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启毫不遮掩,如今已将她视作囊中之物。她心中厌烦至极,他与司马翁主议亲在即,行为却不见收敛,难道是打着主意把她纳入后院



    卫姌狠狠咬了咬牙,两人身份如今有差,虽说桓启如今一副极上心的模样,但卫姌却知他风流本性,半点也不信。生为女子,稍有些姿色的,若要寻个男人那是再容易不过的。可一时情浓容易,一世相守艰难。男子长情者,万里无一。有些家世地位的,镇日美色环绕,今儿个东,明儿个西,万花丛中过,还要自诩深情。



    士族为何联姻成风,女子非要嫁为妻,才不至于任人摆布。桓启想抱着美色尽收的主意,那是做梦。她绝不相从。



    他的妻室她都不稀罕,何况其他。



    只是眼下还需稳着他。



    卫姌长叹一声,身子到底还是虚弱,她回到房中梳洗躺下,今天发生的事乱糟糟在脑里过了一遭,她渐渐入睡。许是白天思虑过重,晚上就做起了梦。前世谢宣冷淡的面容又出现在眼前,他直直看着她,神色复杂地问道:“你今生为了躲我,难道就要嫁给桓启吗”



    卫姌惊醒过来,背后出了一层虚汗,不仅想到自己未免也太命苦了些,前世的谢宣,今世的桓启,都不是良人。



    她担心桓启过多纠缠,幸好他伤好之后要处理的公务极多,早出晚归,接连几日都只短短碰了个面。当着外人,桓启也不能做出格之举,即使如此,他待卫姌态度不同,也让人觉得十分特殊,幸而并无人往歪处想。



    这日卫姌月事过了,在院中走动,抬头看见一锦衣华服的女子被婢女搀扶着走了过来。那是许久不见的黄芷音,她脸上匀着厚粉,远远瞧着脂光粉艳,听说她前些日子生了病,这样打扮应是为了遮掩气色不足。



    打了个照面,卫姌仍如过去般,喊了一声:“黄家姐姐。”



    黄芷音抿着唇,对她稍作打量,似是有些发怔没有应声。婢女提醒,她才如梦初醒般道:“多日不见小郎君,越发美仪貌,便把女子也比下去了,便是前朝董贤也有不如。”



    卫姌脸色微变。



    别人夸奖她容貌,历来都以潘安卫玠做比,董贤也是美男子,但那令哀帝断袖之人,绝不是什么夸奖之语。只听这一句,卫姌就知道黄芷音是看出桓启的心思,却还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



    她正要开口驳斥两句,可见黄芷音病容未消的模样,暗自叹了口气,心想与她计较什么。卫姌一句话没说,转头走了。



    婢女听不懂,道:“娘子夸奖小郎君,怎么他看着却不怎么高兴”



    黄芷音刚才忍不住出言讽刺,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卫姌是士族出身,只这一点,就不是她能得罪的,她心中害怕,硬撑着面子不示弱,但卫姌最后并未说什么。黄芷音悄悄松了口气,随即又是一股苦楚酸涩涌了上来。



    她看了看院子里凋零大半的树木,道:“回去吧。”



    卫姌出门的时候,见荆乌守在牛车旁,道:“你怎么跟着来了”



    荆乌垂着头,恭恭敬敬道:“小郎君在外走动,没个人使唤不成,我替小郎君跑腿。”



    卫姌神色有些冷,看了他一眼后登上牛车。



    她去了赵府听课。赵霖讲解完过一篇文后,问她近日有那些疑惑。平日授课就是这般,卫姌会将不懂之处一一问清,但今日听了赵霖询问,她却是问道:“当初得赵师指点,我才去了琅琊王府,如今遇着一件难事,需借助殿下之力,还请赵师教我如何做。”



    赵霖眼皮子猛地一跳,“你这小儿,好口没遮拦。”



    卫姌这句话几乎是明说要琅琊王帮忙,历来只有上借下力,哪有下借上力还这么直白的。



    幸而书房内也无他人,赵霖道:“你这样问,这桩难事不小了”



    卫姌斟酌了一下,道:“与桓家一些人相关。”



    赵霖愣了下,看着她半晌无语,“朝廷与桓家如今这情况……”



    “并非是整个桓家,只是其中一个。殿下会不会要出手相助”卫姌问的也无底气。可她知道,司马邳明年就将继位登基,若说有希望摆脱桓启的,眼下只有司马邳才最有希望。



    赵霖长出一口气,口中直道“胡闹”,可见卫姌目光澄澈,一脸认真,他到底不忍这年幼的弟子受难,道:“你若真有难事,不如和殿下直说。”



