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开始了。

    一年一度,必须来,只是程度上的差别。

    家庭条件好一点的,有个吊扇、坐扇。穷一点的就用蒲扇、纸扇。农村有人用竹子篾片编织成扇子,也有同样的消暑效果。

    再穷一点的,就什么也没有,用纸块或者书之类的东西,当扇子用。

    一些人喜欢用大板凳,或者凉椅、竹凉板,来露天坝睡觉歇凉,但蚊子多,没有蚊烟是不敢这么干的。

    钟世良对这种天气,很有把握,行军打仗,风餐露宿,也不是一天两天。屋里凉外面热,说明天气愈来愈晴;屋里热外面凉,说明雨还要下;屋里屋外都热,说明“偏东雨”开始了,东边太阳西边雨,一会晴,一会雨。

    晚饭一过,钟世良就收集些杂草树叶枯枝干柴之类的东西,在坝子里堆上,点燃,立时浓烟滚滚,驱蚊的土办法。

    他和老婆睡在竹凉板上,钟家奎睡在边边的条凳上。这条凳是杀猪用的,又宽又长,结实耐用。

    而钟家祺则在屋里做作业。免不了一身汗水。天气太热。

    钟世良见大儿子没睡着,就说道,“家奎,你都满过二十一了,想没想过找个媳妇?”

    钟家奎是踏实之人,“爸,我还没想这些。”

    钟世良很认真地说,“岁数大了就不好找了。还是早点打主意。”

    钟家奎笑道,“爸,也不是我想找就找得到,我们家这个条件,一般人是不愿意的。”

    钟世良也笑了起来,“是呀,穷了点。但谁家的女儿跟着咱家奎,不会没饭吃。”

    钟家奎翻了个身,背对着墙,“我会象爸对妈妈一样,不会让她吃苦的。”

    钟世良有些感慨,“家和万事兴嘛!对老婆好,才有一个好家。”

    钟家奎不再说话。

    片刻,钟世良又说,“等家祺毕业了,我们三父子抽个时间,再修两间房子,做得像模像样,人家姑娘才肯嫁过来。”

    钟家奎一听,很高兴,“这个可以!”

    钟世良忽然提出,“我给你提个亲,你看行不?”

    钟家奎当然明白,是他看上谁家姑娘了。“谁?”

    钟世良很正经地说,“你看穆家恩的女儿穆素英合适不?”

    “啊?”钟家奎吃了一惊,太熟习了吧。“她就是家祺那个同学?不会吧?人家肯定不干。”

    钟世良反问道,“你说说她不干的理由。”

    “她家成分好,穆家恩又是生产队长,又是高中生,人也不丑,我配不上。”钟家奎如实地讲出来。

    钟世良哈哈一笑,“穆家恩这人,你不了解。他很有主见,与常人有所不同。”

    钟家奎知道穆家恩为人很好,比甄学志那个死脑筋强一些。但自己家境确实不怎么样。“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离矿上近一点,他们在岗那边,多了一段路。”

    钟世良坐了起来,点上叶子烟,“这个不是主要的。关键是他看得起你这个人不?还有他女儿看得起你不?”

    钟家奎怎么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沉默不语。

    “说实话,家祺那小子一天怪眉怪眼的,名堂多,我不指望他。你就早点安个家,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我就烧高香了。”钟世良边吸烟边说。

    “小二,你出来!”钟世良朝屋里喊道。

    钟家祺急忙放下笔,跑出来,“爸,什么事?”

    钟世良大口大气,“明天,你给老子打听一下,那穆家恩的女儿,有对象没有?”

    钟家祺不解地问,“怎么啦?”

    钟世良也不隐瞒,很直接,“我选中她,做你嫂子!”

    “不行!不行!”钟家祺连连摆手。

    “为啥不行?”钟世良和钟家奎都急了。

    “大哥一表人才,她配不上。”确实,钟家奎高高大大,五官端正,魁梧健壮。单讲外形,钟家祺也是自愧不如。

    钟世良一脸不高兴,“你懂个屁!三天之内,跟老子回话。”

    这个任务,对钟家祺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一大早,钟家祺就出门,甄碧急急忙忙地赶来汇合。

    “大妹,我问你个事,你不要吃惊哈。”钟家祺事先打好招呼。

    甄碧伸手牵着他,瞪了他一眼,“神神秘秘的,快说。”

    钟家祺看四周无人,悄悄地说,“穆素英耍朋友没有?”

    甄碧与穆素英是最要好的,无话不谈,“没有。怎么啦?”

    钟家祺心头一喜,大事可成,“我爸想她嫁到我家去。”

    甄碧的第一反应就是钟家祺,怒了,“钟世良是不是疯了?”

    钟家祺见她反应过于激烈,正欲发火,但转念一想,是不是误会了。“是嫁给我大哥!”

    甄碧尴尬了!啼笑皆非,一咬嘴唇,反把钟家祺数落一通。“你这个人,就是个糊涂蛋,说个事情也抖不伸展,整得我骂你爸,这是大逆不道的。”

    钟家祺急忙陪笑脸。“我,我早就是名花有主,怎么会是我?”

