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枯树,风沙。

    昨夜刚刚积攒下的雪,经过正午太阳的炙烤,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大风卷起沉重的沙子,无差别地敲击着所有的东西,发出杂乱的声响。

    马车在风沙中缓缓地前行着,往前再有百里的距离就是拦春寺了。

    有了悬空寺的遭遇,王石便不敢再冒险了,更何况他已经隐约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禅宗应该已经开始布局,就等着他这条小鱼钻进去。

    收网之时,恐怕就是将大风歌那条大鱼给钓出来的时候。

    让油花停在这里接应,又嘱咐了几句话,王石独自一人向着拦春寺走去。

    待王石走后,油花便抹除了所有的痕迹,带着白马黑车隐藏了起来。

    古道很快地淹没在了风沙之中,不见人影。

    临近傍晚时分,风沙更凶了一阵,便逐渐减弱,最终停下,温度就开始直线下降,大地经受不住这样的落差,表皮开始出现无数的裂缝,像是皴裂的皮肤。

    咚!咚!咚!

    不远处传来了铜钟的敲击声。

    王石抬起了头,看到了那隐于黑夜中的灯火,显得格外耀眼一些。

    比之芦花寺的三千广厦小一些,却也比普陀寺要宏伟上许多。在这肃杀的风沙之下,没有丝毫轻浮之感,只有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随着钟声的渐歇,所有的杂音也都消弭。

    四周寂寂无声,唯有不远处的灯火,隐约能够看到几个和尚的剪影,好似正在背诵着今日的功课。

    好似万年如一日的平常,空气跟之前一样干燥,风沙聚集在之前的位置,古寺也没有多出一块砖瓦来。

    王石凝望了很长的时间,微微蹙起的眉间又逐渐平缓下去,嘴角上又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向着拦春寺走去。

    敲开了寺门,王石并没有走进去,而是直接说他是来找大风歌的。

    小沙弥匆匆回到了寺庙中,王石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戒心并不是多么强,有些悠闲地向着四周的黑暗望去。

    忽然之间,有雨落了下来,淅淅沥沥,像是春雨,不过只是持续了片刻,便骤然狂暴,呼啸一阵,迅速地离去。

    干涸的大地迅速地变得饱满起来,随即有着无数种子破土而出,野蛮生长,开花结果,种子撒落到了大地的缝隙之中。虫豸也随之涌出,迅速地饱餐一顿,繁衍出了下一代。

    一切都是繁荣之时,拳头大小的冰雹袭来,砸出了一阵乱响,将大地砸的面目狰狞,更是将大半生灵砸死。

    冰雹融化成水,大地迅速地降温,寒气涌出,还未渗透下去的水继而又迅速的凝结成冰,形成了广阔的冰层。

    雪,开始纷纷落下。

    一年的枯荣,都被压缩到了这一夜,让人恍然间有种时间飞逝之感。

    王石静静地看着这样的奇观,再转身时,是一阵慌乱之声,拦春寺的大小僧人全副武装地冲了出来。

    不过是转眼间,冰层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很厚的雪。

    退到了雪地之中,王石看着那涌出来的僧人,平淡地笑了笑。

    “就是你要找大风歌?!”一位浑身都是横肉的僧人圆睁怒目,大声喝问道,手中降魔棍已经举起,就等着对方承认便一棍子砸下去。。

    王石点了点头。

    “众弟子听令,结护寺大阵!”

    千百的弟子迅速站定,手中降魔棍狂舞,道道金光生出,连接成一方大阵!这样的阵仗,王石已经见过太多次,都是大同小异,破解起来并不难。

    三位净贤立刻出手,施展出了最强的仙术。

    耀眼的金光降临,伴随着无尽的颂唱声,瞬间将王石淹没。

    忽然之间,王石身上闪烁出了银色的光芒,像是一颗星辰,无限制地扩大,将所有的金光都给撑了出去。

    “封!”

    三位净贤手中出现一道黄色符纸,向着王石印来。

    符纸上的红色朱砂纹立刻活了起来,充斥着暴戾的杀戮之气,无数人影从其中冒出,双手各舞动着干戚,扑杀到了王石身上。

    王石没有选择逃,运转浩瀚的灵力,跟那些朱砂纹战斗起来。

    朱砂纹好似无穷无尽,十步内的空间瞬间变成了血色,之后这些“人”便连接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色球体。

    三位净贤体内的仙力狂涌而出,全部宣泄到了这黄色符纸上,大喝一声,向前推去。

    封!

