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杨老子面前,他看了我一眼,继续敲他的火镰,可能是火绒受潮了,怎么也点不起火来。火镰是古代取火的工具,有抽烟的男人基本都会随身带一个,杨老子这个火镰上面雕有火龙吐珠图案,镶了碧玉和玛瑙,做工考究,相当于是现代的zippo打火机了。

    我掏出一块钱买的一次性打火机,点亮递到了他面前,他微露惊讶之色,迟疑了一下,还是凑过来就火,把卷烟点着了。

    “我这个方便,一按就起火,送给你了。”说着我又按了一下,然后递给他。

    杨老子不接,吐了几个烟圈:“这是从几十年后带来的?”

    “是的,这是最普通的东西。几十年后很多东西都用电力和机械,耕地不用牛,驾车不用马,普通人就可以坐上飞机。在中国摁一下按钮,超级飞弹就能打到几万里外的美国去,一个飞弹炸开,可以把一个城市炸没了……”

    杨老子不知道是不信,还是不感兴趣,不为所动,心事重重。我为了讨好他,掏出了手机,之前我怕电池用不了多久关机了,这时才开机,对杨老子说:“我给你看个稀奇东西,能看电影,能拍照,能唱歌,能看时间……”

    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手机最普通最基本的功能,现在变成了我炫耀的资本,高科技方面反而没什么好说,说了他也不懂。

    杨老子听到开机音乐,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来,果然被吸引了,凑过来看。我打开一部以前下载的电影,只看了不到两分钟,他的眼珠子就差点掉下来了。

    “我看过电影,你这个比电影清楚多了,就是太小了一点。”杨老子激动地说。

    我关了电影,后退几步给他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调出照片给他看,又看得他一愣一愣的。我习惯性地翻下一张照片,给果闪出来的却是我太婆的照片,原来前几天在家里,我太婆说她没几年好活了,趁着精神还好,给她拍一张留着将来当遗像,所以我给她端端正正拍了一张。

    “这就是我太婆,也就是你女儿杨成英……”我指着手机上的图片说。

    杨老子认真地看着,不自觉地伸手来捧手机,双手却在颤抖。我相信他认出来了,虽然我太婆已经九十多岁了,一脸皱纹和老人斑,但五官总会有些年轻时的影子,眼神、气质也会有熟悉感,他们是父女,没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其实我太婆与杨老子有一些相似之处,气质上也有一点儿相似,所以我第一眼看到杨老子时觉得有一点熟悉。

    杨老子的手抖得很厉害,哆嗦了一会儿,把头转到一边,估计是流泪了不让我看到。我也有些眼圈发红,要是我能找到回去的路,把他带到太婆面前多好啊。

    “能看到她活到这把岁数,我死了也能闭眼了。”杨老子感叹一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回过头来望向我时,表情已经变得平静,“你从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这里的事跟你没关系。”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又变得这么冷漠,只怕他上一次看到图纸时,就已经相信了我是他的曾曾外孙,却要把我点天灯,这也太没人性了吧?我盯着他,实在想不出他是什么目的和心态。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说实话。

    杨老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厉声道:“我不管你怎么来怎么去,总之你给我滚!”

    我看到了他的眼皮在跳动,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是在克制着强烈的情绪波动,或许他赶我走是为了我好吧?我平静地说:“我一定会走的,但需要时间,也需要了解更多情况……你们有看到一只很大的黑猫吗?”

    “没有猫。”杨老子低下头闷头抽烟,一口接一口地吸着。

    我有些失望,如果喵太在这里,也许它会找到回去的路,可是它没在,这么久了还没有出现,只怕凶多吉少。

    我问:“这宫殿里面有什么东西?”

    杨老子不说话,我又问:“有人住在里面吗?”

    杨老子还是不说话,我再问:“听说里面有一把龙椅,坐在上面就可以当皇帝,是真的还是假的?”

    “……”

    我等了好一会儿杨老子还是不说话,我只好转身走了,他要是不说,再问也没有用。

    走了几步,杨老子的声音突然传来:“没人进去过,门打不开,墙也爬不进去,看起来是屋,实际上是画。”

    我停步回头望着他,有些不相信,明明是宫殿,他说是画?但杨老子表情严肃沉重,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我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向宫殿的屋顶上扔过去。

    当小石块飞到宫墙上方时,呯的一声,像是砸在石壁上,然后掉落下来,显然墙头上方并不是空的。我非常惊讶,走到墙脚下细看,砖头的纹理清清楚楚,绝对不可能是画的。

    我伸手去摸,但摸到的却是光滑的感觉,没有砖头的粗糙手感。我不信这个邪,再捡起一块小石头向墙头上方丢,结果又掉下来了,就像整个宫殿都是画在石壁上,空旷的地方只是一种特别的颜色。

