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仙的老婆四十多岁,描眉毛画眼睛,脸白嘴红,跟个鬼似的。她战战兢兢的道:“你若是做不成大仙,怕是连县城都呆不下去,县长他们是不会给你机会做凡人的。以前他们恭恭敬敬,那都是敬着你。对你的每一分敬意都是一笔债,你还得起吗?早就让你别做这种事了你就是不听。”

    就知道放马后炮!黄大仙怒气冲冲的一把摔了茶碗,大喝道:“闭嘴!平时吃香的喝辣的也没见你害怕,出了diǎn事,你就説这説那,早干什么去了。我黄大仙只要在世一天,就做一天的大仙。明天我就要外出一趟,若是有人问起就説天机不可泄露。要是县长问,你们就説我去寻必要的宝物去了,不久便回。”

    就在村子的西北角,属于李坚的一片树林边。坟头足有二十余个,个头最大,土堆得最圆最高。

    转眼到了大年二十六,又是一年一度除了清明,再一次祭拜祖先的时候了。天朗气清,太阳高挂,也没有风,算得上是个暖和天。李生挎着一个装着纸钱、酒菜、香烟和鞭炮的大篮子,他爹扛着一根竹竿,抽着烟,溜溜达达的来到了紧邻着树林和池塘的祖坟前。

    李生家的祖坟,就在村子的西北角,属于李坚的一片树林边。坟头足有二十余个,就算是李坚,也早已记不清哪一个是曾曾祖父,哪一个是曾叔祖父。唯一记得的只有李坚的母亲,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以及老祖宗。

    老祖宗的坟在坟地的正中,个头最大,土堆得最圆最高。每一辈李家人上坟的时候都要修一修老祖宗的坟。李家的规矩,不许任何人的坟头比老祖宗的坟头大。

    李生刚到坟地,就是一愣。他看到了一个普遍受广大人们群众欢迎其实却很罕见的现象:老祖宗的坟头上冒青烟了。

    李坚看李生愣在原地,打趣道:“怎么了,你也看到鬼了!?”

    肯定是老爹看不到。李生为了免得老爹起疑,随口説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老祖宗的坟太大气了!”説完他紧走几步,将篮子放到了老祖宗的坟前。

    李坚哈哈大笑,将竹竿放到一边,也来到了老祖宗的坟前。磕过了头,掏出一沓火纸diǎn燃,他蹲在坟前,默默的抽着烟,心情有些烦闷。

    李生掏出一沓沓火纸diǎn燃,每个祖先的坟头上都放了一沓。猪耳朵,猪肝之类的凉菜也每个坟头放上一些,白酒也撒一些,磕头自然也免不了。迅速的忙完了这些,他也蹲在了老祖宗的坟前,就在那青烟冒出的地方。

    一缕缕青烟,就像是电视上老鬼片里鬼要从坟头里爬出来的时候,冒出来的一样。李生探头闻了闻,没有丝毫的烟味,用手在青烟上轻轻扫过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异常。

    莫非爷爷説的见鬼就是指这个。老祖宗的坟头里难道有什么宝物,还是説老祖宗要复活了。这也不符合生物学原理,没有科学依据,从xiǎo学到大学也没教过这些。唯物主义也不信这一套。这简直比神功还匪夷所思!李生胡思乱想着,忽然肩头被人一拍。

    “你xiǎo子是不是喝大了!今天可不正常!快去挑着竹竿放鞭炮去!”李坚有些担心,但是也并不太在意。

    放完了鞭炮回了家,李生一夜都没睡好。老祖宗的坟必然是有古怪。可是老爹未必能同意让他挖坟。再説因为这diǎn异常刨祖坟实在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寻思了许久,李生决定找爷爷聊聊。爷爷肯定知道什么。

    第二天,腊月二十七一早,李生以去县城里找同学玩为借口离开了新村。坐上路经精神病院的公交车,李生心潮澎湃,竟是有了一种井底的癞蛤蟆爬到了井台子上,看到外面世界的感觉。

