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明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
黄巢义军入住洛阳城第六天。
中午。
洛阳城内洛水河畔两侧,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阿兄。”
已经巡逻了一个上午的朱珍再次朝着朱温喊道。
朱温回身瞪了朱珍一眼,朱珍连忙改口道:“都头。”
“说。”
双腿有些疲惫,还尚未吃午饭,肚子有些饥肠辘辘的朱温没好气的说道,这是最后一遍,等到尽头,他们今日的巡逻任务就算完成。
“都头,今日巡逻任务完成后,兄弟们可否就在这附近饱餐一顿。”朱珍眼巴巴的看着朱温有些近乎哀求的说道。
入城几日来,他们很少在外吃食,仍旧军中那些难以下咽的口粮,已经着实有些让人腻烦,若不是朱温陪他们一起,怕是早就掀翻桌子了。
而今日刚好至洛水河畔,两侧繁华无比,酒楼、青楼鳞次栉比,美味可口的饭香、扑鼻而来的女人香,一次又一次的吸引着朱珍。
朱温同样有些意动,洛阳作为大唐朝廷的东都,繁华自不用再多说,这次大军能够进入洛阳城亦是不易,何况这几日来不停地巡逻,朱温亦是感觉到有些疲惫,只是碍于军纪,他才一直没有在洛阳城中游玩。
因此,朱温这般举动已经引起了朱珍等人心里的怀疑,在往常他们攻入一地后便四处掠夺、吃喝玩乐,不亦乐乎。特别是朱温更是拿着抢来的钱财去青楼享受,可是这次入了洛阳城后,却是变了样,一时竟然让大家琢磨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有朱温心里明白,事情的缘由到底是什么,但是他又不能给众人解释,最终只是以军纪严明来搪塞诸人。
朱珍见到朱温脸色缓和了些许,就赶紧又上前继续说道:“阿兄,听说这洛阳城有一特色名菜,言之“官场儿”,乃是当年宫廷享用,如今流传至民间,深得大家喜爱。”
“传言说这“官场儿”是有二十四道菜组成,最为出名的就是那燕菜,不管是形状还是口感都是一绝,让人吃了之后,更是流连忘返。”
“还有若是再配上那洛阳名酒“杜康酒”,咱也就可以做一次那潇洒神仙。”
朱珍如痴如醉的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似是已经坐在那酒楼,一手品着美酒,一手尝着佳肴,快活自如。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曾被魏武帝曹操称赞的“杜康酒”素有“天下第一美酒”之称,它清澈透明、醇正甘美,品尝之后,饱含浓郁芳香,让人回味无穷,因此上到达官贵人、文人士子,下到寻常百姓、凡夫俗子,都对其趋之若鹜。
“砰”
朱温轻轻的弹了一下朱珍的脑袋,让他从美梦中清醒过来。
“阿兄,这是为何,你不让我去,难道还不让独自畅想一下吗?”朱珍哭丧着脸,有些不满意的说道。
朱温对朱珍这泼皮无赖的样子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始终没有看出来在战场上杀敌凶猛的朱珍会是这个样子。
“你说的这什么地方有?”良久,朱温终是笑着问道。
带兵之法,松紧有度。一味的严厉,或者松懈,都不是最好的办法,只有两者紧密结合,才是最好的选择。
的确,这几日来,一众兄弟恪守军规、尽职尽责、绝无二言,所以适当的放松也是可以接受的。
再说按照帅帐军令,明日大军就要开拔继续朝着西京长安进军,中间还会面临无数的战争,是生是死,犹未得知。
“啊,阿兄你说什么?”
朱珍一下子有些愣怔,然后又有些狂喜的不确定的问道。
“你说呢?”朱温见状,心情亦是变得舒畅了许多。
“洛水楼,就在前方。”朱珍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赶紧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酒楼说道。
“阿兄,真的吗?我们现在就去吗?”犹感有些不真实的朱珍再次试探性的问道。
这几日来他曾不厌其烦的苦苦哀求,但是都被朱温无情的拒绝,可是今日竟然就这般答应了,这着实让人感到惊喜。
“是,不过,你付钱。”朱温仍旧是笑着说道。
身旁的一众巡逻士卒亦是高兴万分,可以享受美酒佳肴,何况是免费所得,何乐而不为呢?
