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贩集市的雇佣兵征稽处,仆魔们异常忙碌。刚刚拿到报酬的佣兵们结束契约,同时成为了优质的免费广告。再加上追击恶魔比抵挡恶魔看起来要轻松、安全得多,所以现在想要捞一笔的报名者便非常踊跃。

    但有一点他们恐怕没有想过:地狱并未被恶魔征服,说明防守战总是胜利的。同样无底深渊也没被魔鬼怎么进攻过,甚至连两者之间的灰色废墟位面也没有主人,说明追击总会失败的。在地狱和深渊这种地方,物质界(凡间)的雇佣兵理论在这里并不总是对的。

    费奇从人群上空飞过,一直来到库尔旦面前。几个仆魔向他发射飞吻,库尔旦则厌恶地将自己手下全都驱赶开,也就完全打消了她们“邂逅”费奇的机会。“你来干什么?总不会是想让我给你进阶吧?”

    “不,完全没有那种想法和需要,我是来谈一笔生意的。”费奇站在库尔旦面前,坐在宝座上的深狱炼魔并没有给他一把椅子的打算。费奇也明白,欣赏和合作潜力是一回事,但是位阶差距是远高于一切的优先考虑因素。

    “我在攻城武器营地中找到了魔鬼大炮,并用它取得了很高的战绩,我今天来就是来谈这笔生意的。简单来说,我想卖魔鬼大炮。”

    “卖?”库尔旦眯起了眼睛。他警惕地看看周围,然后在自己宝座的扶手上轻轻敲了敲,一股法术波动向周围弥散开来,将欲魔和深狱炼魔包裹在其中。费奇大略看了看,这应该是防止窥探的某种法阵。

    “在谈利益之前,我想先谈谈动机。你为什么找我合作?”

    “因为攻城武器营地指挥官的职位是你给我的,我应该表示感谢。我记住了当是你给我展示的战区地图,结合战况来看,攻城武器营地是最安全、最不可能出问题的空闲位置,其他的基本都是用来做诱饵,挖坑给其他世界佣兵的。这一点就能成为我们合作的基础。”

    深狱炼魔摇了摇头:“那我可能只是心情好,又或者我坑够了人,决定放你一马,或者单纯是你运气好。所以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因为你还有野心,还有上进心。”费奇淡淡一笑,侧过身去,背着双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说道:“地狱不是养老院,也不是监狱,而是一个基地。在凡间,天使和善神想要建立自己的威望,都需要先用我们魔鬼的名号进行恐吓,他们才能吃点残羹剩饭。那些所谓的光辉灿烂雄浑伟大,不都建立在地狱的威名之上吗?可如果他们听到魔鬼一直在地狱里被恶魔暴揍,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大势,只有大势才是最重要的。在地狱的大势面前,战损比算是个什么东西?”

    “那位大人有什么计划?”

    “没有计划,只是在为计划物色人才,进行调查。”费奇说道:“我们最多只能猜测他的想法,却不要去揣测计划。这很危险,非常危险。”

    “说的也是。”深狱炼魔向后靠在宝座上,闭上眼睛进行沉思。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好吧,基础已经有了,该谈谈怎么执行了。你认为战区指挥拉蒂斯会让你出售这么厉害的武器吗?”

    “他不会。他让我将所有魔鬼大炮或者拆毁,或者运到指挥营地去。我想,运到那里之后,大炮就相当于没用了,除非他的营地即将遭受毁灭级别的冲击。”费奇说道:“很显然,魔鬼大炮这种东西是不可能卖的。”

    “那你来找我谈什么?”库尔旦微微一笑:“想必你已经有主意了吧?”

    “我的工匠可以将魔鬼大炮改小,威力可能会下降一些,但肯定更加便携,能够推到前线上。地狱烈焰咒语也可以调换,毕竟火焰会烧毁战利品,而冰则要好得多,而且对冰魔来说操纵会变得非常容易。我可以将魔鬼大炮魔改到拉蒂斯也挑不出问题来,只是我必须有一个好的销售渠道。”

    “我倒是有销售渠道,但是你营地里肯定有拉蒂斯的眼线,甚至你的工匠会主动通风报信,这你怎么解决?”

