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破虏也是个憨憨,拿人家的牲口泄愤,出门又埋怨自己跑了恁远的路,连匹好马都没有,他要是知道自己砍的是一匹突厥马,恐怕会先把自己的手给剁了。



    无论如何打听到了恩人的来历。



    原来恩人姓岳,母亲叫姚氏,于是马破虏直奔岳家。



    到岳家敲了半天门,没人应声,恰逢清明节,兴许是扫墓去了,马破虏思忖,来的不是时候,清明节见面了也高兴不起来,不如换个好日子再来拜访,便记住这户人家,打道回府。



    这红巾军刚刚兴起,便在黄河北岸砍杀了几百金兵,虽然付出了惨重代价,但也打响了名声,两河一带的有志之士纷纷加入,招揽了一千多个民壮。兄弟们得知他来报恩,特意在相州府的一家酒楼设宴,等恩人来吃酒,结果回来的只有他自己。



    “恩人呢,大头领?”



    “嗐,你们也不提醒我,今儿个是清明节,人家哪有心思来吃酒。”



    大家一想也是,便把这桌酒菜犒赏自家人。



    说是酒菜,其实也没啥好东西,两河一带战乱频发,连头带膘的牲口都看不见,酒楼老板自己都没肉,拿钱都买不着,兄弟们去附近山林里打了几只野兔,配上萝卜干和几样野菜,才凑出一桌寒酸的饭食,事后给底下挨饿的兄弟分了分。



    外号‘夺天隼’的兄弟是个打探情报的好手,当即正色道:“大头领,兄弟刚刚派人出去打听消息,得知金人刚刚从河东大户手里抢了一批粮食,足有八万石!”



    “八万石?”



    马破虏和在座的兄弟都很诧异,这时节,哪来这么多粮食?



    “从辎重队口里撬出来的情报。”



    “河东哪个大户?”



    “那就不知道了,听说姓米。”



    属下兄弟纷纷请战,要把这批粮食抢回来。



    就算抢不到,烧了也是划算的,没粮食的话,金狗走不出汴梁地界,到时候就是群狼围虎,任他虎啸龙盘也抖不出一点威风。



    这批人刚刚加入,还没有跟金人的主力碰过面,满怀一腔热血,难掩激愤之情,一定要跟金人血拼到底,然而马破虏刚刚吃过败仗,知道红巾军和金国主力的差距有多大,就上次的战斗来看,他们那些破刀烂斧子,在金国人面前如同儿戏,人家站在那里让你砍,都不一定破甲。



    何况金国主力是骑兵,来去如风,哪有机会停下对砍。



    跟着吃屁都吃不到。



    没马没武器,把兄弟们送上战场,跟让他们送死有什么区别,可是这怒火万丈的战意,又如何平息?马破虏闷闷不乐的埋头吃酒,一声不吭。



    兄弟们喊了半天,才注意到老大不高兴,忙问:“此乃天赐良机,大头领难道不同意?”



    他拍拍放在桌上的手刀:“你们自己看。”



    手刀是上次打仗带回来的,没有刀鞘,用青布包裹,揭开一看,刀锋有四五处缺口,早就砍的卷刃了,别说上阵杀敌,杀头猪都费劲。



    这还是他们手里比较好的武器。



    可想而知这支队伍的武装匮乏到什么程度。



    军寨第三把交椅‘缩地龙’原本是个江洋大盗,看到这情况,给他们出主意,说这里是相州府,不如把相州府的武库抢了。



    说干就干,当天夜里就领着一帮兄弟把州衙门的武库抄了。



    说实在的,要抢也选个不打仗的清闲地方,相州是汴梁的北方屏障之一,这几年经常打仗,武库里哪有好东西,一堆破铜烂铁而已,能用的武器不超过十把。



    但在武库里找到一副金国的札甲。



    为了验证敌我差距,札甲捆到稻草人身上,夺天隼和缩地龙领着一帮兄弟,拿自己的武器劈砍。



    结果就像这阴霾的天色一样令人失望,大头领说得对,站在那里让你砍,都破不了甲,这还是陈年的札甲,甲片松散,许多地方都生锈了,金国主力的甲胄肯定更好。



    怎么办?这仗还打不打?



    就在大家垂头丧气的时候,一个后生小子提着朴刀,一刀把札甲劈成了两截!



    好家伙!



    兄弟们微微一怔,见那后生小子骨瘦如柴,没的几分力气,便把视线落到他手中的朴刀上,那朴刀乌黑铮亮,刀口有鱼鳞纹,乍一看不起眼,锋利程度却超乎想象。



    “这朴刀哪来的?”大家齐声问。



    “大……大头领说,去程岗村拜访恩人的时候,顺手捡来的,赏给小的了。”那后生小子嗫嚅着指指蹲在门口的马破虏。



    于是大家捧着朴刀去找他。



    这一问,把他本人也问懵了,细细回想,好像是从一个满嘴胡话的马夫家里抢来的,具体是谁,却不知道,而且那户人家很普通,不像军户,也不像是打铁的。



    夺天隼便道:“宝刀既然是从程岗村流出来的,大头领不妨再去一趟,正好可以找到恩人,打听一下情况。”



    缩地龙附和:“此言有理,倘若大头领不方便问,我二人可以一起去,私下里寻访宝刀的来历。”



    正好过了清明节,艳阳当空,春暖花开,马破虏领着两个兄弟,又去了程岗村。



    进村直奔谢老九家。



    门外不远处的老槐树下面,有个青衣儒生,正在埋头挖坑,旁边用草席裹着一具小马驹的尸体,好像是给小马驹挖坟茔,还有个秀丽乖巧的小丫头蹲在旁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距离稍远,马破虏瞥了眼,径直闯进谢家,揪住谢老九的衣领,亮出那把朴刀。



    三度登门。



    谢老九暗暗叫苦,这是招惹了哪家的杀神,咋还没完了呢?



    “老匹夫,这朴刀哪来的?”马破虏厉声问。



    “住手!”



    马破虏应声回头,看到岳诚提着一把锄头站在门口,不禁喜出望外,总算找到恩人了,连忙放开谢老九,冲上去给岳诚一个熊抱,拍拍他的双肩,喜道:“可算找到你了,兄弟。”



    岳诚摇头笑笑:“行事如此鲁莽,我也早猜到了是你,所以这几天一直在谢家等着。”



    “啊呀……”



    看见谢家祖孙全都站在岳诚身后,似乎关系很好,上次可能得罪恩人了,慌忙道歉。



    雪骢气咻咻的叉起小蛮腰:“道歉就完了吗,那可是大岳国的宝马,将来要给大岳国皇后抬嫁妆的,快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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