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王为民洗过脸,特意和付生走在一起。
早晨的阳光照在付生的身上,透过他单薄的身子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他才三十岁,但背却已经有些驼了,难道是因为扛水泥包的缘故吗?
王为民不想付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想他的一生为别人而活。他的父亲给他取名付生,难道是想让他一生都付给他的弟弟妹妹吗?
王为民看到他的手都裂开了很多口子,便问道:“付生,你手裂了,怎么不擦一点润肤膏或是贴上创可贴呢?”
付生傻傻地笑了笑道:“那玩意费钱,不值得。”
王为民没想到付生的回答是这样的简洁和干脆,仿佛答案早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吃早餐的时候,王为民有意将付生带到钱小花那一桌,果不其然付生有些扭捏,他自从到水泥厂打工要么是和搬运队里的人坐在一起闷头吃饭,要么独自一个人找个偏静的角落一个人孤零零的吃,他从来没有和女人一起同桌吃过饭或者说女人从来没有和他一起吃过饭。在付生想离开时,王为民拉着他的手走到钱小花身边坐了下来。
王为民想让钱小花和刘翠花这样泼辣的女人给他一潭死水的日子投进一些小石子,让他以后的生活活得有点波澜。
付生也知道王为民是大学生,虽然他不太愿意坐在钱小花身边,但他却不知为什么在王为民的坚持下就坐了下来。以前陈俊也有意让他接触女人,但他每次都很强硬地拒绝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又穷又丑是不配和女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而且他那深藏在内心的自卑也让他见了女人就害怕。
钱小花见王为民主动过来,心里很高兴,她昨晚也和刘翠花商量过了,虽然她很想给张金桂找个大学生,但看玉为民的表现,显然是被自己吓着了,如果还这样非把王为民吓走不可。而且强扭的瓜不甜,是自己太操之过急了,毕竟感情这个东西,不是买菜,自己只要喜欢就可以买回来了,放进锅里,加上调味品,火烧水煮美美地吃上一顿,这东西怪得很,火烧得太旺会烧糊的,到时候就难以下咽了。
而且现在的年轻人比不得他们,媒婆一上门,双方家长觉得还能对付,这门亲事也就算定下来了。至于双方当事人是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因为她们的婚姻是建立在面包上的,活着毕竟比那虚幻的感情更重要。
她的婚姻就是这样促成的。她的哥哥要结婚没有钱,而他老公刘二虎家也没有钱,正好他们两人都有一个妹妹,媒人一琢磨,这不正好吗?而且双方又不聋不瞎,男的身体壮实,女的屁股大好生养。于是媒婆便凭她三寸不烂之舌两边掇合,赚了双份的跑腿费。
最后钱小花嫁给了张二虎,而刘翠花嫁给了她哥哥钱小强,真是皆大欢喜。
只是这钱小花命苦,四十岁不到张二虎在水泥厂得了尘肺病死了,留下她和张金桂相依为命。
她知道王为民是大学生,迟早会有出息,而且也不可能长期待在水泥厂,便想给自己的女儿找个好归属,她可不想张金桂嫁给水泥⺁的男人早早地做了寡妇。
王为民刚来,并不知道刘翠花和钱小花的关系,还以为她俩是关系要好的同事呢。用现在时髦的话说就是所谓的闺蜜吧。
钱小花笑道:“付生呀,你怎么像个女人扭扭捏捏的呢,一点也不像个大老爷们。”
付生红着脸,一脸傻笑,没有作声。
王为民道:“婶,你有创可贴吗?”
钱小花关心地说道:“怎么了,为民,你的手划伤了吗?”
王为民道:“不是的,是付生的手指都裂了。”
钱小花放下心来道:“等吃完早饭你跟婶一起去拿吧。”
王为民道:“谢谢婶。”
钱小花笑道:“都是一个乡的,谢什么谢呀。”
一旁刘翠花也笑道:“就是,都一个乡的,这点芝麻大点的事还要谢就太见外了。”
钱小花望向付生道:“付生呀,听说你父亲刚过世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付生道:“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
钱小花又道:“你妹妹多大了,出嫁没?”
付生道:“26岁,没出嫁呢。”
钱小花又问道:“你弟弟多大了?”
付生道:“一个24,一个22。”
钱小花本想问他两个弟弟谈朋友或是娶媳妇没有,转念一想,搬着脚趾头就能知道的答案,何必又多此一问呢?
吃完早饭,付生在路上对王为民说:“为民,谢谢你。”
王为民笑道:“谢什么谢,不过是几张创可贴而已,况且你就是要谢也该谢谢钱婶,是她给你的,我只是厚着脸皮替你要了而已。”
付生说道:“今天是我来水泥厂说话最多的一次,谢谢你。”
王为民听付生这样说,心里有些酸楚,像付生这样的人苟活在当下有谁又真正关心过他呢?他就像是人们脚下踩着的小草,是死是活,那踩踏上去的脚是不屑于知道的。
钱小花将一盒创可贴从二楼拿了下来,递给付生道:“付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跟婶说,婶会罩着你的。”
王为民心中好笑,这钱小花说话也是个没把门的,张嘴就来,她一个寡妇都自顾不暇,还敢说出罩着付生的大话,也不怕闪了腰。
付生接过创可贴道:“婶,多少钱,发工资还你。”
钱小花道:“钱什么钱的,婶送给你。”
王为民这才发现,付生说话断句几乎不超过五个字,肯定是字数多了,他怕自己又结巴了。
付生刚想说谢谢,钱小花早己一扭身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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