    费奇点了点头:“我可以保证所有参与这件事的工匠,灵魂契约都在我手里。”

    “啊,那就好多了。先让我想一下这个模式可不可行……”深狱炼魔开始盘算,不过费奇觉得它只是在借此观察自己。魔鬼之间的关系多是以上下级关系命令链的方式存在,平级的合作是很少的,而高阶魔鬼和中阶魔鬼之间则基本见不到。“既然渠道在我这里,那么我应该占利润的八成。”

    费奇摇摇头并叹了一口气:“可以,利润无所谓,重要的是推进这件事。”

    “利润无所谓?”深狱炼魔观察着费奇的态度,听到这句话反而有些紧张了。它能够放下面子每次都去战区营地给平阶的深狱炼魔单膝跪地,利润从来就不是无所谓的东西。将利润看得如此重要,自然也就会高估别人对利润的重视。所以,库尔旦破天荒地问了一句:“你觉得利润应该如何分配?”

    “我计算过,一台改版的魔鬼大炮成本大约在五百灵币,如果数量上去价格肯定还会下降。我按照这个价格卖给你,你愿意卖多少钱都行,利润给我两成。一点不赚钱的话会让主人认为我太傻,没有前途。”

    深狱炼魔想了想,觉得费奇并没有在糊弄它。魔鬼大炮的确是非常昂贵的武器,一百年前攻城武器营地制造了好几台,每台差不多都要八百灵币的相应物资。就算挤出里面的水分,然后再缩小,五百灵币也在合理的区间之内。而且费奇还说了规模上去还会降价……

    “如果增加投入,比如我多给你一些利润,你能快速扩大生产吗?”库尔旦觉得自己脑子发烧了,居然决定让出利润。一个欲魔在深狱炼魔面前不谈利润、不讲进阶,这说明费奇身上肩负的任务远比利润和进阶更重要。魔鬼中不存在舍己为人这种精神,但是却有太多看不到好时机、抓不住好机会的笨蛋。库尔旦认定费奇是带着机会来的,那就不能错过!

    “因为要控制营地工匠的参与人数,所以不可能太快。我尽量努力吧,毕竟最好的局面就是赶在下次大战前尽可能多卖出些,让拉蒂斯想要反对也来不及。你觉得如果战绩太好,战区指挥官会不会拿不出奖励而破产啊?”

    “一两次是不会破产的,但血战总会继续,恶魔们从来就不长记性,指挥官的灵币迟早会……嘿嘿。”库尔旦笑了笑,他认为自己听懂了费奇的暗示:当指挥官破产的时候,那就需要有人去接替。谁最合适呢?库尔旦想到了自己。

    “我尽快制造一个样品出来,将成本和制造能力也确定下来,然后咱们就可以开始。”

    深狱炼魔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来和费奇击掌,就算将这件事敲定下来。费奇离开后,库尔旦自己拿出纸笔来罗列计划,在潜在户中勾选合适的目标。它很久没有亲自来做这种事。仆魔们看到了,也不敢问,生怕自己知道点什么就被灭口了。

    不同等级魔鬼的进阶花费是不一样的,劣魔只需要6个灵币就能进阶成小魔鬼,倒钩魔进阶到下一层,不管是钢魔或是链魔都只需要一百灵币左右。作为欲魔的费奇不具备为它们举行仪式的能力,于是用灵币将两个倒钩魔队长打发走,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诺。

    “卡兹穆克,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费奇将火矮人叫到他的指挥官营帐内,笑眯眯地说道。

    “大人,在地狱里好消息往往也是坏消息,我还是先听好消息吧。”火矮人恭敬地低着头,双手在身前捏在一起,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好吧。这次攻城武器营地的战绩非常好,我得到了一些奖赏。刚刚那两个倒钩魔队长已经得到了足够进阶的灵币,而我是很公平的,这些奖励中也有你的一份儿。我不给你玩虚的,我直接将你的灵魂契约拿到了。”

    卡兹穆克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中头一次闪烁起激动的目光。不过这激动和希望在五秒钟之后便逐渐熄灭,他说道:“大人,我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主人,现在变成为您服务,而我的服务并没有发生改变,对吗?”

