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漫卷黄沙。

    于此,望尽天涯。

    拈着一片柳叶,好似能够嗅到上面残存着的绿意,不属于这大漠的绿意,是残存的春光。绿叶,跟这大漠格格不入。

    沙丘上,黄昏渐昏。

    宁静而辽阔的大漠风光,难免会勾起心中的豪情,尤其是在青年人身上,这时候放声大吼未尝不适景,当然,安静欣赏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吕相子并不是在看这样的风光,他在望大漠的尽头,若有若无的地平线上隐藏着的东西,好似是名为故乡的东西。

    身旁的人微微动了动,吕相子放下了手中的柳叶,拿出了一壶水,轻轻地倒在了那人的嘴中,倒的速度刚刚好,适合人喝,又不会呛到人。

    干裂的嘴唇,已经泛着霜一样的白色。这大漠之中的沙子,有着特有的吸力,将人身体中的水分吸的一点都不剩。被沙子埋了近乎一天了,还活着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更何况这人身上还有着无数的伤口,血已经流干,伤口上面沾满了黄沙。

    贪婪地吮吸着流淌的水,宋生没有丝毫的念头,只想喝一个饱。此时就算是至强的毒药,他都会一股脑地喝下去。

    然而,水停了,就如同刚刚发芽的种子,还未来得及彻底突破坚硬的壳,就没了能量。宋生想努力睁开眼,却没有丝毫的力量,只能陷于黑暗之中。

    “喝多了反而不好,慢慢来。”

    深邃的黑暗之中投进了这句话,宋生逐渐放弃了挣扎,开始放松下来,平静了一会后。水重新落下,宋生也开始重新吮吸甘甜的水。

    比得上一切灵丹妙药的水,逐渐传递到了宋生的四肢百骸,让他重新体验到了活着的感觉,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片璀璨的星空。

    大漠里的星空,总比其他地方的要清澈一些,让人不能相信先前还是黄沙漫天的景象。

    吕相子坐在一旁,好似没有变化坐姿,依旧望着远方,只是手中的柳叶已经有些干枯了。任何绿意,都在这大漠之中残存不了多久。

    “谢谢。”宋生说道。

    能够从城池之中逃出来,宋生可以说倾尽了所有的手段,最后以身化剑,还是重伤,接近死亡的边缘。他很清楚要不是身旁这个人相救,怕是真的就死了。

    吕相子微微笑道:“倒是真该谢谢我。”

    “怎么谢?”

    “带我去找一个人。”

    很显然,眼前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宋生略带惊奇地问道:“谁?”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应该很特殊,你一眼就能看出他的特殊。他先前还跟你在一块。”

    听到这样模糊的描述,一个影子还是进入到了宋生的脑海中。

    要是说特殊,王石这个妖孽,无疑是宋生见过的最特殊的人了。要是这样的妖孽都不特殊,那么这个世界就太疯狂了。

    此时一声马嘶响起,撒欢奔跑了半天的白马,回到了吕相子的身旁。

    吕相子好像十分确定宋生已经知道了那个人,便说道:“好好休息,明天就要去找人了。”

    现在宋生就等同于一个木头人,只能任由人摆布。虽说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对王石到底是敌是友,他也只能暂时按照吕相子说的做。不过,不知道王石在那一场大爆炸之中逃出来没有,更何况去哪里找他也没谱……

    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宋生开始恢复,然而让他惊奇的是,身体竟然在飞速地恢复着,所有的伤势都在愈合。

    难道,是跟刚才喝的水有关?

    夜微凉,不漫长。

    细小的风卷着黄沙跳舞,白亮的太阳也逐渐升高。

    吕相子好像睡了一个好觉,伸了伸懒腰,望着前方,浅浅地一笑,说道:“走了,去找那个有意思的人。”

    ——

    凌潜不敢有丝毫的停滞,整个人变成了一团光芒,向着外面飞去。

    后面是神秘莫测的鬼军,就算是踏入了神隐境的强者,恐怕都没有多少勇气去招惹,他只不过是刚刚踏入全一境,要是不想要命了,大可以去探查一下。

    有着掌柜的暂时拖延,凌潜取得了一点极为珍贵的时间,一刹那间就闪出了遥远的距离,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就能冲出地面,到时候全力施展速度,没有黑风暴跟沙之暴葬的阻拦,完全有能力闯回飞煌城。

    手中提着已经昏迷的店小二,凌潜完全可以将他扔下,自己一个人逃生,把握更大一些,但是他并没有,遵照着承诺,想要将其带出去。

    就在凌潜心无杂念,全力往外冲的时候,一记刀光袭来!