    峰山精神病院,全县知名的专业精神病院,也是全县唯一一所精神病院,位于向艾镇西北的峰山脚下,四周树木环抱,通过一条不足百米的土路与主干道相连。

    李生到咨询台一询问了爷爷的住处,很快便找到了他的爷爷。李威单独住着一个病房,虽然六十多岁了,但是身子骨很硬朗,住了几天的院也没让他有丝毫的萎靡不振,精神头依旧很好。身旁一个白胡子的中年人穿着白衣大褂,慈眉善目,文质彬彬,正是张济生。

    “乖孙子,快过来,爷爷都想你了!”李威躺在床上,看到李生,很是高兴的招呼道。

    “张叔叔好!爷爷,你身子骨没事吧!”李生坐在床边,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爷爷。在医院里过的估计也不是太好,爷爷消瘦了许多,头发也基本全白了。

    张济生笑呵呵的道:“李老爷子身体好得很,只不过是年纪大了,爱胡思乱想!”

    “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不信这套。我跟你説,这世上可真是有鬼!”李威神神叨叨的説道。

    张济生无可奈何,嘱咐道:“李生,陪你爷爷好好聊聊。我还有些事忙,就不陪你们聊了。”説完他就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张叔叔慢走!”等到张济生走出了门,李生轻轻的把门关好,然后快步的走到了爷爷的床边。“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好好説説呗!”

    “我看见你太爷爷了!”李威有些兴奋激动,又有些怅然的道。

    只这一句话,李生就觉得后脊梁冒凉气,浑身起鸡皮疙瘩。太爷爷死了已经十多年,説句不好听的,还在坟地里躺着呢,怎么就能见得着。他难以置信的道:“是真的吗?”

    “是真的!而且不光是你太爷爷,他还领着了个xiǎo孩。那天啊,我正在大槐树下坐着,忽然就看到你太爷爷从我的身旁走了过来。你太爷爷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人高马大,一膀子力气,他还领着个孩子。xiǎo孩长得挺可爱,就跟你爷爷xiǎo时候差不多。你太爷爷笑呵呵的看着我,就像他活着的时候一样!

    我就问他:“爹,我好些年没见到你了,我想你啊!你这是从哪里来?我妈呢?””説到这里,李威的眼泪流了出来,但他还是笑着,似乎仅仅是回忆当时的情景,也能让他觉得欣慰。

    李生鼻子酸酸地,看来爷爷年纪大了,总爱想起以前的事。这是把回忆当成了现实,产生幻觉了。

    “你太爷爷就説:“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你娘,你大爷,大妈,姨、姨夫爷爷奶奶都在那里。你想不想去啊?””李威模仿的惟妙惟肖,让李生仿佛是亲临现场,那被问的人就是自己一般。

    “我就和你太爷爷説我想去。你太爷爷就在头前走着,我在后边跟着。走了没多久,你爹就来碍事。你爹这个人就是固执,我説什么他都不信,最后还被他送到了这里。説起来我就气,差一diǎn我就见到你太奶奶了!”李威説到此处,颇有些咬牙切齿,似乎还在生当日的气。

    “爷爷,你就没发现那是去咱家祖坟的路吗?”李生提醒道。

    “你太爷爷不就在那里吗?你太奶奶不就在那里吗?不就在祖坟里吗?”李威愤愤的説道。

    这一刻,李生产生了极其不好的预感,爷爷要离他而去了。难道生活已经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了吗?“爷爷,你不要老想这些,你就不想抱曾孙子吗?不想四世同堂吗?我这几年一定加把劲,给你找个孙媳妇。你看,一家子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再説了,你就忍心奶奶一个人过吗?我大爷他们一家去南方做生意,也好久没回来了,他们也想看你。过年的时候他们肯定回!”

    “该过年了!过年不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吗?我的病好了!该回家了!”説着,他掀开被子,穿上拖鞋就要往外走。

    “等会!我去叫人!”李生急忙阻拦,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不用着急!”吱嘎一声,门被推开,张济生边説边走了进来。“换好衣服,收拾收拾,回家过年去吧!刚才我在外面都听到了,老李説的还是那一套,李生,你回去可要好好照顾你爷爷!”

    李生带着爷爷回到村里,并没有去爷爷的家,而是直接领着他回了自己的家。然后他把奶奶也接了过来。老两口过日子人实在是太少,估计平时也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李生实在有些不放心。李生的母亲对此也没有意见,反正家里空房也还有一间,打扫之后,就让二老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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