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惊之余,又想到了师爷,说道:“常浩大哥的意思,就是我现在务必要去白木山找师爷,只有师爷出手,才能避过此劫吗?”



    常浩满脸愁容,说道:“不好说,不好说,那天景远送你到小庙回来之后,我便立刻打发他去了湖北白木山去请山爷出山,如今这许多日子过去了,景远应该早就到了,但到现在不见回转,恐怕师爷已然不在了罢?!”



    王随真习惯性的摸摸鼻子,问道:“为什么说师爷不在了?师爷出什么事了吗?”



    常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师父他老人家,天资盖世无双,境界高深如岳,在收我为徒前,已入了真人境界,他早欲斩断尘缘,步入神仙境界,我们这些庸庸碌碌之辈的俗事,他轻易不会插手。”



    “十年前,我有幸见了他老人家一面,他老人家曾经说过,破界而去之期,便在十年之后,现在想来,恐怕师父他老人家早已破空而去,羽化成仙啦,唉……”



    常浩想起恩师,眼圈发红,他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师父他老人家神仙之体,前事皆知,后事皆通,若是想出手,在景远去之前,便早已出手,若是不出手,就是去到白木山上,连他老人家的仙面都见不到的,景远怕是没有这个福分,这一趟他必然是白跑了!”



    王随真这才明白来龙去脉,心里微微一沉,随之心底又是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头涌将上来,握拳道:“常浩大哥不必忧虑,正所谓事在人为,人事皆在于人,不在于天,想来这无常锁链,也并不是全无解救之法,我在那庙里无法运功,但到了你家,却运功无碍,所为何故?以我此刻想来,这无常锁链离的越远,气味便愈淡,只要跑的够远,就是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也找不到!”



    常浩点了点头,说道:“随真兄弟所言不差!我功力不行,只能闻到一点点那味道,不能确定,但当年莫愁虽然御剑而走,白振衣也能凌空飞行,速度也并不比莫愁飞的慢,他后没有追到白木山上去,看来确实是距离一远,味道消失,他无从追踪了!”



    王随真一拍手掌,惊喜道:“那我现在就找伯安和小童,我们马上就动身。”



    常浩一摆手,说道:“随真兄弟在这里做些准备,我去跟守仁兄弟跟小童说这事吧。”也不等王随真再说话,让下人抬着椅子去找王伯安和小童。



    其实常浩心里十分的明白清楚,说离的远了,白振衣就不能追踪,这纯属二人一厢情愿的猜测!



    至于事实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谁也没有把握。



    但他们两个默契的没有说破。



    因为人绝望的时候,哪怕是一小点点的希望,也不能放弃,也不能错过。



    人,本质上是这世间求生欲最为强大的动物。



    但王随真他们逃了,不管最后能不能活着,白振衣都不会再来常家,朱玲玲不会死,常浩一家人也不会死。



    常浩和王随真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点。



    而且万一这事是真实的,确实跑的够远了,白振衣就追踪不上了,那更是皆大欢喜了。



    屋门一关,屋里只剩下了朱玲玲和王随真二个人。



    朱玲玲在一旁听的清楚明白,王随真马上又要走,确切来说,并不是走,而是逃跑。



    王随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对着朱玲玲那张吹弹可破,美丽又娇艳如花的脸庞,他吱唔了半晌,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笨笨的傻傻的追在别人屁股后面玩耍的鼻涕虫少年。



    朱玲玲是极聪慧的女子,她把情绪掩饰的极好:“郎君,你又要走了么?你何时能回来?”



    日日夜夜盼郎归,夜深不能寐。



    也许这叫做痴情,但或许其实是一种傻。



    但世间总是不缺傻丫头,朱玲玲就是这种人。



    王随真低着头,心里对朱玲玲很是有些愧疚,说道:“朱姐姐,一直想跟你说,但一直没有跟你说,其实我……我……我心里喜欢人是红香姐!”



    朱玲玲缓缓地抬起了头,泪水已打湿了眼眶:“你……你的意思是你不再回来了吗?”



    王随真见她伤心欲绝的神色,心底没来由地微微刺痛起来:“不……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说离的远了,白振衣就追踪不到,并不一定是真的,白振衣号称天下第一的刀客,能耐非同小可,也许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一样能找到我的,我想他若是找到了我,我必然要被他杀了,我想……我想……”



    他顿了一顿,抬起头,直视着朱玲玲的眼眸,那眼眸清澈如湖水,倒影着自己一身的狼狈。



    “我想我也许很快就要死去,所以我把我心底话跟你说了罢。”



    朱玲玲怔了一怔,忽然不顾一切的抱住了王随真。



    她抱的如此用力,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王随真只觉得自己隐隐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不许你胡说,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娘子,我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只要你活着,你就要回来,若是你死了,我便跟你同死!”



