置很朴素,不过角落处有片花坛整理得很漂亮,只有有心的女儿家才有这样的心思。

    “鲁基乌斯!鲁基乌斯!”执政官回到家立刻呼喊着男孩的名字。

    内庭里走出的不是男孩,而是位黑发少女。“父亲,你回来了!弟弟出去玩了,他不在家。”

    “一定是跑去听瓦罗的演讲!我的儿子也中了他的毒!”

    少女抿着红唇微笑,“父亲,他才十三岁。十三岁的孩子一定是去玩了,哪弄什么演讲!”

    “不许为你弟弟庇护!”执政官严厉地说,他注视着漂亮的女儿,若有所思。“阿米利娅,到书房来,我有件重要的事需要你的意见。”

    重要的事?阿米利娅心中迅速掠过数种答案,不可能是国事,父亲从来不在女人面前谈国事,排除几种可能,能与女儿谈的重要的事只剩一种了。阿米利娅有了心理准备,跟着父亲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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