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被抬回去之后,屋里剩下了贾瑞、贾琏、方姨娘、李师爷。

    贾瑞特意留下几个人,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这个处理结果是林如海的安排,而不是他自己擅自做主。

    黛玉和方姨娘是直接的利益相关人员。

    贾琏代表了荣国府,其实也是利益相关方。

    李师爷没有直接利益,这里担当了见证人的角色。

    出于对林如海和黛玉的同情,贾瑞此次插手此事。

    虽然保证了黛玉的利益,但是得罪了林家人、贾琏、贾赦,所以他不得不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免于受到怀疑和攻击。

    倒不是害怕这些,而是觉得没有必要让自己陷于被动之中。

    现在把事情摆在明面上,他们即使心里不满,因为是林如海的意思,也不好对贾瑞说什么。

    “关于姑老爷的身后事,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若是觉得有什么处置不当的地方,可以说出来。有话讲在明面上。咱们可以跟姑老爷再商量。”

    “瑞大爷,老朽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想叫人误解你。其实你不必有那么多顾虑。能够如此处置,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如果还有谁不满意,那就是不识抬举。”

    李师爷说完,看了贾琏一眼。

    他这些话,其实就是给贾琏和贾府的人听的。

    “是啊,瑞大爷如此处置,已经超出了我和黛玉的预料。我们非常满意,你不要再有顾虑。”

    见方姨娘也这样说,贾琏也不能再沉默下去。否则就是自己不识抬举。

    “瑞兄弟,如此已经是最好结果,况且这是姑老爷的意思。我回去一定如实跟老祖宗禀报,想来老祖宗也会满意的。”

    “我也要感谢瑞兄弟,帮着处置了这件棘手差事。否则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如何处理才好呢。”

    你贾琏存着私心,想从中占便宜,处理起来自然就困难。

    我贾瑞心底无私天地宽,不想捞取什么好处,自然就敢于公开、公平、公正地处理。

    “各位没什么异议就好。我看姑老爷的病情,一时之间也难以好转。所以下一步,就一边继续救治,一边为姑老爷准备后事。”

    “李师爷,你是老人儿了,姑老爷和小姐一向信任你,就请你多操劳一些。”

    “瑞大爷不必担心,老朽自当尽力。”

    几个人走后,贾瑞在屋里琢磨了一会儿,来到林如海卧室。

    黛玉正在父亲身边,低声说话。见贾瑞进来,站了起来。勉强笑了一下。

    “谢谢瑞大哥帮忙。”

    “林姑娘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来跟姑老爷说说话。”

    “好,我出去一下。”

    “林姑娘不用走,此事跟你有关,正好你也听听。”

    黛玉疑惑地看看贾瑞,坐了下来。

    “姑老爷,我知道你有一些积蓄留给黛玉,将来会交给老祖宗代为保管,我相信老祖宗是疼爱黛玉的。黛玉的舅舅也是喜欢黛玉的。”

    “但是,老祖宗毕竟年事已高,荣国府的情形,不用我说,黛玉也清楚。我有个建议,鸡蛋不要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

    “我就明说了吧,你们可以把钱放在老祖宗那里一部分。但是,最好还留出一部分,秘密放在黛玉自己手中。这部分钱,只有黛玉自己知道,除了黛玉,不要告诉另外任何人。”

    “虽然是自己的钱,但是放在别人手里和放在自己手里,意义是不一样的。最起码,黛玉在紧急时刻需要用钱的时候,不用看别人脸色行事。我想,你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贾瑞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钱放在老祖宗那里,也不安全。

    事实上也就是如此。

    贾府后来修建大观园,用的二百来万两银子,几乎都是黛玉的钱。

    黛玉的悲剧,固然有其他的原因,但是失去了对这笔钱的控制,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银子已经变成了大观园的砖瓦树木,不能变现,这笔钱就是一笔死钱。

    黛玉在荣国府里跟其他姑娘一个待遇,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例。看起来贾府对黛玉很厚道,其实花的都是黛玉自己的钱。

    黛玉有病,想吃点儿燕窝都不敢跟府里要。

    后来病重,紫鹃想给黛玉要点人参都没有,最后划拉库底子,给了点儿已经失效的人参沫子。

    甚至有病的时候请大夫,都要看贾府人的脸色。

    如果黛玉手里有钱,别说二百万两,哪怕只是一百万两,贾府还不得拿黛玉当祖宗供着?

    即使看在钱的面子上,贾府也会成全黛玉和宝玉的婚姻,而不是最后选择了宝钗,让黛玉忧愤而死。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到底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们,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情。一会儿你们自己商量一下。”

    “林姑娘,你先出去回避一下,我跟姑老爷单独说点儿事情。”

    这回黛玉没有犹豫,乖乖出去了。

    看着林如海那越来越弱的气息,贾瑞心里也很难受。

    他对林如海的印象很不错,这一次全力帮助他,除了同情,还跟他对林如海的印象有关。

    “姑老爷,我知道你此刻非常辛苦,你之所以苦苦支撑,就是担心黛玉的归宿问题。如今不会再有人来打你财产的主意,你可以放心地把钱财交给黛玉处置。”

    “父爱如山,你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如果你感到太辛苦,就不用再苦苦支撑下去。”

    “我相信黛玉会有一个好的归宿。我出去把黛玉叫进来,你跟她说说话。”

    贾瑞出去,叫黛玉进屋。

    自己来了没多久,就能想出眨眼睛的办法来。虽然林如海不会说话,但他和黛玉都是聪明人,会有自己的交流方式。

    不知不觉中,贾瑞已经流出了眼泪。

    林如海,让他想起了自己前世所在的孤儿院的老院长。

    老院长一辈子没成家,无儿无女。他把一生的全部精力和所有的爱,都投入到了他们这些孤儿身上。退休以后,还在孤儿院做义工。

    他过着最简朴的生活,把自己的退休金,都花在那些孤儿身上。

    当初老院长去世的时候,始终吊着一口气,就是不咽气。

    直到孤儿院所有的孤儿,一个不落都到齐了,在他面前一一走过,这才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即使两世为人,贾瑞也忘不了老院长那高大如山、深沉如海的伟大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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