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静了下来,一时间都没人说话。

    胡老四似乎在想着什么,又或者是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只是装样子皱着眉头思考着,因为我看他不时的还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我爷爷先说道:“卖金条的事儿,我知道,他们找我跟你二叔说的。”

    “什么时候卖的?”我问道。

    “有四五天了吧。”爷爷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家,咱们家也卖了一根儿。”

    我一听这话,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摔下来,有些生气的焦急说道:“咱们家也缺钱花么,那么多钱啊!”

    大概是我的嗓门太高了吧?原本在屋子里做着针线活儿的娘说道:“银乐,那金条是我做主非要卖掉一块儿的,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你?”说着话,娘掀开帘子从里头走了出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娘,爷爷,我……不是,反正……”我干着急却也没办法,本来嘛,我怎么可以对爷爷生气且大嗓门儿说话呢,这还是娘在家里,要换做是爹在跟前儿,早大耳刮子呼扇过来了。我闷闷不乐的说道:“娘,咱们家不是不缺钱么,干啥还得卖金条啊?”

    “还不是因为你啊?哼!”娘冷哼了一声,说道:“原本都答应人家媒人了,说年前就给你订婚,柳贵生两口子还说让你们今年就结婚呢,那不得花钱么,本来家里的钱也够了,谁知道你们惹了这么大事儿,这不,钱都得砸进去,不卖金条哪有钱给你娶媳妇儿啊?”

    “啊?”我傻眼了,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也太快了些吧?看来咱小伙子人品确实不错,柳贵生两口子巴不得赶紧把闺女嫁给咱,柳雅文巴不得赶紧做俺媳妇儿呢。

    陈金在旁边儿立刻大呼小叫起来:“哎呀,好事儿好事儿,银乐你小子得请客啊,咱们这帮人你还真就领先了,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兄弟们说说,看怎么收拾你。”

    “别想那好事儿了,现在八字也没一撇了。”我娘瞪了陈金一眼,然后生气的对我说道:“你们一出事儿,柳贵生那边儿就跟媒人说再等等,生怕你被判刑住了监狱,舍不得让闺女等,现在你倒是出来了,可名声坏了,人家乐意不乐意招你做女婿还不一定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可别真因为这个,娶不到柳雅文做媳妇儿啊。这很有可能的,那个年代里,别说你住过监狱,你就是被派出所抓过罚过钱,你的名声也就臭了,有闺女的家里对这些都很避讳的,一般都不乐意把闺女嫁给有过这类情况的男孩子。

    “大牛家的,回屋去。”爷爷淡淡的说道。

    娘张了张嘴,想说的话没说出来,点头哎了一声,回里屋去了。

    “老四,说说吧,这金条都卖了,该咋办?”爷爷很平静的看着胡老四。

    我和陈金俩人也不敢说话了,大概这就是做长辈的威严吧,爷爷只是很平静的说话,很平静的表情,却让我们心都提了起来,有点儿害怕他。咱这里说句不该说的,您想想,虽然我爷爷平时脾气不怎么大,可在村里威望高,许多人都怕我爷爷,难道仅仅是因为怕我爹或者是怕我二叔的缘故么?不,换个角度想想,能教育出我爹这样一个上过战场打过仗、我二叔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您说,我爷爷这个当爹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吧?

    原本还在抽着烟袋想事情的胡老四,终于不抽烟了,将烟锅磕了几下,很认真的说道:“恐怕,要出大事儿了,唉。”

    “出啥大事儿,会咋样?”我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问道,眼神儿还时不时看看我爷爷。

    胡老四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

    “操!”我在心里骂了一声,坐我旁边儿的陈金八成也在心里骂呢,瞧着小子龇牙咧嘴的瞪着胡老四那熊样。

    若非我爷爷在跟前儿呢,我和陈金俩人指不定怎么讥讽胡老四呢。

    这不是扯淡么?动不动就是不知道,那你就别说出来吓唬人啊,这家伙弄的雷声这么大,好想要下大暴雨了似的,纯粹是扰乱民心嘛。

    爷爷怔了一下,似乎也对胡老四的话很不满意,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道:“总要提前做些准备的,老四,你是行家,在这方面懂得多,这些日子就劳累下你这把老骨头吧,有啥力气活儿,需要年轻人跑个腿儿的,你就尽管喊银乐他们。”

    “哎,放心吧赵大哥,拼了这把老骨头,我也得护着村里的太平日子。”胡老四没有一点儿雄心壮志的样子,只是有些无力的点了点头,“走了,先回去准备东西了,银乐,陈金啊,你们俩跟我去吧,有啥事儿也好帮个手。”

    我和陈金原本不想去的,可爷爷在一旁平静的看着呢,我们俩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几句客套话说完,胡老四向外走去,我和陈金垂头丧气满心不愿的跟在后面,表情像是被逼着去给鬼子挖工事盖炮楼的良民。

