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城东三里,王珂看见路边的石碑,便喊停了马车,独自走到石碑前,她也知道此碑,是前朝一个名臣的墓碑。



    假意吊唁先贤,抬眼看见藏在树后的赵石。她的手一松,手里的东西落到草丛中。



    她这一松手,便代表着她与王家的决裂,可无论是上通天山,还是去燕京做燕王妃,两样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估计这辈子是没有希望了,她叹口气,转身上回路边,上了马车,护卫夹着马车继续前行。



    ……



    从渭水要先奔京城走,京城到通天山的大路上有驿站,每隔八十里便有一个。



    下午赵石便赶到了头一个驿站,交接了公文,领了马匹,上了官道。



    这八百里加急便是可以不惜马力,到下个驿站直接换马,意思是一日一夜可以跑八百里。



    可上了官道,赵石犹豫一下,掉头往京城方向跑去。



    因为他刚进驿站的时候刚好两个军士驾囚车离开,囚车上的人他认识,便是那个疤面老者。



    很快就追上囚车,跟了一段,等到路上无人的时候,赵石冲上去,直接将两名军士斩杀。



    然后把那两个军士的尸体往囚车上一扔,赶着囚车下了官道,进了一处树林中,砸开囚车,和那老者一起把军士的尸体掩埋。



    “若非遇到你,老夫命休已”



    “别咬文嚼字了,简单点说,你怎么被抓了?这王爷不还没离开渭水呢吗?他们怎么就开始动手了”



    “我被人抓可不分时间,因为我是见不得光的人,我叫楚连奇”老者席地而坐。



    原来这个楚连奇是楚家的一个家生子,自幼极其聪明,所以被主家赐了楚姓。



    他也不负众望,一路官至大学士。帮着楚家扶植渭王。眼看因为燕王妃,老三吃香,渭王失宠,他便出了一条毒计。



    京城外有一高崖,上面有座非常有名气的悬空楼,搭建在悬崖之上。



    那年九月九登高,渭王便极力夸赞悬空楼的鬼斧神工,那时安王才十三四岁,登高的山就在悬空楼的边上,便拉着渭王去。



    悬空楼数越前我便安置了易燃之物,设置好了引燃的机关。原本的计划是带安王上二楼,拖延时间。



    楚连奇事先在悬崖下安排好了拉着稻草的马车,火起之后他与渭王跳下悬崖,然后让马车离开原地。



    谁知道渭王临阵退缩,火未起便离开。安王离开时虽然火已经着了,但是火势尙小,冲了出去。



    这个楚连奇只好跳崖逃走,当时楼上还有十一人全部被烧死。此计若是渭王不跳崖,便有许多漏洞了。



    后来清点尸体发现少了一具,只是不知道是谁,这才成了无头案,只是这个楚连奇就再也不能露面了。



    “你脸就是那时烧的?”



    “嗯,出了一点意外”



    赵石心道,这可真是毒士,竟然敢出主意让王爷跳崖,你出点意外脸没了,那王爷要出点意外也许就命没了。



    “这次怎么就被抓了?”



    “唉”楚连奇一声叹息:



    “这王爷一倒,自然有无数人用些机密事来当投名状,这么长时间没事我也是行事大意了”



    楚连奇看看赵石:“你估计想投靠都投靠不了,这是要逃跑?”



    赵石白了他一眼,把经过和他一说。



    楚连奇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是安王那边下的毒,可就是找不出来什么种的毒。不过这去通天山……”



    楚连奇思索一会:“把王爷的信拿来我看”



    赵石把信交给他,楚连奇看了一遍,叹口气:“这不行啊”



    楚连奇把信递给赵石:



    “山上便是知道安王下毒也不会理会,说不一定还说安王好手段呢。山上那些人只求长生,对谁能登上王位不会在意。



    他们只在意朝堂能不能稳定,不能耽误给他们每年的供奉。至于怎么办才能让山上的人能管这事只能看你临时怎么说了。



    还有,不要去外门,外门有个管事与王家密切,直接去通天山主峰,让人把东西给燕门大长老周宝泰,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赵石点头,楚连奇接着又道:



    “你去通天山,我回渭水附近等消息,你若不成,咱俩就各自逃命去吧”



    八十里一换马,连续跑了三天没合眼,赵石感觉自己都有点迷糊了,眼见快到了,最后一个驿站便在山脚下。



    赵石就在边上树林里咪了一个时辰。



    清醒一点便打马往山角奔去,看向眼前的通天山,一座主峰高耸入云,而边上都是低矮的小山包,怪不叫通天山。



    到了山脚,路上便有拦截的人,赵石把信件交了过去,只道:“这是燕门大长老周宝泰的信,我等回信”



    有人接了信送上山,一直快两个时辰,跟回来一个青衣下人,也没问赵石什么,带着他往山上走。



    走到主峰下面,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刻了一个“道”字。



    再往里是一个二层小楼,出来几个人,用黑布蒙上赵石的眼睛,然后让他坐上一顶轿子。



    轿子晃晃悠悠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手虽然没被绑但是赵石也没敢把黑布拉下来。



    赵石下了轿子,被人牵着又走了很长时间,赵石站了一会,有人拉下他脸上的黑布。



    这是间不太大的屋子,屋子里华丽之极,一个长须老者正翻看那个碗,书信放在一边。



    老者问:“你说这铅中毒以后什么样?”。



    赵石拱身答道:“眼底充血,腹泻,便血,狂躁,最后衰弱,大至如此”



    “那如何解”老者又问,



    赵石答道:“牛乳,黄豆,可缓解,难根治”



    老者点点头对一边的侍者说:“记下交于药堂”,侍者拿过碗转身出去了。



    老者又问“你是景怀的什么人”



    赵石答:“女婿”



    老者点点头“回去吧”,



    说完边上的人就要过来给赵石戴黑巾,赵石一下急了,这啥就回去吧,急忙喊道:“大人大人,小人有话说”。



    那老者猛然瞅向赵石,赵石顿时感觉两耳翁鸣,两眼发黑,身子一斜,差点跪下。咬牙挺了半天才站稳。



    老者非常惊讶,上下打量赵石半天才到家:“景怀的女婿不错呀,给你个机会,说吧”



    赵石稳定了一下,这时心里已经明白,通天山的态度正如楚连奇所说,对谁来继位并不在意。



    想到这便说:“大人,这三王子愚鲁少智,此事非三王子所谋,而是三王子周围外戚王氏把持教唆。



    王氏一族,势力遍布庙堂之上,又把控北燕多数之良田,井市盐粮价格一手把控。



    想我大燕周氏之王位若是落到愚笨年幼的安王手中,那我周氏的北燕便要改性王了。



    再说,我大周王位什么时候轮到他人操控了,若是如此便是我周氏大耻。



    何况渭王中毒,除了体弱并无大碍,又何况下有子嗣,有何担忧。非要那提线木偶做甚”



    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老者听完略一思索:“我怎不知安王愚笨?”



    赵石略一沉吟:



    “原本我也不知,前些时候春祭前一日,我在燕京城嫖妓之时,与人争风吃醋互殴,打伤一人,却是安王。



    若非极蠢,您可听说过一堂堂王爷与人因嫖妓亲自动手?”



    那老者似乎也吓了一跳:“此事当真?”



    “满京城皆知,春祭之时安王头肿眼黑,燕王过问过”



    老者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摆摆手“回去吧”



    见赵石还要说什么就就道“勿要多言”



    说完边上人立刻给蒙上黑布带了出去。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是能做的都做了。



    出了通天山,赵石便往回赶,只是不用那么急了,十余天才回来,夜里翻城墙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王府,和渭王说了经过,又问王爷最近有何动向。



    王爷说:“教中快使已经先你到京城了,已经和父王知会此事”



    赵石大喜,刚要说什么却看王爷还是愁容满面:



    “可这老三说是都我们自己编造的,偏偏那套器具都丢了”



    赵石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么重要的证物也能丢?幸好自己带了一个去通天山,缓了半天才问:



    “那王爷,现在如何?”



