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过了月余…



    姑苏城内,童大夫手疾被治好的消息被一些穷苦百姓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但作为底层百姓,这点小事也并未掀起多大波澜。



    而此时的张修缘懒散地坐在大榕树下纳凉,手中翻阅着杂谈游记,在他肩头上还立着两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



    这月余时间中,他不仅稳固好了修为,也与大榕树上的两只小鸟邻居打好了关系。



    两只小家伙见他常到大榕树下修行、看书,从起初好奇的打量,到慢慢习惯了他的存在,再试探性地与他接触,很快便打成了一片。



    每每他修行时,两只小家伙就在旁勾着脑袋观望,似是好奇他在做什么;



    而闲下来看书时,两只小家伙甚至还会主动落到他身上一起看书,或是叽叽喳喳的相互打闹。



    张修缘对此也是乐在其中…



    毕竟如今的太虚观只有他一人,有两个小家伙在身旁打伴,也能多些生气。



    此时的寒山小径上…



    安九龄搀扶着一位身着朴素的中年妇人,慢慢的挪着步子上山。



    那中年妇人约莫四五十岁,不仅精神萎靡,头发斑白了大半,就连眼中也是灰白一片,似是瞎了眼,上山都得靠人搀扶。



    她脸上带着几分局促不安,显得很是拘谨,期期艾艾的问道:“孩子……我这眼,真能治好吗?”



    “这我不敢给您保证…”



    安九龄的出身也不好,家中排行第九,未被童永周收养前每日食不果腹,说是‘卑从心头起,万般不如人’也不为过,故而也深知这些穷苦百姓的想法。



    见妇人一幅惴惴不安之态,他笑着宽慰道:“但我师父说了,若是连师叔都治不好您这眼疾,那天下也就没人能治好了。”



    “你师父童大夫我倒知道,是城里有名的大善人,你那师叔又是何人?”



    “我师叔乃是太虚观的观主…”



    “道士啊…”



    那妇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小心翼翼的问道:“却不知你那师叔帮人问诊收费几许?”



    “我师叔乃是方外之人…”



    安九龄见她提及诊费之事,脸上露出一抹与有荣焉的笑容,说道:“心诚良善者,一文钱足矣;心昧奸猾者,便是抬来千金师叔他老人家也不会出手。”



    说罢,他看到近在眼前的太虚观山门,也顾不得休息,对着观中放声喊道:“师叔,有位病人求您医治。”



    “……”



    张修缘隐约听到了安九龄的声音,便合上手中的古籍迎了出去…



    而在他肩头打闹的两只百灵鸟似是也察觉到他有事,振翅飞到了树梢上,歪着脑袋,叽叽喳喳的继续打闹着。



    还未至山门,他便看到安九龄搀扶着一位中年妇人迎面而来…



    安九龄见师叔迎来,经忙行礼问候:“弟子安九龄,拜见师叔…”



    “不必多礼…”



    张修缘微微颔首,顺势打量起那略显局促之态的中年妇人。



    见其穿着朴素,手上满是常年劳作导致的龟裂,尤其是那双眼睛灰白无神,也便知道其人得了眼疾。



    那中年妇人也是知礼的,知道自己见到了正主,紧忙行礼问候:“民妇李氏,见过道长。”



    “不必多礼…”



    张修缘瞥了眼安九龄,见其手指指了指眼睛,便也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了。



    他伸手在李氏面前晃了晃,见其眼睛都不眨一下,问道:“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李氏闻言似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脸上中露出几分悲戚之色,讷讷地应道:“哭瞎的…”



    “哭瞎的?”



    “此事说来话长…”



    安九龄插了一嘴,随即将张修缘拽到一旁,轻声解释道:“师叔,这李大娘是住在咱们同一条街的街坊,她有个好赌成性的儿子,败尽了家资,前段时间连祖宅都被那败家子赌输了,李大娘伤心过度哭瞎了眼睛。”



    他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师父对眼疾这一块的心理负担颇重,便想劳烦师叔出手,帮忙医治一下。”



    “可以…”



    张修缘微微颔首,说道:“我去拿针具,你带她到祈愿池边祈愿,就说心诚则灵,那祈愿所用的一文钱丢入池水中即可。”



    说罢,他也不再多问,转身去拿针具了。



    而安九龄虽不知师叔为何要把诊费丢入祈愿池,但也不好多问,只点点头回去搀扶着李大娘往那祈愿池而去。



    李氏抓紧他的手,有些局促,又有些忐忑的问道:“孩子,道长怎么说?”



    安九龄拍着她的手宽慰道:“李大娘你放心,师叔回去拿针具了,稍后便帮你把眼睛治好。”



    “那诊费呢?”



    “方才不是说了嘛,一文钱即可…”



    “真就一文钱?”



    “那是自然。师叔还说了,那一文钱的诊费丢进祈愿池就行。”



    “祈愿池?”



    “是啊…”



    安九龄笑了笑,眼珠一转的说道:“师叔乃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方外之人,大娘你只需在祈愿池旁诚心祈愿,投进一文钱,就算是太虚观的香客了,师叔身为太虚观观主,自然得为香客消灾化难。”



    “那…那祈愿有什么忌讳吗?”



    “心诚则灵,没什么其他忌讳。”



    “好好好…”



    两人一路闲聊,很快便来到了祈愿池边上。



    在安九龄的引导下,李氏自身上掏出一团包起来的破旧手绢,打开手绢,里面包的是一枚枚铜钱。



    她从手绢中取出一枚铜钱,随后小心翼翼地又将手绢重新包好揣在身上。



    紧接着握着铜钱,闭上了哭瞎的眼睛,在那祈愿池旁做着最诚挚的祈愿。



    她不知道什么叫心诚则灵,她只希望被追债逃亡的儿子能够平安……



    张修缘取来上次童永周祭拜师父时所赠的那套金针,见祈愿池底有一枚裹着红尘烟火气的铜钱,也便知道事成了。



    将李氏领到客房落座…



    安九龄见师叔只取一枚毫针,好奇的问道:“师叔,弟子上次看您为师父治手疾就只用一枚毫针,这治疗失明也只用一枚毫针吗?”



    “这失明究其缘由乃是伤心过度,肝胆气机上逆,蒙蔽了眼窍。”



    张修缘也没藏着掖着,一边施针一边讲解道:“若是寻常施针治疗此疾,可取双太冲穴、双阳陵泉穴、双光明穴、双合谷穴、印堂穴、四白穴、鱼腰穴,反复五次左右也能治好此疾,我是以气御针,以气疏导气机,所以一针足矣。”



    “噢~”



    安九龄闻言小脸上隐隐露出几分亢奋之色,恨不得寻个小本子将师叔方才的话记下来。



    他原本还想再问问的,但见师叔捻针的同时,还得运气疏导李大娘体内上逆的气机,也便不再出声打扰…



    不多时…



    李氏只觉得眼睛莫名发干发涩,情不自禁的涌出泪水湿润眼眶,更为玄奇的是原本失明的眼睛此刻竟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东西!



    张修缘收功取针,见李氏揉着眼睛,提醒道:“李大娘,你可以闭着眼睛缓一会,稍后就能看到东西了。”



    李氏闻言紧忙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耳边听到‘可以睁开眼睛了’,她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待看清面前的两人,她也知道自己重获光明了,当下‘噗通’一声的跪倒在地,唤道:“民妇拜谢道长大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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