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自家家里。



    客厅茶几上放了两付牌。



    老公见我开门进来,举起其中一付牌:“你看,儿子牌都准备好了”。



    边打牌,边评论春晚节目是一家三口的保留节目。



    眼皮浮肿浑身散架似地坐到沙发上:“不要不要,不打”。



    嘴角微微耷拉着,甩开老公拉我的手,屁股重重地坐到沙发里。



    拿起手机在查询系统输入:癌症字样。



    跳出来一连串问诊医生。



    又输入治疗癌症实例字样,跳出来一段字体,点击阅读,大致内容是:



    “她是位女儿,父亲得了癌症,她用aijiu的方式替老爸治疗,慢慢恢复。”



    巧不巧,老爸的病名跟她父亲的是同一类。



    一阵欣喜,把手机举到老公跟前让他看。



    老公大致看了下:“那行了吧?看春晚可以吧”



    从我手中夺下手机放到茶几上。



    尽力不让他们扫兴,陪他们看到10点多,眼睛着实累。



    起身洗完澡到床上睡了。



    躺下10分钟左右心脏一震,醒了:



    老爸晚饭吃了油炸的会不会引起在体内堵塞,堵塞后会不会爆裂?



    老妈眼睛不好,万一老爸出事,她都打不了电话。



    要不要现在打个电话给爸?。。。。。。。。。。。。。。。



    “老公,老公。。。”我从床上上坐起来,喊住正在看春晚的老公过来。



    “嗯?...啥事”老公进房问我。



    “打个电话给老爸吧,他晚饭吃了油炸的米糕,米糕本来就是不消化,还是油炸的,他万一肠子炸开怎么办?”



    “要不要喊醒他,现在送他去医院吧”我着急问老公。



    “meImei,你看看,现在几点了?11点!”老公从床头柜上拾起手机,放到我眼睛上。



    “好好睡!他们现在肯定睡着了,你现在打电话过去把他们吵醒了,e影响休息的?”



    “睡啊,没事的”托着我脖子让我躺下,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把灯关了出去继续看春晚。



    “老公,老公”我起来喊。



    “嗯,”老公手里拿着电视机遥控进来“早点睡,明天还要接你爸的”



    “可我睡不着”



    “把灯开出来”我对着老公喊。



    “好好好”



    “那你看看红包,说不定有人发你红包了”老公对着我挤了下眼睛。



    “p“回了一声,真就看起了群里。



    群里大多是“祝福新年好,新年发大财”之类,复制黏贴的谐音祝福词。



    往年对复制黏贴的祝福词不感冒,甚至有点厌烦。



    今日羡慕起发祝福词背后的人,他们此时此刻并不会像我一样对父母有健康担忧,至少不会计算父亲还剩多少日子。



    累了躺下,灯开着。



    脑子里一直是对老爸胰腺、胆囊、肿块的担忧,半夜惊醒了2—3次。



    英文歌手机铃声想起。。。..昨天手机没关。屏幕显示5.30



    “爸”是爸的电话。



    昨夜想着爸会早点来电话,没想到早成这样。



    “阿珺,几点来接呢?”老爸每次跟我打电话,都是用跟小娃娃通电话的语气一样一样的。



    “哦,7点?”我试着问,还想眯一会,昨晚一晚失眠,现在刚入睡。



    “早点啊”老爸催我。



    睡不着,不敢睡了。睁着眼养会神。喜欢睡懒觉的我,这个点起来需要勇气。



    老公想起来替我煮点汤圆,被我拦住。



    今年的我,已经不在乎新年寓意。



    倒了杯热水,拿两片苏打饼干,坐饭桌上匆忙啃起来。



    路上空荡荡,到老爸老妈小区的路上基本没有看见车子。



    可我也不敢开快,事事等着我:



    老爸眼前的事;



    老妈糖尿病后遗症眼瞎的事;



    公公脑肿瘤动过手术、开过肺的事、



    婆婆气管炎的事。。。



    一路上满脑子被事事事事塞满,左边脑壳有点胀着疼。



    接近快到的时候,打电话给爸,让他到路口。



    场景:



    小区树林拐角处。老爸走出,右手拎着一个帆布袋,右手搀扶着眼睛半瞎的老妈。



    “辛苦你了,阿珺”老爸搀扶老妈坐定位置,跟我说。



    “哈哈”我假装开心地笑。



    “最多半年”昨天医生的话刺醒我。



    幸好以前学会了开车。



    有机会载着老爸老妈独处。



    不知老爸还能坐几次。



    以后该怎么安排老妈。



    “爸,坐好”回头柔声跟老爸讲。



    泪在眼眶打转。



    一路上,老爸都在说老妈半夜起来搓脚,



    “脚上冷得不得了,冰生结骨头”老妈一路重复讲述她的脚冷。



    场景:市人民医院



    年初一早上7:30。



    医院门诊人不多。



    急诊室工作人员穿着带有左右两条湖蓝纹的连帽连镜防护服。



    “爸,我们不要在急诊室走吧,现在新闻说有yi情”我凑上前去,尽力压低声音温和劝说随时可能爆发暴脾气的老爸。



    头也不回快步走向急诊室,拒绝戴口罩的老爸耷拉着脸。



    “妈,妈,这一边走”我一把拉住半瞎的、同样拒绝戴口罩的老妈,从急诊室的外围走到住院部楼梯口,跟还是板着脸的老爸汇合。



    年初一的早晨,楼梯口人不多,等候楼梯的病人家属、病人、医护人员,都已经戴口罩作防护。



    11楼住院部。



    “3床萧惠卿的住院去办理一下”一位护士在门口喊道,



    “昨天张医生已经跟我们定好床位,就在3号床”