    一直都在潜伏的伙夫,终于抓住了最好的时机,发动了致命的一击。

    不论人有多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偷袭,要是没有反应过来,照样是必死无疑!

    速度太快是一个优势,同样也是一个劣势,根本来不及反应,凌潜只能强硬地挨下这一刀。

    原本只要轻微地一动手,就能够将店小二当成挡箭牌,或许不能接下这一刀,但是最起码也能做到一缓,能够提高活命的几率,但是凌潜并没有这样做。

    凌潜好似并没有发现伙夫袭来的那一刀,笔直地向前,并没有丝毫的顾忌。

    刀来!

    强势无比,最强一刀!

    就算是神隐境的人,猝不及防之下,也会被这一刀劈成两半。

    积蓄了这么久的一刀,伙夫无疑将平生所学的所有刀法都融入到了其中,加上一扫而空的灵力,致使伙夫的刀法在一瞬间突破,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至强一刀!

    斜劈的一刀,如同血一样的残阳!

    直接向着凌潜劈来!

    光芒乍现!

    镜水月!

    还未完全消散的净水月再次凝聚而出!

    砰!

    还未来得及倒影出任何的东西,伙夫的刀就将镜水月劈了个粉碎,之后来到了凌潜的身上。

    刀出鞘!

    雪无锋!

    或许是受伙夫刀的影响,凌潜腰间的刀猛然之间出鞘!

    然而,终究是有些迟了。

    血飞溅!

    每一滴血被无限拉伸,成了一条笔直的线,之后立刻消失在黄沙之中。

    一道狰狞恐怖的伤口在凌潜的身上出现,从胸膛一直划到了腰腹,内脏清晰可见。要不是他踏入了全一境,实力翻上了十倍不止,此时已经死了。

    饶是如此,伤口上残留的刀意还在疯狂地破坏着生机,要是不立马停下来疗伤的话,凌潜多半会有性命之忧。然而此时无法停留,只能疯狂地冲出去,冲出去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顾不得身上的伤,更顾不得虎视眈眈的伙夫,凌潜继续向外冲出。

    一刀之后,伙夫再没有余力去跟凌潜大战,也无法追上对方,只能任由其离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自认为刀法不会弱于凌潜,但是不得不承认实力远不如对方,能够砍到对方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在原地怔怔出神之后,伙夫立刻潜入了黄沙之中,就算他有着可以躲避鬼沙鱼的法宝,却不可能挡住鬼军,碰上鬼军,他也只有逃跑的份。

    凌潜还没有死,复仇还没有完成,他还要继续活下去。

    复仇,就是伙夫的命运,不知道结局会如何,他也只能走下去,不需要去考虑复仇结束后的事情,只需要考虑复仇。

    不论是凌潜,还是伙夫,都无法明确地定义好坏。大概,人,本来就没有好坏之分。所谓的好坏,不过是站在不同的角度对不同的人来说,是否有利。

    ……

    并没有用多久的时间,店小二就清醒了过来。

    凌潜坐在一旁,仔细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开始恢复自己的实力。

    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的店小二,应该是除了萧苍外,最幸运的一个人。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心中有些发木,眼眶有些发酸,却强行地忍住了。

    掌柜的不在。

    不在,就是死了。

    心中并没有多少悲凉,店小二只是有些不知道干什么,怅然若失的感觉。

    凌潜运转着灵力,压制着伙夫留下的刀意,缓缓地问道:“有什么打算?”

    店小二愣了愣,想起了掌柜的临别前说的话,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掌柜的让他去投靠王石,这样的事情,他实在是做不来。

    凌潜继续说道:“要是不介意,可以跟着我。”现在飞煌城中的人,可以说只剩下他们两个了,想要重建飞煌城是不怎么可能的了。而店小二跟着强大的凌潜,还是很不错的选择。

    店小二摇了摇头,说道:“掌柜的人,终究是掌柜的人,不会再跟随任何人。”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凌潜也没有多说什么,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在夜晚的冷风之中静立了很长一段时候后,店小二开始迈步,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凌潜也没有任何挽留,他不必去谢掌柜的,也不必向店小二讨要救命之恩。这一切,本来就是极为公平的事情。

    然而,在店小二走出了几步之后,忽然停下,只不过没有转身,问道:“我一直有个问题不明白,王石为什么能够杀死老狐狸?”

    凌潜微微愣了愣,说道:“这,或许就是成为王者的能力。”

    店小二轻笑了一声,说道:“看来,你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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