    “不知,正在查吧”



    赵石叹口气,起身告辞。



    出府的时候,刘小姐的丫鬟蝶儿跑来给了他一张纸条,赵石看了一眼,若兰写的,大致说此身非君不嫁,若有变故,以死报之。



    看完赵石哀叹一声,担子越来越重了。



    回去的路上突然想到王珂,这次自己拿她弄出来的文书走的驿站,很大可能会牵扯到她,想着有点担心,便顺着王妃府绕了一圈,看见没什么变化才放下心。



    晚上扣和洪雁看见他心事重重,也没敢打搅他。



    他琢磨了半天也没什么好办法,感觉应该去王珂那看看有什么消息没有,便换上深色的衣服出门了。



    这段时间晚上已经宵禁了,赵石躲着巡查的兵卒先到了那个小院,本来想如果不在这就去王妃府,谁知道王珂早等着了。



    “白天就看见你晃悠了”



    “回来不是急着见你吗,主要是怕你开的文书再扯到你身上”



    “那倒还没有,这次怎么样?听说教中快使已经到了京城”



    赵石又把经过简单说一遍,见王珂这也没什么消息便拉着她胡天黑地起来。



    赵石正奋力耕耘,忽然听见大门被打开,刚才就听见街上有脚步声,只是这时军卒常有调动也没在意。



    赵石起身来到窗前,拉开个缝隙往外一看。就看满院军卒已经将小楼团团围住,正点起火把。



    一个主将已经冲上二楼,在那人开门的瞬间赵石飞身跳上床,拉下围帐,王珂还在被子里,脸色苍白。



    “哈哈哈,是自己出来还是我揪你们出来”



    外面的主将大笑道,原来王珂弄出来的公文早就露了,王家让他派人盯着她,没想到能抓到王妃偷人。



    “北大营王都统”



    王珂用极低的声音说,赵石脑子飞转,突然想到一物,或许可解今日之围。



    只是此后有可能留下祸患,唉,管他以后是多大的祸事,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出法宝吧!



    想到这伸手拉被子把王珂头挡上,随后捏着嗓子慢声对外面说道:



    “把门关上,无关的出去”,



    随后把脖子上挂的木牌捏开。



    那王都统又笑了起来:“别急,我多喊点人过来,这眼福可不是常有的”



    他正说着却看见帐子里伸出一个手指,上面挂着块蓝黑色玉牌晃悠了一下,便收了回去。



    王都统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通天山下来的,当然见过这种东西。



    汗一下就下来了,连忙喊后面的兵卒:“所有人都出去,退离十丈”



    说完小心带上门。走的床前问:“敢问一声,是…”



    “闭嘴,是你该问的吗?看仔细了”



    赵石说完捏着玉牌中间,把手伸了出去。王都统凑过来仔细看,确认无疑。



    再想翻过来看看中间的字,帐里传出声音“你若是看见中间的字,那便把脑袋留下吧”



    一句话把王都统吓的连忙退后好几步:“大人有什么吩咐”



    “都撤了吧,王家想干什么?撤到城外去,不要让我听见今天的事,不知死活的东西”



    “是,大人”



    王都统连忙出去,小心翼翼的带上房门,跑下楼,带兵撤了,然后全城撤兵。



    赵石见他走了,收好玉牌和捏碎的木片,这才把被拉下来。王珂就听见王都统说什么大人,然后听见撤走了。



    被一掀开赶紧四处看了下,也不管还光着腚,又嗖的跑到窗户边,轻轻拉起一个缝。



    看见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这才把心放下,心还抑制不住的狂跳



    “这是怎么回事?”



    “别问那么多,有些事你不该知道,不过有一样,暂时肯定没人敢动你了”



    赵石摸着王珂光滑的背。王珂脑子乱成一锅粥了,这事就像在做梦,感觉就像已经跌落悬崖,却被一把抓回来。



    细想想神奇的事也不止这一件了,回头看看这个大男孩,真实而又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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