    我移动脚步,站到不同的位置观察,发现随着观看的角度不同,所有景物都会变化,所以绝对不可能是一幅画。宫殿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只是被一种能量场罩住了,就像一件东西被冻结在冰块里面,但这种冰是看不见的。

    我疑惑地走到大门前,发现大门上的铜钉、铜环、兽头是可以摸的到,假如宫殿是一幅画,那么这儿就是画上突出来的浮雕;假如宫殿是被一个力场罩住,那么大门外侧是唯一没有罩住的地方。

    我抓起沉重的铜环敲了两下,传出了清脆响亮的声音,杨老子也走了过来:“我们敲过无数次了,没有人开门,还用**炸过,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我更加肯定这是一种能量场在保护着,正是因此宫殿能够历久常新,土匪们不是不想进去,而是根本进不去。

    杨老子说:“你是读书人,又是几十年后来的,你说说这是什么奇怪事?”

    我一头冷汗,又把我当成读书人,实际上我没有上过大学,真不算是读书人,就是请专家教授来了,也未必能向杨老子这样的人解释清楚。

    我问杨老子:“你见过玻璃罩子吗?”

    杨老子点头:“你是说用玻璃罩住了?”

    “不是玻璃,有比玻璃更硬、更透明的东西,眼睛看不到,枪也打不透,就是用这样的东西把整个宫殿罩住了。”

    我的解释算是非常浅白了,杨老子却摇头:“这是仙人建造的,施了法术,只有真命天子才能敲得开,里面有个龙椅,坐上去就能当皇帝。”

    对这种说法我只能在心里“呵呵”,是仙人造的我勉强可以接受,真命天子才能敲开的说法就是纯粹的迷信了。我问:“这是谁说的?”

    杨老子有些迟疑:“好像是做梦,有个老人对我说的,那个叛徒也知道。”

    “你们每个人都敲过了?”

    杨老子怒气勃发:“怎能让那叛徒进来?想都不想想!”

    我问:“你在这儿守着多久了?外面是什么情况?”

    杨老子又有些焦躁起来:“不要问了,你已经敲过了不会开,现在快走,从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

    我实在有些火,老祖宗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不近人情,动不动就翻脸不认人?我按捺着性子说:“再让我试一下,我也会法术啊!”

    杨老子没有反对,我以右手食指在左掌写了一个字,画了个符号,按到大门上默念几句咒语,喝了一声:“开!”

    这是闭门法的解除效果,如果这门是被施了闭门法,也许能破解。使完法术我用力推了几下,大门还是纹丝不动。

    看来我也不是“真命天子”,还是老老实实找路回去吧。池塘里面找不到出路,那就只能从洞口出去了,可是洞外又被二当家堵着,他不可能列队欢迎让我出去。

    “老祖宗,你一直守在洞里没有出去过吗?”

    杨老子翻了翻白眼没说话,显然他一直在做一件事——阻止二当家靠近宫殿,其他事都没有做过,从来没有想过要出去。

    “我要出洞看看,也许有离开的办法,你肯帮我吗?”

    杨老子深皱了一下眉头,豪气突生,颓废之气一扫而空:“走,我也想出去透透气了!”

    我暗松了一口气,自从昨天我拿地图给他看之后,他就变得很古怪,或焦躁易怒,或沮丧颓废,喜怒无常,直到这一刻他才恢复了最初的样子,豪迈之中带着几分玩世不恭,杨老子又回来了!

    杨老子大踏步往前走,嘴里大声吆喝着,叫土匪们带上武器,紧急集合准备战斗。他说是出去找酒喝,土匪们都很兴奋,战意昂扬。这就是当首领的艺术,如果他说是帮我突围,没有人会奋勇向前,他说找酒喝,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的土匪们全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很快战斗人员在洞口集合,杨老子向一个土匪要来一把驳壳枪递给了我。我说不会用,他很不满地瞪了我一眼,立即教我怎么装弹,怎么开保险,怎么瞄准。

    入乡随俗,跟土匪在一起就得会玩枪,我只好用心学习。他是个神枪手,随口指点都是精辟独到的经验,又亲手点拨我的姿势和动作,试射几枪后我就能打中二十米外斗大的石头了。

    我觉得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他却很不满意:“不但要用手、用眼,还要用心,眼睛看哪里,心就要定在哪里,枪眼也跟到哪里。等你端着枪用眼睛慢慢瞄准,敌人早就走了,瞧你这缩手缩脚的样子,比女人绣花还娇气!”

    “哦哦……”我只能装作虚心接受,肚子里却在腹黑,老祖宗你学开枪时,也不可能拿起枪来就能指哪打哪百步穿杨吧?

    “走,拿外面的活人练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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