    “好消息就是:发生改变了。”费奇说道:“我是一个公正的人,同样言出必行,你信不信无所谓,我只要你死死记住这点。从现在起,我交代的任务是最重要的,比攻城武器营地的工作要重要一百倍。你只要好好为我服务,其他的根本不用顾虑,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现在我要用主人来称呼您吗?”

    “还是叫大人吧,在营地里我还是指挥官,你还是工匠的管理者。”费奇观察着卡兹穆克的表情,看到他越来越担忧,于是说道:“想知道坏消息?坏消息就是你的灵魂契约中有一些规定,你看到了但是没看懂,一知半解地便签署了。你剩余的工作时间并不是十二年,而是一百年以上,而且我觉得你永远抹不平这个年数。”

    费奇拿出灵魂契约,将“生存”和“生活”在地狱中的区别讲给他听。“如果你是在火元素位面工作偿债,那生存和生活没什么差别;但你的条款是在地狱偿还债务,情况便大有不同。不过现在简单了,只要我伸手一撕,契约就能终结,你就能够自由。”

    卡兹穆克双眼紧紧盯着契约,深呼吸一口,突然伸出手来抓住契约,作势要撕。他呼吸急促,双手颤抖,眼睛看着费奇。

    “撕吧,我理解你,不亲手撕一下永远不会甘心的,即便我现在告诉你那样没用,你还是会有同样的心思。”费奇面带微笑,端坐在椅子上。“不过我提前警告你一声:撕完了契约之后,别想着再来攻击我,我会狠狠反击你的。根据灵魂契约,就算把你杀了,我也可以找个劣魔的身体将你灵魂塞进去,你还是得为我服务。不过那个时侯你就像行尸走肉一般,而且永远没有解脱的可能,比现在还要凄惨。”

    卡兹穆克左右为难,身上的火焰忽强忽弱,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将灵魂契约卷轴撕成碎片。他大口喘着气,似乎一百多年的怨恨在这个时候集中爆发出来,然后浑身就像失去了力量一样,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契约卷轴的碎片就在他面前、两腿之间,一动不动就像普通的碎纸片一样。“我不给你虚假的希望,”费奇一边说着,一边招了招手,灵魂契约的碎片飞起来,然后在他手中重组,完好如初、毫无破损和缺失。“你刚才的行为让你的服务年限增加了一年,虽然很不明智,但无关紧要。只要你为我好好服务,我就会放你自由。”

    “这难道不是虚假的希望吗?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活一百年。”

    “在地狱里?一百年对非魔鬼来说很难。不过我说了,我不给你虚假的希望,而且不管你信不信,你只要死死记住就可以了。”费奇手腕一翻,灵魂契约被他收进身体里。“这样一来,你已经明白现在的从属关系了。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的灵魂契约赎买过来吗?”

    火矮人摇摇头。

    “让你在工匠营地打造投石机、防空弩和移动箭塔,这简直是种浪费!我觉得你可以挣更多的利润,通过制造更有利润的东西。在地狱里,至少在血贩集市这里,你是我见过的第三强的工匠。”

    “第三?”火矮人皱着眉头:“大人,我见过你的提灯,那上面的工艺的确比我强。另外一个强的工匠是谁?”

    “这不废话吗?如果没有比你强的实力,我怎么知道你很强?”费奇哈哈大笑:“你的手艺是不错,但你创造新东西的能力呢?我有一个会很挣钱的设计,而且已经找好了渠道,现在就差一个制造者。掌握了你的灵魂契约,我可以放心地将这个任务交给你,对不对?”

    “大人,是要制造魔鬼大炮吗?”

    “那么笨重的东西,除了送给战区指挥官换点人情,还有什么其他用处吗?我给你的是改进后的大炮,叫做人间大炮,可以将恶魔当做普通人类来对付。每个大炮以五百灵币的价格像外卖,而我估算它的成本最多一百五十灵币。”

    火矮人用力咽了一口唾沫——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火元素生物哪里来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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