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仓库在工厂的最北面,紧挨着研磨车间。那是一个五百平米左右的红砖瓦房,约有四五米高。仓库前面是停着几辆半挂汽车。仓库门敞开着,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门,再或者说这里根本就不需要门,因为没有人会到这里来偷水泥。
从里面不断地走出肩扛水泥包的中年汉子,一手扶着水泥包,一手或撑在腰间或是随意垂在身体四周。半低着头,身子微微前倾,步子迈得很大。水泥灰从包装袋中不断地散落下来,整个人就被包在水泥灰中。这里地面上的水泥灰显然更深,脚踩上去都会溅起一阵灰雾和上面落下的水泥灰搅在一起,远远望去,从仓库到汽车的这段距离像是一团移动的灰雾。
陈俊招呼着王为民走进仓库里面,仓库里的窗户开得很高,而且也很小,大概是为了防雨吧。因为王为民看到那些窗户有一小半是用包装袋或是纸板堵着,王为民初略地数了一数,一共有十扇窗户,东边和西边各两扇,北面三扇,南面二扇。
仓库内显得有些阴暗。那些水泥垛子堆得老高,高的甚至有二三米。
一般一辆车配有五个搬运工,三个负责扛包,一个负责在仓库内往搬运工身上放水泥包,一个负责在水泥车上码垛。
负责放水泥包的人站在仓库的水泥垛子上将水泥包放到扛包者的肩膀上,扛包人便略微蹲下身子,将水泥包上肩后,便会将肩耸一耸,调整一下水泥包在肩膀上的位置,然后便迈开大步向仓库外的停靠着的汽车走去。走到汽车放下的铁板旁边,用力将水泥袋扔进车厢内。负责码垛的人便将水泥包拖到最里面码整齐。
由于他们长期干同样的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并没有多余的。而且行走的路线好像是计算过的一般是最短的,这就是经验,是他们长期搬运积累的经验。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水泥搬运也是如此。
王为民发现大家基本上都没有戴口罩,可能天气太热了,也可能是早就习惯了这样在水泥灰中的生活,觉得戴个口罩麻烦。
王为民却是老老实实地戴上防尘口罩,戴上那灰色的水泥帽子,又戴上手套。
陈俊说道:“为民,你就跟老陆一个组吧。”
王为民点点头,看到刘一鸣正在水泥垛上将一包水泥放到老陆的肩膀上,便走了过去。老陆抬头看到王为民走了过来,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在这里人们一般很少说话,因为说话次数越多,吸入的水泥灰也就越多,因此这里的人一般都用眼神和面部表情交流。
王为民来到水泥垛子前,由于他身体较矮,倒是不需要下蹲,刘一鸣也朝着王为民笑了笑,然后便将一包水泥放到他肩膀上。
王为民从来没有干过这么重的活,身子不由得晃了两晃才稳下身子,把刘一鸣看得心惊肉跳,差点没从水泥垛上跳下来扶住王为民。虽然知道王为民身子单薄,没有什么力气,但没想到一包五十公斤的水泥差点就将王为民放倒。
王为民用右手将水泥包扶住,左手随意地放在左腿边,然后便缓缓地向前走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显得很是漫长,他感觉身体沉重,那水泥灰已迷住了他的双眼,他不敢有任何的松懈。这在别人眼里再简单不过的活计,此时在他这里几手成为无法逾越的高山。
他每走一步都要稳一稳身子,二十三米的路程他足足走了近十分钟,简直慢得如蜗牛一样。有几次都差点跌倒,幸好旁边的人将他扶住,否则他现在早已躺在水泥灰里了。
当他走到车子面前时,却无法将水泥包扔到车子里面,那负责码垛的正是李明宇,他在宿舍里是年龄最大的,而且身材也不是很壮实,反而是瘦得象纸板一样,为了照顾他,让他负责码垛,虽然也很累但比起扛包来还是略微轻松一些。
李明宇见王为民一脸的汗水,白晳的面庞早已胀红,气喘吁吁,便自己将水泥包从王为民肩膀上卸了下来,边卸边说:“真是造孽呀。”
王为民心里一酸,简直就想哭出来,但最后他忍住了,他想起了那在荒岛求生的鲁滨逊,咬了咬牙齿,转过身去,准备去扛另一包水泥。
日子像苦胆一样被苦难泡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但他知道今天自己必须挺过去。他不想被人瞧不起,特别是被这些五大三粗的人瞧不起,最起码也要干满三天,堵住老陆的嘴。他不是说自己干不满三天吗?自己一定要挺住,人活一口气,树争一身皮,他不愿意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就因为自己的软弱而宣告失败,失败如果成为一种习惯,那他就永远没有成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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