    三道黄色符纸迅速扩大,将那血色大球完全包裹起来,成了一个黄色的大球。

    原本狂暴的战斗之音忽而消减了下去,三位净贤也稍稍舒缓了一口气,彼此不漏痕迹地对望了一眼。

    砰!

    突然之间,符文大球炸裂,王石从中跃出,平斩出一刀!

    漆黑的刀影,瞬间降临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三位净贤大惊,想要施展出诸多手段却已经来不及,只得拼尽全力保护好身后的弟子。他们毕竟这里的净贤,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妄送了身后弟子的性命。

    嗡!

    好似是潮水涌来之声!

    山寺中的灯火摇晃了几下又恢复了原样,投射到寺外的空地上,映照出了无数躺在雪地上的人影。

    三位净贤挣扎着坐了起来,他们倒是没有受多大的伤,只是体内的仙力消耗一空,灵力又被封禁,现在虚弱的厉害。其他人也皆是相同的情况,不时发出压抑着的哀嚎声。

    王石无意伤害这些人,只不过是用封龙印将他们的灵力暂时封住罢了。

    拦春寺中并没有多少值得一看的东西,王石将妖刀归鞘,便踏着雪缓缓地离开了。已经无需再去看其他的寺院了,留不留下痕迹之类的事情便无关紧要了。

    走出了百里的距离,大雪已经相当的厚,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要是仔细听起来倒也不错。

    王石呼出了一口热气,在这里停下。

    没有月光,没有星光,雪再白也发不出光,所以这里黑的很,隔了三步都未必能够看清对方的脸庞。

    好似有风掠过雪面的声音。

    王石说道:“我找你很久了。”

    对面不远的地方传来了喘息声,来人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跑的两条腿都快断了。”

    “我想问你两件事情。”

    “好说好说,还是原来的规矩。”

    “宁一在哪?”

    “谁是宁一?”

    “灵犀纹石。”

    大风歌顿了一下,好似是在平复他的喘息声,四周安静了很长一会后,他才说道:“燕州,无峰山,风雪城,九大家之一的宁家。”

    其实大风歌很早就知道宁一是谁,只不过他不能显得什么都知道,那样的话眼前这人可就会怀疑他跟戏子有什么瓜葛了,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王石向着北方望了一眼,不由得笑了一声。要是当初他去试试运气,如今也就不需要走这么多的路了。

    大风歌思索了一会,认真地说道:“上次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你又欠我一个人情了。”

    王石没有拒绝,说道:“第二个问题,藏海花。”

    大风歌好像是吃惊了一下,反问道:“你跟藏海花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妹妹。”

    大风歌又静了一会,像是在消化这个消息,说道:“跟你有关系的人倒是都不简单。藏海花嘛——雷州跟越州交接处的玄魇宫。”

    王石点了点头,笑容变得更盛。

    只要有了目标,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事情都会变得简单起来,最起码他知道该去哪该怎么做了,不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将大量的时间都浪费掉。

    大风歌好似地诡谲地笑了一笑,不过黑暗将其很好地遮掩着,他说道:“你现在欠我三个人情,换一条命怎么样?”

    有才华在大风歌的身后,拼命止住了想要说话的念头。在她看来,用三个人情换一条命实在是亏大了,眼前这人的命又值多少钱呢?

    可是在北域雪地行走了那么久,有才华已经深知自己得罪了少爷,要是她再多嘴,少爷怕是真的要动手了。

    强忍着不说一句话,有才华安静地站着,在心中不住地唉声叹气。

    王石现在的心情很好,笑着问道:“谁的命?”

    “我现在没想好,不过倒不是让你去杀人,只是到时候让你去救一个人罢了。”

    “好!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让你帮忙。”

    “什么事?”大风歌挑了挑眉,竖起了耳朵,要是王石提出什么让他吃亏的条件,他肯定要一口回绝。

    王石取出了一张纸,写上了几行字,将其封好,说道:“将这封信送回山寨去。”

    大风歌向前走了几步,接住了那封十分薄的信,说道:“这倒是小事一桩。不过,我还有个小道消息要告诉你。”

    “洗耳恭听。”

    大风歌靠近了王石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像有人要跟你抢老婆。”

    王石不由得大笑了起来,没有任何担心的样子。

    大风歌继续说道:“现在轮到你帮我了,这架势,我可逃不出去,希望你不是冒冒失失地来了,要不然你的信我也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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