    甄碧甩开他的手,“还名花,狗尾巴花。”

    钟家祺哈哈大笑,“说正事,你觉得我大哥和穆素英怎么样?”

    甄碧很认真地说,“只要穆家不嫌弃你们反动家庭,应该没问题。”

    二人有说有笑,刚到大石板,就遇上穆素英。

    甄碧急忙招呼,“素英,今天这么早?”

    穆素英笑道,“马上就考试了,我们虽然不得行,还是要做个样子,要不然,说我们没尽力。”

    甄碧转头对钟家祺细声说,“你先前面走,我去探她的口气。”

    钟家祺固然懂,就快走了几步。

    甄碧走近穆素英,“素英,我有个事问你。”

    穆素英与她一向很好,“你说。”

    “给你说个媒,怎么样?”

    穆素英半信半疑,“哪点的?”

    甄碧也很干脆,“钟家祺的大哥,钟家奎!”

    “哈,哈,哈!”穆素英大笑。“你笑人得很!”

    甄碧不满地说,“笑什么人?法定年龄十八岁,还那么封建。”

    穆素英边笑边解释道,“我不是笑这个。我笑的是,是,如果是真的,我不成了你和钟家祺的大嫂了?!”

    “哈,哈。”甄碧也忍不住笑起来。“到底怎么样?你这关过得了不?”

    穆素英红着脸,很是害羞。她知道甄碧他们是认真的。“我到没什么,就是不知家里人的看法。”

    “你应该见过钟家奎,人没问题撒?”甄碧一再追问。

    穆素英在好友面前很诚实,“见过,长得可以,我怕配不上。”

    甄碧正式下通知,“你同意的话,我们就去找人到你家说媒了。”

    穆素英将她一军,“你们?你已经是钟家的人了?”

    甄碧也不是好捏的,“大嫂,你不要欺负兄弟媳妇哈,一家人咯!”

    穆素英大笑。

    两个丫头聊得很高兴。

    放学了,顶着烈日回家。

    薛永明快步回到家里,打开电扇使劲吹。

    稍作休息,便开始演算题。

    雷雨季节,不仅天空变化快,地上也变化快。

    谁也没想到,十七点左右,天上太阳高照,积云朵朵,地上的河床却洪流奔来。

    这种罕见的山洪,几十年不遇。

    造成这种山洪的原因,就是上游某个地方降了大暴雨。而当地却是风平浪静,无雷无雨。

    这种山洪危害性很大,既无征兆又无法预警。

    三个十来岁的小孩,在河边玩耍,洪水瞬间就淹来。

    他们急忙往河间的大石头上爬,山洪立即把他们围困在石头上。

    洪水奔涌,愈来愈大。

    三个小孩吓得直哭。

    岸边的两个老太太看见了险情,急忙高呼“救人啦!救人啦!”

    薛永明正在家中复习,听到呼救,急忙出来一看,糟了,洪水已淹到三个娃儿的脚下。

    薛永明飞奔到河边。

    两个老太太见他跑来,急忙喊道,“你会水不?快救救三个娃儿。”

    薛永明看见水的涨势迅猛,耽误不得,也不答话,就穿着背心和短裤直接下水,快速奔向三个小孩。

    此时,洪水已淹至薛永明的腰部,走起来很困难。

    费了很大力气,终于来到三个小孩站着的石头处,洪水已淹到他们大腿上。

    薛永明一手抱一个,立即往回赶,对剩下那个吼道,“你站稳,我马上就回来救你!”

    那孩子咬着牙,坚持站立着。

    薛永明在水中拼命前行,紧紧地抱着两个小孩,一步一步地负重行进。

    洪水已淹至他胸部,两个孩子紧紧抱着他的头,走起来很吃力。

    等到达岸边时,他已累得大口喘气。

    两个老太太急忙把娃儿领到安全地带。

    “大哥哥,救我!”水里那个在拼命呼喊。洪水已淹到他腰下面,小孩在激流中摇摇欲坠。

    薛永明知道,这时已经无法走着过河,于是,猛吸一口气,朝上游跑了几十步,估计好位置,扑进洪水中。

    薛永明刚刚接近,那小孩也挺不住了,被卷进水里。

    薛永明急忙奋力游向前,一把抓住小孩。

    洪水愈来愈大,直接把他俩冲向下游。

    薛永明紧紧抓住小孩,一只手竭力往岸边游。

    刚到河边,薛永明拼命一举,把小孩推上岸,一个大浪打来,薛永明被卷走。

    过度劳累造成体力不支,已无力在滚滚洪水中挣扎。

    大瀛山见证了年轻的生命,随着奔腾的洪水,流向大江大海。

    杨老师听到薛永明的不幸消息,当场昏厥过去。

    牟校长和老师们痛心疾首,悲伤不已。

    第二天,所有同学来到学校后,听到薛永明的消息,无不落泪,教室里一片哽咽声。

    邓老师坐在前面,默默地看着黑板,也不说话,老泪纵横。

    万陵伏在桌上,嚎啕大哭。他昨晚就知道事情经过,心中难受至极,一夜未睡。在同学们这种悲痛的氛围中,终于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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