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铮平日里惯常是冷着一张脸,清冷的表情,看不出来高兴。
因此他生气的时候,属下也看不出来。
“督主,为何您提前预料到连家会动手,反而让我们按兵不动?论人数,咱们未必会落下风……”
明明知道贵妃会带人连夜寻他的麻烦,为何不先发制人?
“义父吩咐你只是保护本座,其余的可说什么了?”
属下摇头:“未曾。”
陆铮斜睨了属下一眼:“你没有脑子的么。”
为何总是看不出来眉眼高低?
“属下愚钝。”
陆铮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细细分析道:“义父的态度,便是陛下的态度。陛下先前对连家诸多包容,不到万不得已,连家头上的刀,陛下不会下决心落下来……”
“如今连家野心大了,陛下都静观其变,咱们岂能多事?”
“连家要生事,要杀人放火,本座都恨不能要给递刀,搭架子。岂会跳出来一盆水扑灭了,碍了陛下的事?”
做人奴才,首先要考虑的,便是主上的想法。
这也是为何他明明掌管行宫的大部分的内侍锦衣卫。
却并不跟连贵妃起争执,而是先避其锋芒的原因。
属下一脸恍然大悟:“督主料事如神,属下佩服。”
陆铮强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
便听属下又语不惊人死不休,怒拍他马屁却拍马腿上:“督主危难之时,不但保全了自身,还能将制衡连贵妃的嘉妃成功营救出来,督主委实大义!”
陆铮:……
大义你个奶奶。
但凡是一个正常人,长了眼睛,长了脑子,都能看到他与嘉妃两个暗生情愫。
而且两个人明明此时衣衫不整……
陆铮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属下,见他面上一如既往的木讷。
丝毫瞧不出半分的揶揄神情。
于是懒懒挥手:“罢了。”
“督主如今有何打算?”
“义父如何交代你后续的?”
“找到督主,护送回宫。”
“行宫义父如何交代?”
“静观其变。”
陆铮瞬间明白,后续的事情,义父不想自己掺和进来,况且他与她的事情也要跟义父交代一番。
她纵然无宠,可名分上仍然是陛下的妃子。
他刚才……
若是义父知道了,恐怕会要了自己的命。
陆铮转头看了一眼嘉妃,缓缓走到她身边,弯身抱起了他。
“马车可备好?”
属下这次倒是反应快:“知道督主身体抱恙,属下已经提前备好了。”
陆铮这次没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将嘉妃放入了马车。
刚要回身撂下帘子,便看到自己属下一脸便秘的样子。
陆铮眉头微挑:“有事?”
“属下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能憋住你就憋着。”
“那属下还是讲吧……”
“说。”
属下歪着身子,作势要往马车里看,被陆铮挡住了:“作甚?”
属下不吐不快:“督主,马车是属下精心准备的,上面铺了厚厚的毯子……”
“哦。”陆铮脸色缓和了许多:“费心了。”
属下搔了搔头:“那是属下给督主备着的……”
陆铮:……
“去,外面赶车。”
属下还欲再说,被陆铮不客气地打断:“钟二。”
“属下在。”
“该当聋子哑巴的时候,就不必多嘴了。”
钟二点了点头,嘴唇微动,刚要开口,又被陆铮打断:“驾车。”
“是。”
陆铮刚刚放下了帘子,马车外面却一动不动。
“钟二——”
外面没动静。
陆铮没好气地掀帘子:“走啊?”
钟二闭着嘴巴,摇了摇头。
陆铮此时浑身疲惫,但是都赶不上心头的无力。
“现在可以说一句。”
钟二咧嘴一笑:“督主,去哪?”
“京城。”
————
临潼是五朝古都,以前曾是梁王的封地,不同于原本旧都的繁华,临潼更多了些质朴。
大街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街头两旁的百姓摆摊吆喝声,络绎不绝。
清颜坐在马车里,看着临潼的情景。
南宫烨身为梁王时候,他的封地,清颜没去过。
这还是第一次来临潼。
看着街上百姓质朴的脸,清颜不由得笑了笑。
“娘亲,你在笑什么?”严果问道。
“感觉京城跟娘亲想象中的不一样。”清颜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与原先旧都的浮华不太一样。
她莫名地喜欢这个城市。
一旁的盛宣策马来到她身边:“陛下有安排,先去京郊。”
“好。”清颜再次看了一眼外面,远远看了一眼皇宫,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娘亲,我们要去哪里?”严果趴在清颜的膝盖上,眼巴巴地问。
“别院。”
“娘亲,别院有爹爹么?”显然,严果很喜欢南宫烨。
清颜摇头:“应该没有。”
“那爹爹为何不在别院,爹爹是不是不要果儿了?”
清颜正想解释,一直默不作声的严硕淡定道:“爹爹在忙。”
严果皱眉,发脾气道:“忙什么?难倒不想果儿么?”
“忙着钓鱼。”严硕静静地道。
见严果不明白还要问,严硕直直地看着严果:“果儿,这一路上的刺杀,你看到了吧?”
严果小脸白了白,点了点头,声音小了许多。
“看到了。”
“芸娘也去世了。”
严果眼睛瞬间蓄满了泪。
严硕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妹妹,若是可以,他愿意她永远无忧无虑。
“果儿,爹爹是要做大事的人,以后说话,要多注意些。”
清颜看了一眼泫然欲泣的果儿,心里有些软,本想开口说倒是也不必如此。
可偏头正对上严硕一本正经的眼神。
清颜心中一凛,同样是自己的儿女,她的确是不知不觉对女儿娇惯了些。
平常人家,宠爱倒是无妨,可她是皇家的公主,太过骄纵,性子容易养歪了。
清颜到底是别开了头。
严果被严硕苦口婆心地训话了一通,期间数次扭头求助地看着清颜,见清颜无动于衷,这才老老实实地挨训:“果儿……知道了。”
清颜嘴角弯了弯,心中则叹了口气。
所谓的成长,便是学会了许多的规矩。
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
清颜摸了摸果儿的头,果儿虽然还是一脸的懵懂,可眼神多了丝成熟。
马车很快到了别院。
等众人安顿好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这分别的一路,不是被刺杀,就是在被刺杀的路上,众人身心俱疲。
都早早睡下了。
清颜也一身疲乏,洗了个澡反而精神了。
她见外面月色极好,便走出房门,坐在石桌上赏月。
开始倒是不觉得困,手拄着头,院子里蝉鸣阵阵,她眼皮发沉,不知不觉便眯着了。
直到她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习武之人向来警觉,她几乎第一时间就醒了,只是没睁眼,手却放在了防身戒上。
身后之人慢慢走近,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下一瞬,便觉身上一沉,来人已经将披风盖到了她的肩上。
她心念一动,熟悉的声音已经在耳旁响起:“醒了?”
——南宫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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