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村般的黑水镇客栈里,面对有备而来的清风寨精锐杀手,张士德已经一步踩进了黄泉河里。

    “敌袭!”张士德一边朝后踉踉跄跄的退着,一边喊叫着,被烧得血肉模糊的左手在走廊里带出一路的焦糊味道。

    二楼立刻热闹起来,走廊一边的隔间里传来人仰马翻的声音,一个又一个的房门开了;

    这里面几个人全部是伺候一个主人萧翰的,住的房间也是分布在萧翰选的那个单间的两侧,本就负担着伺候和保卫的双重职责,一听外边有动静,都手忙脚乱的穿衣服或者拿着兵器就要出来。

    第一个出来的是最靠外房间里的仆人家丁,半个身子钻出房门,睡眼惺忪的打量着周围,手里举着一个带罩灯台,走廊立刻明亮起来。

    这个人他最大的使命是作为佣人伺候萧翰,所以不敢睡死,外面一闹腾,他就麻利的点着一盏灯台,披上衣服出来了。

    然而他的右边只是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他转过头看向左边,只见张士德背靠着楼梯口前面的墙壁,满脸惊恐,正对着自己大吼什么。

    没听清,那家丁对着张士德揉着眼叫道:“怎么了?出什么……”

    张士德吼得是:“小心!”

    话音未落,黑影里扑出了那条巨大的鲨鱼,雪亮的刀刃在灯盏的照耀下几乎划了一道光圈,一刀就把那家丁连人带木墙壁全劈进了他出来的隔间。

    刀手开山辟地般力量让这把长朴刀视周围的木板墙壁如无物,横斩向那家丁腰间的时候,刀刃破碎一切敢于挡路的事物,无论是个骨头还是血肉;

    刀柄因为太长也刺进了另一边木头墙壁,然而随着刀刃的毁灭般的前进,无刃的木柄一样在隔壁木墙里摧枯拉朽般划了一个弧圈。

    仆人的灯盏落在了地上,随着那条鲨鱼般的阴影一闪而过,在那昏黄的灯晕里,家丁朝前喷溅的血与对面墙壁纷飞木屑在空中碰撞,仿佛是一条死神的绶带飘在小小的血腥走廊中间。

    然而张士德来不及再讲什么了,第二个开门出来的竟然是萧翰,他手里的刀还合在鞘里,就这样单手握着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张士德立刻挥起斧子冲了过去。

    萧翰一探头还没看清楚昏暗的走廊里生了什么,就觉的前面有鬼魂般的杀气直冲而来,这包括了刀刃破空之声、朴刀木柄再一次插入墙壁里的碎裂声、那落在地上的灯盏昏暗的闪亮、空气里腐烂木屑和腥气的血味道,萧翰并没有时间分辨这一切到底是什么,这一切的模模糊糊给予一个武功高手只有一个明确的念头:杀气!

    说时迟那时快,萧翰把身子缩回低矮的房门之后,此时朴刀已经砍至!

    来不及拔刀出鞘,萧翰右手握住刀柄,左手虚扶住刀鞘,刀鞘末端抵在自己腰骨之处,对着门竖起了这合着刀鞘的刀抵挡那杀机,刹那间刀身上就好像挨了一记重锤。

    刀鞘出一声皮革破裂包裹中的脆响,那是对方刀刃砍裂刀鞘又砍在包裹其中的金属刀身上的巨响,这刀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量,让萧翰手里的刀变得好似一支铁棍一般,刀柄撞在了胸口,刀鞘末端撞在了大腿上,整个人被打得朝后飞跌回地铺上。

    于此同时,走廊上,张士德飞扑而至,让操刀的刀手没机会追进那隔间对萧翰连续追击,但那刀手根本就不惧张士德的长柄斧。

    一刀把萧翰剁回屋里之后,根本不收刀,而是直接就力,看周围的木板墙壁如同空气一般,雪亮的刀刃就在墙壁里运动,几乎把萧翰那个隔间墙壁切开了一般,然后刀刃如出海的毒龙一般砍向张士德。

    他的朴刀比张士德斧子要长,舞动起来,刀刃和刀木柄的攻击圈完全覆盖自己,加上这人臂长力大,刀舞起来就像一只钢铁的刺猬,周围的木板墙壁根本就是豆腐一般,完全是如同在空地中一样攻击。而张士德斧子再长也是单手的,他必须考虑周围的木板墙壁阻碍。这样的话,一个打起来好像在空地上一样,一个则是在狭窄的走廊里进攻,此谁占优势一目了然。

    若是相反情况,不是在这种摇摇欲坠的小木客栈里,而是在高邮那种砖石建立的大客栈里,朴刀刀手施展不开,肯定就被斧子废了。

    张士德苦不堪言的拼命抵抗了一招,就仓皇的回退,因为萧翰隔壁的隔间里有保镖出来,刀手挥刀对付自己身侧的敌人,这才没被直接砍死。

    张士德缩在楼梯口,一时间进退不得,虽然后退是最安全的法子。因为整个客栈黑乎乎的,只有被砍死的家丁遗留的灯照亮了一小块位置,谁进去这个光明的地方,都会让那刀手看的清楚,下场只有一个:死!