    不过出了我们家那条巷子后,我和陈金立马原形毕露,一左一右把胡老四给夹在中间儿,一边儿走着,一边儿问胡老四到底要干啥去,有没有把握,能不能保证,要是没办法咱就说实话,咱也不用去做那无用功,另想他法便是。

    ***黑蛇精和黄狼子精咱还不是照样给干掉了么,也没让你胡老四出什么力,而且你胡老四每次说的神乎其神,到最后邪物也没那么玄乎的厉害。

    最重要的是,我们对你胡老四的能力,实在不敢恭维,实在是不放心啊。

    胡老四并没有因为我们俩的鄙夷以及挖苦而生气,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而且胡老四也知道,这也不能全怪我们这些年轻人都是狗脸,说翻就翻,毕竟您是职业神棍,可许多这类按说属于您专业之内的事情,问起来您却一问三不知,那是很丢脸,很失水准地,那是要砸牌子地……

    不满归不满,我和陈金还是要跟着胡老四去他家里的,还是要听从他的帮他出力的,第一是爷爷吩咐了的,第二嘛,能拔脓就是好膏药,好歹人家胡老四还是专业人士呢,咱倒是想找个更专业的,那也得有不是?

    等到了胡老四的家里后,一进院子,我的心里那股烦躁气就平静了许多,很奇怪的感觉。看看陈金,这小子也是满脸疑惑,不过想来应该是这种感觉很舒服的缘故吧,陈金也没说话,只是和我对视一眼,跟着胡老四进了屋。

    胡老四让我们帮他把屋子里拾掇拾掇,这事儿好办,年轻人就是能出力气,能干活儿。

    三下五除二,很快屋子里拾掇出来了,那些干了的符咒什么都给他放在了一起,胡老四往那一沓符纸上压了砖,然后招呼我们搬桌子置香炉,设神坛、杀鸡放血……

    一应齐备之后,我和陈金不禁奇怪起来,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摆在屋子里正门前的神坛,果然够专业啊!

    香炉摆中间,烛台放两边;张张符纸齐摆开,铜钱数枚显正面。

    一碗清水,一碗鸡血,桃木剑上挽红线;一撮短香,一沓黄纸,三个跪垫铺坛前。

    胡老四黄袍加身,盖帽扣头,帽前一轮八卦图,阴阳鱼透着正气。只见胡老四走着大八字步像个唱戏的似的走到桌后,抬手拿起手里的一卷布,刷拉一声拉开,原来是一副画,上面画着一个背着剑的老头儿,只见那老头儿须飘飘,凌然神仙,道袍鼓动,似御风而行,仙风道骨,让人一看这下不禁出赞叹,真人也!

    将画挂在墙上,胡老四走回桌前,扭头对着画像跪下,嘀嘀咕咕的念叨起来,好像是什么:“祖师爷在上,第不知道几十代徒孙给您磕头了,求您保佑我,赐予我力量吧,我是胡老四……我上有老下有小…”

    好吧,我承认我是在扯淡呢,因为我根本就记不清楚当时胡老四嘀咕了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哎,银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哎,有意思,有意思……”陈金好奇的都有些兴奋了,拉着我站在边儿上,“你说这胡老四会不会请出来比白狐子精还厉害的老妖怪啊?看这样子,胡老四还真要动真格儿了。”

    我不屑的看着胡老四在那儿独自很是专心的嘀咕着祷告念咒,侧身踮脚捂着陈金的耳朵小声说道:“屁个真格儿的,胡老四八成是做给咱俩看呢,唬唬咱们,省的一直小瞧人家,我现在有点儿后悔整天夹枪带棒说人家了,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容易,咱俩还真够孙子的。”

    “嗯,是的喊胡老四叫爷爷了。”陈金很认真的说道。

    “操!”我用胳膊肘撞了下陈金,这小子怎么说话老是答非所问呢。

    “别动,专心些。”陈金不再和我玩笑,“这次要是真有什么祖师爷显灵了,咱还得学点儿本事呢。”

    我一想也是,活到老学到老,多一项本领总没有坏处的。也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看胡老四在那里跳大神儿了。

    哦,不不,胡老四那不是跳大神儿,人家那是玩儿真的道家法术呢,虽然胡老四玩儿的不熟,是个半把刀,不过绝对正宗,并非其他那些神婆什么的专门儿设坛请些乱七八糟的妖邪之物上身,然后出来吓唬人。

    胡老四碎碎念完毕,起身,很标准的叩行礼,闭目,嘴皮子嘟哝了几下,然后猛然睁眼,只见双目炯炯有神,眼里神光湛然,拿起桌子上的桃木剑,在桌子前抬步舞起剑来,还真就舞得像模像样。以前还真就没看出来,胡老四这老身板竟然还有功夫底子呢,不然也练不出这么标准这么有气势的剑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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