    王随真轻轻拍着朱玲玲光滑的后背,鼻中闻着她身上那淡淡的幽香,心中转过千万个念头,却不知说些什么。



    “夫君,我愿等你三年,三年后,若你还不回来,我便自杀,只希望常浩大哥能寻回你的骨骸,我们生不能同寝,愿死后同穴!”



    她诉说着自己的誓言,如此的斩钉截铁,如此的坚定。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字字是泪,句句是血。



    王随真被她的话触动,她真是一个决绝的女子啊!



    “朱姐姐,你放心,三年内,只要我还活着,我必定回来!”



    他从小到大,被很多人关心过。



    养父养母,对他是还是挺好的。



    哥哥王兆濂对他也还可以。



    长山对他恩同再造,师父莫愁更是恩大如天。



    红香姐对他也是极好的。



    但他从来没有过现在的这种感觉。



    心里有一股甜丝丝的熏醉感,甜蜜之中又夹杂着淡淡的分离的苦涩感。



    爱恋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很多人都说不清楚。



    那只是人心中的一种感觉罢了。



    既然是一种感觉,人与人不同,感觉必然大为不同。



    四片唇终于交织在一起,她唇上有淡淡的花香和又苦又涩的泪滴,这滋味让他沉溺。



    他只想静静的沉下去,沉下去,沉到醉人的湖底,观赏那千万年来遗留下的珍珠宝石。



    没有喝酒的王随真,感觉自己此刻已经醉倒了。



    天色刚刚有一丝亮光,常家大门打开,三匹快马,如风一般疾驰而走。



    三人马不停蹄,向正北飞驰,直奔了约有一个多时辰,已到了并州芙蓉湖畔的客栈前。



    芙蓉湖仍旧是那个芙蓉湖,阵阵湖潮,千百年来不曾变更。



    但王随真的心已经变了,因为他心中有了牵挂的她。



    将三匹马低价卖给客栈掌柜,小童三人取了船,扬帆起航。



    一路向北。



    过芙蓉湖,转北江,直至扬子江。



    到了扬子江上,一路向西,逆流而上。



    因为是寒冬,西北风极为强劲,所以虽然是逆水行舟,船速仍旧十分可观。



    一路无话,快到应天府江界时,已是下午。



    三人这一路疾行,极为狼狈,说心里不惧,那是假的。



    堂堂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这诺大的名头,江湖上谁提这个名字来,心里不得颤三颤?



    此刻离并州已远,小童那小心脏先放了下来,笑道:“随真哥哥,你觉得如何?”



    一直端坐船头养精蓄锐,一语不发的王随真睁开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也是微微一松,笑道:“所料不差的,到了这里,那怪味已变的若有若无了,等再远一些,过了应天府江段,必然消散了!”



    小童少年心性,沉不住气,听到这话,手舞足蹈地嘻笑道:“少爷,我们这便去贵州龙场吗?一路上若是清闲无事,倒也烦闷,最好多碰几个水贼山匪,那才有趣,我正好练练手脚。”



    王伯安拈了拈胡须,皱眉道:“小童,不可胡言,正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世道不好,许多山贼水匪,都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这才落草为寇,但凡是有办法,谁又愿意去当贼呢?当贼的人,往往都是一出出人生惨剧,很多贼寇出来劫掠,也只是混口饭吃罢了,你怎可拿人家的性命来取乐?”



    小童很不高兴,撅起了嘴,恼道:“好啦,好啦,见了贼寇,我就乖乖地拿出金银,跪在地上,说:土匪爷爷,孙子孝敬您啦!”



    王随真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王伯安被小童的胡搅蛮缠弄的有些头疼,他无奈的摸了摸额头,说道:“我的意思是说,遇到那些穷凶极恶之徒,便该当诛杀,何时说让你见到贼人就这么干啦?我只是说贼子有好有坏,让你多多体悯人心,不能一概而论!”



    小童有些厌烦地晃晃脑袋,怕王伯安听到,低声咕哝道:“知道啦,知道啦,要体悯人心,唉,打个架还要先调查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吗?这个架,我还是不要打了罢?少爷这是读书太多,读傻了,絮絮叨叨的,好似唐僧一般,真是……”后面声音越说越低,逐渐听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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