    隐藏在黑暗里目前是最好的选择,然而还不能通知少爷此事,否则你点明自己主人的身份和位置,在这种暗战中简直是卖主,所以张士德焦急而静默的停在了楼梯口,这个位置正对着萧翰房门,前可以抵挡敌人,身侧可以抵抗下面可能冲上来的杀手,必须守在这里,才能保护少爷,

    隔间里萧翰一个照面就被砍得飞回地铺上,然而他也确认生了什么:有敌人来了!

    他躺在床上,一摆手腕,被砍裂的刀鞘就如脱掉的蛇皮般飞了出去,露出了雪亮的刀刃,萧翰抬起头,只见在屋顶上,一个个人形黑影在疾闪动,那是走廊外面那掉在地上的灯盏朝上散的光的功劳。

    一个黑影举着斧子急在屋顶从中间到了末端,那是张士德又退到了自己门口;

    接着剩下的两个黑影纠缠在一起,一个突然矮了下去,接着屋顶那光影中出现了花雨一般的小阴影,听着隔壁传来的惨叫,萧翰知道那是隔壁的保镖被敌人一刀当胸劈倒。

    萧翰微微放低视线,从隔间挡板上清楚的看到白光一闪,接着朝前划去,那是敌人收刀,要对付门口的张士德了。

    “切!”看到这里,萧翰一个鲤鱼打挺起来,豹子一样微蹲了身体,但不是朝着门,而是朝着隔壁房门的位置,所以他好像在咬牙盯着面前的墙壁。

    接着萧翰猛地冲了过去,他如虎狼一般的身体撞碎了墙壁,赤足踏进了隔壁的地板,在他面前,地上躺着鲜血淋漓的保镖,鲜血流成了小溪一般,而敌人的衣襟后摆正如豺狼尾巴般在被劈碎的房门口一闪而过。

    “就是此刻!”萧翰心里大叫,赤着的脚一脚踏开地板上的血腥小河,那里血还未冷,血花四溅中,萧翰双手握刀,用尽浑身力气劈向走廊一边的墙壁。

    萧翰所站的位置,和走廊里正行进的刀手仅仅隔着一堵木板,萧翰要隔墙斩杀敌人!

    “扑!”然而萧翰力太猛,用做力脚的赤足踏碎了腐烂的木地板,脚脖子陷了进去,萧翰无法自制的朝前扑去。

    慌乱只是一瞬间,转瞬间,萧翰没有改变刀劈的姿势,曲起手臂可以撑住地面,相反他劈得更坚决了,自己整个人竟然和手里的长刀成了一条直线,同时朝前砍去。

    “啊!”萧翰全身重重摔在地上保镖的尸体上,然而鼻子撞进血泊的胸口的痛苦和血腥不算什么,萧翰全身心都放在手里握得那把刀上。

    他劈中了!

    一开始是刀刃劈开豆腐样的木板,然而一下传来了巨震。

    刀身传来的巨震纹丝不变的穿回他伏在尸体上的身躯上,然而一喜后又是一惊。

    喜自然是劈中了,惊却是他劈中的是金属,不是骨肉之躯,对方竟然防住了这猝不及防的隔着墙壁的一刀。

    然而战场上没有犹豫的时间,萧翰拔出陷在地板的脚,跳了起来,在黑暗里斜握着刀朝门口的光亮冲去。

    走廊里陡然传来张士德焦急的声音:“灭灯!还有一个!”

    随着张士德的叫声,走廊另一头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萧翰一愣,一停,在他面前门口,那刀手鬼魂般朝后急退过萧翰面前,又退到了那家丁丢在地上的灯之后阴影里,他可不想前有张士德、后有萧翰这样被夹击着。

    原来张士德看着那刀手一刀劈死保镖,挺着刀朝自己过来,接着猛听见萧翰房间里传出大响,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一道耀眼的白光猛地破开那刀手旁边的木墙,一刀劈中了那朴刀杀手手里的刀头,那杀手吓了一大跳,立刻就往后退。

    “那是少爷!好!”张士德大喜之下正要上前夹攻那刀手,身后却传来开门声,回头一瞥,只见萧翰房间另一边三个人都出来了,有人拿着刀,有人捂着蜡烛。

    一时间,以楼梯为中心,一头是死去家丁掉在地上的未灭灯盏,一边是一根蜡烛,两边都亮了起来,就在这时,张士德听到头顶扑扑一阵轻响,朝着蜡烛那边跑了过去,好像是一只房梁上的大老鼠那样,然而张士德猛地想起敌人不止一个,有两个呢!