    昨晚张医生在微信上跟我讲过。



    我下楼交好押金,办好住院手续回到11楼。



    护士带好器械过来替老爸打针。



    托盘里一根起码三寸的长针。“这个针打完要在病房待4个小时观察。”



    护士小姐一边清晰吩咐,一边手不停地准备器械。



    “哦”我应了一声。



    老爸吸了一下鼻子看向我,



    “阿珺,你早饭还没吃呢,你先回去吃饭,下午来接我们”



    唬着脸的老爸,不知什么时候柔和了下来。



    “不急的呀,等会再说”我一脸爱惜看向老爸,两颊酸沉、泪在眼底打转。



    打针一会就完成,但要等3—4小时。



    我搬张四方的凳子坐在窗口。



    我的头开始晕,不知是不是没吃早饭低血糖了。



    会不会是低密度脂蛋白蛋白高引起的,单位体检刚查了2个月,低密度脂蛋白5.6。



    也有可能昨天没睡好引起的。



    看看窗外,楼下几位病人还是家属在院中散步。



    “阿珺,你回去吧,我在这里睡一会就好了”老爸喊我。



    老妈张着白雾雾的双眼,在辨认我的位置。



    替老爸羡慕起其他病人。



    人家生病是家属照顾,可我爸还得拖着半瞎离不开他的老妈。



    生病还得带着一个帆布袋:老妈的胰岛素、眼药水。。



    生病还得忍受老妈每天半夜起来搓脚、影响睡眠。



    老妈张着几乎没有视力的眼睛,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没有任何生存能力。



    眼泪在打转。



    “妈,我来教你做几个动作,练练眼神吧?”转向老妈,能不能出现转机有点视力,我已无力压住自己的忧心、痛心。



    “老太婆,你练就练呗,跟老大练练”,老爸用亲昵的语气告诉老妈。



    “我这个眼底板坏了,开了两个手术了,没用的呀”总是想省心、偷懒、啥时都要狡辩拒绝的老妈回答。



    “老太婆,听阿珺的,试试看吧”一向对眼瞎的老妈没办法的老爸,也在要求。



    “哦,哪能做啦(怎么做的意思)”,老妈凑到我跟前想嗅出动作的幅度。



    右手食指在眼睛面前,从左划到右,从左划到右;



    再从上面划到下面,上面划到下面,眼珠子跟着食指方向看。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些动作对不对。



    跑步、哑铃、杠铃,可以强健身体肌肉。



    眼肌强健眼眶肌肉,对眼神大致也有好处吧。



    还能有什么办法?



    难不成让医生把老妈的眼珠子洗洗?也不会有这个技术吧?



    一团乱麻。



    老妈还是停留在张着白雾雾的大眼、凑近她的手指嗅着动作的状态。



    连我—她的女儿的出生日期都能忘了、没念2年书的老妈,你能指望她用你的锻炼动作,去逆转她半瞎眼睛的视力?



    随着我一遍高于一遍的声调,老爸终于开口劝我:“阿珺,随她吧,对你妈,只能马马虎虎”。



    “呵呵呵”老爸尴尬地笑着。



    “回去吧,吃了饭定定心心过来。不急的啊,我跟你妈在这里可以睡一觉”。



    “午饭我跟你妈去食堂买点吃的”



    肚子“咕咕咕”叫了两声,没吃早饭的我,到了午饭时间,饿醒了头脑。



    “那你不要走远,吃了就回病房,吃完饭就过来接你们”



    我看看爸,又看看妈,走出病房回家吃饭填肚子。



    2020的大年初一。



    让我明白,生病是不分节假日的。



    场景:年初一中午,家里。



    门外酒精消毒,开门到家。



    老公在洗菜:菠菜,青菜。



    煤气灶蒸笼上蒸着:咸肉,



    熟食猪耳朵、猪肝,都是我平日里喜欢吃的。



    “洗手,准备吃饭”,老公喊我。



    “多吃点,吃了才有力气”,老公夹了两块猪肝蘸好芝麻酱油放我饭碗上。



    “不要,不要吃,跟你讲了,我吃素”我莫名咆哮起来。



    “我怎么知道你吃素啦?”老公一脸委屈,儿子也闷声吃着饭,不敢作声。



    未语泪先流。



    放下碗筷,跑到客厅跌坐沙发上。



    甚至羡慕起老公来,我公公—老公他爸虽然动了两个大手术,脚不太灵便、说话说不完整。可他至少可以一个人下楼,可以一个人去公园锻炼,甚至可以一个人可以去打牌。



    我婆婆—老公他妈妈,虽然经常每天吃一大把药片,但可以用红烧肉汤浇饭吃,可以有力气跟我公公吵架。



    老公他爸妈都没有生命危险。



    “不是你自己身上的事情,你当然无所谓”,老公来劝我时,被我咆哮。



    “你能不能讲点理,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



    “咱们在家好好吃顿饭好不好?两顿不好好吃,身体吃不消的,来。”老公架着我走向餐桌。



    自知理亏的我顺着老公往餐椅子上坐下,端起饭碗。



    把平日里喜欢吃的猪肝片夹到老公碗里,把咸肉碗端离。



    只愿意吃蔬菜,嘴巴里嚼着青菜,满脑子都是用手撑着肚子的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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