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社学一众同窗再次回到包厢时,徐鹤开口问钱裕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家怎么招惹上这帮泼皮无赖了?”



    钱裕郁闷地抱起面前大碗喝了口甜汁水,愁眉苦脸地说了起来。



    原来钱裕的祖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就是钱裕的父亲钱继祖,二儿子早死,留下一个孩子就是刚刚那帮闲汉口中的钱启东。



    钱启东从小丧父,母亲对他骄纵异常。



    长大后他更是飞扬跋扈,天天跟一帮不学好的泼皮混在一起,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钱启东的母亲见状便求到大伯钱继祖这,说儿子因为没有个好营生这才出去厮混,她求钱继祖把钱家开酒楼的手艺教给钱启东,让他能在城西开个小饭馆,好歹算有个正经事做做。



    钱继祖觉得二弟早死,自己作为大伯确实对侄儿有失管教,于是便把钱启东招来,把他母亲的话对钱启东说了。



    钱启东刚开始听说要经营馆子,连忙摆手不肯,他每月什么事都不用做,就有大伯钱继祖给的花销,真开了馆子,又苦又累,还要伺候人,他哪能吃这苦。



    但没过一月,钱启东态度大变,跑回来说要大伯把家里传下的菜谱教他,他准备在城西开个馆子。



    钱继祖以为侄儿回心转意,终于长大学好了,于是便把手艺一份不漏地传给了他。



    可谁知这家伙学了菜谱去,转手便跟当地守备千户所里的一个百户合开了一家酒楼。



    取名也叫惠宾楼。



    这就有点恶心人了。



    虽然钱启东是自家亲侄子,但你拿了自家的菜谱跟别人合伙,将来人家踢掉你钱启东,自己开馆子怎么办?自家赚钱的秘密都在菜谱里呢,你难道不知道?



    徐鹤听到这,估计以这钱启东好吃懒做的性子,酒楼这种勤行生意,他压根做不了。



    说不定此时对外宣称是两人合伙,而那百户早就花了大钱把他们家的菜谱买了去了。



    之所以留个合伙的名声,不过是看在钱家经营海陵多年,尚有几分名气,所以才借此名字招徕客人罢了。



    而同样取名惠宾楼也是此意。



    在这年代,除非万不得已,家里的祖宅、田产、手艺是不会卖给别人的。



    钱启东这种行为在众人眼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



    储渊皱眉道:“这种人,他母亲难道不管吗?”



    钱裕恨恨道:“那女人把他儿子捧在手里怕化了,知道这件事后一个字都没说,反倒是责怪我父亲,说钱家的手艺,他们家也有一份,他儿子卖了就卖了,让我们别管!”



    “这女人好不讲道理!”



    “果然慈母多败儿!”



    “当时压根就不应该做这好人!”



    一众同窗纷纷骂道。



    就在这时,突然包厢里传来一阵琴声,悠扬婉转。



    不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唱道:“舞雪歌云。闲淡妆匀。蓝溪水、深染轻裙。酒香醺脸,粉色生春。更巧谈话,美情性,好精神。”



    “江空无畔,凌波何处,月桥边、青柳朱门。断钟残角,又送黄昏。奈心中事,眼中泪,意中人。”



    这一阵哀婉自怜、似吟似诵的曲调,顿时让包厢中的少年人全都怔在当场。



    钱裕他们都是读过两年书的,虽然可能对词中的意思不得甚解,但听个大概还是没问题。



    而且一众年轻人平日里接触的女性都是亲人长辈,哪里听过有女人唱出这等哀怨彷徨的词调,顿时有几个人已经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这些对于徐鹤来说都无所谓。



    这才哪到哪,在以前的时空里,漫说这种小文青哀怨的诗词了,就算是更劲爆的都看腻了。



    他闻歌声渐歇,于是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入口中,然后才轻咳两声,提醒众人。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一个个像似做了贼似的不敢跟别人的眼光接触。



    不过储渊这人最先反应过来,只见他起身拱手对徐鹤施了一礼道:“昨日里小鹤得了案首我心中还有不服,但刚刚见你声色面前不为所动,我不如你多也!惭愧惭愧!”



    徐鹤闻言有点不好意思,这位仁兄怕是有点误会,见多识广而已,无须大惊小怪。



    好在他是个脸厚的,轻咳两声将话题拉回刚刚:“钱裕,那些闲汉逼着你家三天后歇业,这到底是为什么?”



    说到正事,钱裕脸色又黑了:“呸,我惠宾楼在海陵颇有名声,三日后新任海防道张兵宪张大人履任,千户所胡千户将接风宴安排在咱们惠宾楼!”



    徐鹤听到这立马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肯定是钱启东那家伙背后的百户得到消息,想借此机会让自己的惠宾楼接待张兵宪,但正宗的惠宾楼还开着呢,千户大人又指定了钱裕家接待。



    所以他叫人来使坏,让钱裕家三日后关门歇业,一方面可以让钱继祖恶了千户大人,另一方面借机把接风宴转移到他们新开的惠宾楼去,反正菜品啥的都一样,新惠宾楼不就顺势一炮而红了嘛!



    夺人家业,还要断人财路,这钱启东背后的百户手挺黑啊!



    听到这,徐鹤终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明白了。



    其实那些闲汉没什么,他们仰仗的不过是背后的百户罢了。



    但百户是官身,这却有点麻烦。



    “这百户是本地人吗?”徐鹤问道。



    钱裕摇了摇头:“他籍贯是山西太原府祈县的,不过已经在海陵安家落户了。”



    徐鹤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点这百户的情况。



    原来这百户姓胡,十多岁时便来海陵投奔做百户的哥哥,后来哥哥戍边战死,百户这职位便由他袭了去。



    当上百户后,他娶了哥哥的遗孀,因为善于钻营,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徐鹤闻言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问:“这胡百户的哥哥有后吗?”



    “有个儿子,业已成家!”钱裕回道。



    徐鹤点了点头,在钱裕耳边轻声交待了几句。



    钱裕闻言看向徐鹤道:“小鹤,能行吗?”



    徐鹤耸了耸肩:“不试试难道你们家就等着被挤兑死?”



    钱裕想了想终于咬牙道:“我去找我爹说下这事儿!”



    说完后便匆匆忙忙下楼去了。



    不一会儿,钱继祖便带着儿子走进包厢,刚进门他就急切道:“小鹤,你所言当真?”



    徐鹤笑着点了点头。



    钱继祖见状兴奋地直搓手,再三思索后他不好意思地对徐鹤道:“小鹤,不是伯父不信你,你能不能……”



    徐鹤没等他讲完便站起身来道:“走,我们下楼去说!”



    一帮同窗面面相觑,不知道徐鹤到底跟钱家父子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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