    这走廊太窄,前面一个大大的朴刀杀手,后面的敌人绝对施展不开,那么这交手几招了,第二个敌人在哪里?

    这二楼是一片黑的,怎么样才可以确认敌人?只有亮光!

    一瞬间,张士德看着另一头的蜡烛气急败坏的吼叫了起来:“灭灯!还有一个!”

    然而没等三个目瞪口呆的保镖明白张士德说的是什么意思,屋梁上扑的一声,一团黑影落在了三个保镖中间,接着好像一团黑风裹住了三个人。

    蜡烛刹那间就熄灭了,黑暗无情的吞噬了三个保镖,在黑暗中间是扑扑的血肉横飞声音和此起彼伏的惊天惨叫,张士德感到若是楼梯那边黑暗是潭水,三个保镖就是遇到鲨鱼的可怜人,连反抗一下都做不到就血肉横飞了,现在那潭水肯定变成一团血水了。

    听着那惨叫,隐藏在门后黑暗里的萧翰明白了张士德的意思:敌人不止一个,不要点亮引起攻击。

    然而若自己和敌人都在黑暗里,都看不见自己,那该怎么办?

    萧翰瞄了一眼走廊里离自己只有两步远的那盏灯,此刻灯罩出嗤嗤的声音,已经烧起来了。

    想了想,萧翰猛地朝外冲去,在他身子和“门框”水平的时候,一刀横斩而去。劈开纵向木板墙壁,又劈碎隔壁横向木板墙壁。

    这让走廊里的人看来,一把刀突然从木墙里摧枯拉朽般砍了出来,萧翰敏捷的身影和他的刀一样快,这猝不及防让灯对面那个朴刀杀手吓了一跳,朝后跳了一步,而萧翰坚实的胸膛遮住了那灯的火光,张士德只觉一阵黑暗遮盖住了前面走廊。

    说时迟那时快,萧翰跳进走廊,用赤脚脚面一脚踢上了地上那盏灯,火焰灼烧着脚背,然而萧翰把巨疼的脚面绷直得更加坚决,就像他踢毽子那般。

    “扑!”的一声,那灯盏应声而起,飞上半空,越过了木板分隔的隔间,离开了地板的束缚,火焰大起,光照亮了整个二楼,除去萧翰,藏在黑暗里其他三个人都在用手遮挡这突然而来的光亮。

    光亮一暗,接着又是一亮,此刻已经是红了,在红色的光亮,灯台啪得一声掉在了地上,灯罩的灰烬黑蝴蝶一般在走廊上空里飞舞着,在蝴蝶更上面,是被点燃的屋顶茅草。

    萧翰点着了屋顶。

    所有人都一览无余了。

    张士德背靠着楼梯口墙壁朝前看去,越过萧翰的肩膀,终于看清了这个几次差点要了他命的朴刀杀手;他个子很高,脸上蒙着一块黑面巾,手里的朴刀上已经鲜血淋漓,那是萧家战士的血;

    张士德又微微探出头,看向另一侧走廊:在三个友军中间,站着一个宛如地狱恶鬼般的身影,他脸上蒙着一块白手帕,但是已经变成红色的了,浑身都是他周围受害者飞溅的血,好像被血浇透了,血顺着他兵器的刀尖往下滴。

    那兵器特别怪异,让人一见难忘——一把可以剁开骨肉关节的血腥大菜刀。

    “原来是你们啊。”张士德呼出了一口气,他却把目光再次转向了少爷萧翰,微微扭头的萧翰明显也看到了走廊另一边是谁。

    两个不共戴天的人。

    一个是主人,一个是朋友,张士德长出一口气,盯住了少爷,他担心少爷会抛开离他最近的朴刀刀手,转头对付齐猴子,这样的话,他就要和萧翰错肩而过,帮他对付身后的朴刀杀手。

    萧翰看着齐猴子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一句,在头顶啵啵的火焰燃烧中,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草你**!”

    然后萧翰扭回头,决然而然挥刀斩向朴刀刀客,把后背给了张士德和齐猴子。

    张士德搓了搓牙花子,握紧斧头,从墙壁后一闪而出,长斧直劈齐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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