    “直说”



    赵霖颔首:“殿下聪慧,任手段如何厉害隐蔽,他都能察觉,你若真要求殿下庇护,不如一开始就坦白,若使了其他手段,日后教殿下知晓,后果更不堪设想。”



    卫姌想到司马邳此人脾气,确实如此,他心眼子多,偏还不看不惯别人使心眼子,气量可见一斑。可如今也再没其他法子。



    她皱眉苦思。



    赵霖道:“以诚换诚,我看殿下对你实是不错,可以一试。”



    卫姌暗自叫苦,她的诚,委实太过惊世骇俗,也不知司马邳能否接受。



    作者有话说:



    第152章一五一章话里



    卫姌从赵霖书房出来,到了前面的堂屋,邓甲罗焕几个早就等着了,嚷嚷着要带卫姌去听小曲儿。刚出府,荆乌就出来阻拦,道:“小郎君前几日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回去歇着,莫让将军担忧。”



    罗焕在豫章城里向来跋扈横行,闻言怒道:“好个大胆的仆从,玉度,都管到你身上来了。”



    卫姌淡淡道:“这是二哥派给我的人。”



    邓甲立刻就明白几分,瞧了瞧卫姌脸色,抬起一脚就踹在荆乌身上,“不长眼的东西。”



    几人根本不需演,天生就是纨绔。



    荆乌也不敢反抗,重重摔在地上又爬起来,捂着腹,低声道:“都是将军的吩咐,小郎君还是别为难小人了。”



    邓家几个还要发作,卫姌拦住。她借着邓甲罗焕的手敲打荆乌,却也不想做的太过。将几个小郎君拉到一旁说了几句,最后没和几人一同去听曲。



    看着卫姌坐上牛车离去,罗焕悻悻道:“都已经不是一家了,玉度这位兄长还管的这么宽。”其余几个小郎君纷纷附和。罗焕扭头见邓甲不说话,仍是盯着牛车离去的方向看,他用手肘撞了一下邓甲,“还瞧呢,早走不见了。”



    邓甲皱着眉轻声道:“严兄不少,却也没见过这样的……”



    罗焕瞄了他一眼,吃吃笑道:“我说你呀,对玉度存着那点心思,总当别人也是如此。”



    邓家眼睛左右一瞟,见其余几个正在讨论唱曲的伎子,并未注意两人说话,脸上绯红一片道:“胡说什么。”



    罗焕拍着他的肩道:“行了行了,玉度可不是一般郎君,日后你定了婚事,自然就该收心了。”



    卫姌回到家中,进门之时回头看了荆乌一眼道:“回去看看伤着没有。”



    荆乌低垂着头,见她去了书房这才离开。



    卫姌自赵府回来,将赵师所说翻来覆去思索着。惠娘知她苦恼,却也只能干着急帮不上忙,这日桓启早早回到府中,过来看卫姌,送来两匣子珠宝首饰。仆从把木匣子往下,桓启挥手屏退,亲自打开给卫姌看。里头拇指大的珍珠,翡翠还有各色宝石打的簪子,无一不是好东西,打开的时候,铮亮光彩,十分耀目。



    卫姌自扮了男装就未曾用过女子饰物,看见里头的东西不由微微一怔。



    桓启揽着她道:“都是给你的。等过了年再叫人来裁几身衣裳。”



    卫姌暗暗心惊,道:“要等谢宣完婚,还早呢。”



    桓启道:“谢羊两家都有意急着完婚,谢家已经在筹备婚事,等与刘家婚事一了,就是谢宣了,明年开春他们兄妹应该会一起离开豫章。”



    卫姌知道桓家耳目众多,消息也比别人更为灵通。要与刘家完婚的是谢道粲,婚嫁是大事,她原以为谢道粲出嫁,再要办婚事也该等上一年半载,没想到谢家竟这样快。



    卫姌心下着急。惠娘来收拾的时候见着两匣子珠宝,叹了口气,犹豫片刻,对卫姌劝说道:“你做郎君原是担心家中无人护持,启郎君是个有本事的,如今让他知晓了你是女郎,我瞧着他对你真是有情意的……”



    卫姌打断她的话,“桓家正与常山王之女议亲,难道他家还会舍翁主而就我”



    惠娘脸色一阵青白,道:“若是启郎君有意……”



    “惠姨别说了,若真有心要嫁高门,我何必还避谢家,这话不要再提。”