“去,去,都一边去。”朱珍看着这些汉子们眼神中冒出的精光,心里就有些发怵,这若是真要去了,又要花费他多少银钱啊,想起来就让人心痛不已。
“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很快,巡逻任务结束后,一行人就收拾妥当,来到了洛水楼前。
洛水楼,依洛水而邻,宏伟气魄,果然名不虚传。
朱温站在楼前静静地打量着这座洛阳城内名气甚大的酒楼,这里是达官贵人、文人士子最为钟爱的地方,因此人流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站在这里你丝毫感受不到洛阳城内的主人早就更换,不是曾经的大唐朝廷,而是义军统领黄巢。
不过也罢,对这些寻常人而言,朝廷距离他们太远,只有眼下正常的生活才是真实的,哪管他主人到底是谁。
“几位军爷,是要进店吃饭吗?”当朱温站在楼前打量时就有眼光灵活的伙计赶紧上前恭敬的问道。
从酒楼主人到店内伙计都知道,眼下洛阳城的主人正是这些衣着有些破旧的义军。虽然多些时候在酒楼都是白吃白喝,但是酒楼主人、伙计也不会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反而还要笑脸相迎,毕竟与金钱比起来,性命才是至关重要的。
何况他们再三打听知晓,这些惹不起的义军大爷,只在城中停留七日左右,就要继续朝着长安进发,所以短短七日时间他们都还是能够忍耐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东都留守刘允章及麾下百官都向这些义军低头换取生命,他们这些地位低下的商贾还能怎么办。
“废话,我们不吃饭,来这里干嘛。”朱珍又拿出了曾经的气势大声呵斥道。
“军爷,小的错了。”朱珍的一声爆喝,吓得酒楼伙计的身子弯的更低了,赶紧求饶道。
朱温回身瞪了朱珍一言,然后看向伙计问道:“楼内可还曾有空余位置?”
“有,有,军爷来了什么时候都有。”酒楼伙计的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得,他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朱温不由自主的摇头,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便欲准备抬腿迈步跟着酒楼伙计朝着酒楼内走去。
“砰”
突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朱温跟前划过,然后就是一声巨响。
身旁的巡逻士卒瞬间皆拔刀围在朱温四周,作警戒之态,虎视眈眈的盯着四方,防备敌人袭击。
缓息片刻,朱温才看清眼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身穿粉色襦裙的妙龄女子,正睁着大大的眼睛躺在地上,脑后鲜红的血缓缓流出,向身下蔓延开来,而其身上的襦裙却是撕烂成若干条状。
朱珍弯腰上前,用手放在女子的鼻息间,轻轻的触碰试探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朝着朱温摇了摇头。
俨然女子已经没了气息,已然死亡。
朱温抬起头来,看到酒楼二楼窗户边有两个脑袋迅速的缩了回去。
就在这时,死亡女子的周围已经围满了喜好热闹的人群,对着地上的女子指指点点,然后又时不时的朝着楼上望上一眼,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一旁的酒楼伙计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瑟瑟发抖。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人从天而降,刚好砸在朱温跟前。
这是意外?还是挑衅?
无从得知。
朱温没有多言,只是看了酒楼伙计一眼,然后挥了挥手,就见朱珍高高扬起手中的横刀带着麾下巡逻士卒,直接冲进酒楼。
酒楼外面则只是留了两名士卒看守尸体以及保护现场。
朱温脸色铁青的跟在身后,朝着酒楼而去。不管如何,这事情发生在朱温面前,引起了众多百姓的围观,若是处理不好,不仅仅会影响到义军在百姓眼中的形象,也会影响到他在大将军跟前的地位。
这是如今的朱温所不能够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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