    惠娘看她苦恼,也悔刚才失言,忙收拾了走开。



    卫姌夜里辗转难眠,越发觉得时间紧迫。第二日大早她就坐上牛车去行宫。



    进入寒冬,卫姌告假过几回,前几日因为月事在又被发现身份,她身心俱疲,休息了几日未去王府书房。



    刚来到行宫,卫姌就见到进出往来送年礼的热闹,她在书房坐了一阵,与戚公明几个外房的书吏聊了片刻,借着要送文书的机会来到偏殿。



    内侍道殿下在花园中。卫姌于是转道去了花园。



    行宫占地辽阔,花园也极大,楼台亭阁俱全,此时司马邳坐在亭中,宫人搭着帐子挡风,阮珏带着几个婢女剪了几株梅花下来,插在瓶中,拿到司马邳的跟前。她净了手,打开一卷画,上面是一株寒梅,枝头只有零星几朵花。



    “这数九图才画了几朵,今天殿下既在,就为妾涂上一朵吧。”



    一旁内侍已经将朱砂和笔备好了,司马邳拿起笔,就在画卷枝头上点了朵梅花。阮珏面露喜悦地让婢女赶紧收起来。



    这时有内侍走过来与福宝说道:“卫小郎君在院外。”



    年前无事,按规矩司马邳这几日都应在后院多走动,前日他已在王妃处坐了大半日,今日才陪着阮氏赏花数九。他听见内侍的话,眉梢微抬。



    阮珏就在司马邳身旁,也听见内侍说的这句。蛾眉微蹙,浅笑道:“想是知道殿下在此,卫小郎君就寻了来,听说前些日他病着,这一好了就急着来殿下面前露脸,真是个机灵的性子。”



    司马邳睨了她一眼,唇角弯起,道:“我记得你一早就与卫玉度认识。”



    阮珏点头,将一杯热茶端到司马邳面前,依旧笑道:“早在江夏就见过,初来豫章时,卫小郎君拿弹弓玩耍,妾的额头红肿,几日都不敢见人。想是他长了岁数,懂事多了。”



    垂手侍立的福宝忍不住眼角余光扫了一下过去。



    司马邳脸色淡淡的,“听起来你心里还有气。”



    阮珏一怔,以她对司马邳的了解,张狂的士族子弟在他这里都讨不了好,便是王妃的族人也是如此,但阮珏刚才那几句,司马邳却没有什么反应,还反问起她来。



    “妾寒门出身,自制分寸,如何会对卫小郎君心存怨气,不过是玉郎之名满城都知,这才拿来闲嘴两句。”



    司马邳将剩下半杯热茶喝了,站起身朝外走去。



    卫姌在外等了片刻,手脚被吹得冰冷,她犹豫着是不是先回去,等司马邳在里面腻乎完了再来,正要转身,就看见司马邳带着内侍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评论我都有看,很多分析很细致,我很有触动



    嗯,这是篇很俗的强取豪夺文,很狗血,要“你追我逃”了,男主缺点很多,你们说的都对,风流好色,见色起意,嗯,会被收拾的,别急感谢在2023-03-2522:55:52~2023-03-2623:11: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53章一五二章热闹



    回到偏殿,卫姌将文书奉上。司马邳随手翻了翻放下,看向卫姌,她吹了冷风,脸上没一点血色,脸庞白的如玉一般,他道:“一大早就过来,就为了给孤看这些”



    他倒是了解卫姌,寻常劳力的差事她都是避着的,更不会如寒门士子那般殷勤跑动。



    卫姌偷瞄他一眼,从脸上瞧不出他心情好坏,刚才还陪着阮氏摘花数九,照理应该是不错的。眼看年关将至,江州各处都有官员前来奉礼拜见,日后未必能再寻着说话的好机会。



    脑里飞快转了一圈,卫姌道:“请殿下屏退左右。”



    司马邳看了她片刻,微一点头。几个宫人鱼贯而出,只剩下福宝一个,卫姌看过去,福宝似有所觉,最后一个走了出去。



    “行了,有什么事就说吧。”司马邳道。



    卫姌弯膝跪在地上,手上捧着一枚凤鸟玉牌。



    司马邳目光一缩,意外地看眼卫姌,当初赏赐时就已说过遇着不可解的难事凭此物来求,这是个极重的承诺,他觉得以卫姌的机灵,该知道何时能有大用,没想到才短短月旬,玉牌就被拿出来了。



    司马邳蹙了下眉头道:“你闯了大祸”



    卫姌摇头,沉声道:“请殿下救我。”



    司马邳暗自纳罕,神情仍淡淡的:“说清楚些。”



    卫姌道:“听说殿下过完年关就将回建康,不知能否带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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