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收到陛下遇刺消息的人是清颜。
锦衣卫本来自有自己通传消息的方式,南宫烨那头一出事,沈炼就将消息传给了麻颇。
“遇刺?”清颜猛地起身:“严重么?”
麻颇神色严肃:“据说是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人事不知?”清颜坐下反复回想这几个字。
冷不丁想到南宫烨之前管她要了个香包。
那天赶巧严硕的外褂被树枝刮开了线,清颜便让他脱下外套顺手给补了。
见清颜动针线,严果也凑上来巴巴地看,“娘亲,我喜欢小兔子,你给我缝个小兔子好不好?”
清颜本想说我这针线手艺,手指头跟棒槌似的,可看到严果巴巴的样子。
遂点了点头,严果双眼晶亮:“娘亲最好了,最爱你了,娘亲,亲亲果果……”
清颜便拿着布,画了萌萌兔子的样子,严果看上去满意了,她剪了两片,凑合疯起来,又往里塞了点棉花。
一个小兔子的玩偶就做成了。
虽然针脚不怎么样。
起码糊弄小孩是应付过去了。
哪曾想刚弄好,南宫烨进门,严果便拿着小兔子跟南宫烨嘚瑟:“爹爹,娘亲可棒了,给哥哥缝衣服,给我缝了小兔子,你看,是不是特别的好看?”
南宫烨看了清颜一眼,当时没说什么,笑呵呵地哄着女儿,等把女儿哄睡了,才转头看着清颜。
南宫烨也不废话,就是欲求不满地盯着清颜看。
看得清颜浑身发毛:“你有话就直说。”
南宫烨这才开口道:“朕也要。”
起初清颜还没反应过来,他要什么。
直到南宫烨摊开手掌:“你给严硕缝衣服,给严果缝兔子,朕的呢?独独亏了朕的!”
一副受气包的样子,看的清颜哑然失笑。
“我那是张飞绣花,应付了是,你没看那针眼,歪歪扭扭的跟蜈蚣爬一样。”清颜忙解释。
南宫烨却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幼稚样。
拿着这个当借口,晚上缠着她要了好几次。
还美其名曰亏欠他的,得在床上找补回来。
清颜可不想为了个香包,每天扶床下地,最后到底还是硬着头皮给他做了一个。
南宫烨这才善罢甘休,放过了她。
可启程的时候,南宫烨忽然什么也没说,又将香囊给塞到了她的怀里。
清颜想到他临别时候的那个眼神,还有他先前执意让分头行动。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原本心里的担忧反而消了很多,她快速从床头的行囊里找出了先前的香囊。
她画了一个财神爷的样子,两张布缝了一起,便成了小香囊,她上头没封口,留了个边,然后用线穿了个拉绳。
她捏了捏,先前没注意,因为她仍旧用了少量的棉花填充了下。
如今用手指细细捻,才发现里面应该有张纸。
清颜立刻将拉绳打开,南宫烨还打了个死结,解了半天。
等拉开一看,果然里面是一张叠好的纸,还是千纸鹤的模样。
千纸鹤是清颜逗娃儿玩时,叠着玩的,南宫烨好奇地跟着学了,叠到最后,总是要把千纸鹤的尾巴折一下。
清颜当时有些疑惑。
南宫烨解释道:“这样,她就飞不走了。”
“偏执!”
“那我要是想走,你也要打折我的腿?”
“你以为朕不想?”南宫烨咬牙恨声道:“朕的确是想过,只不过,不忍心罢了。”
“朕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里了。”
清颜将千纸鹤拿出来,果然尾巴是折起来的。
想必当时南宫烨学这一手的时候,便想好了今日的情景。
唯有他和她之间的暗语。
清颜小心翼翼地打开,宣纸叠成千纸鹤,软趴趴的,稍微不注意就容易扯破。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只有八个字,却是字字千金,力透纸背。
“一切尽在掌握,信我。”
清颜松了口气。
将纸条随手在蜡烛上燃了,既然南宫烨早有安排,那她便不必太过担忧。
清颜心头放松,出门的时候,拿着茶杯倒了点水,点到眼睛下。
这才开了门。
麻颇等人守在门前:“娘娘,是否要速速启程。”
清颜心知南宫烨要下大棋,他不像她掺和进来,她自然不会上赶着往前凑。
清颜嘴上说着:“荣我想想。昨日可能是着凉了,头疼,等我缓缓,咱们就上路。”
麻颇听了,不由得抬眼看了清颜一眼。
张瑛心直口快:“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不舒服呢——”被麻颇胳膊肘撞了下。
她忙改口道:“啊,不舒服啊,那可能是被风给扑了,别看天气热,病了更难受……”
麻颇从善如流接话:“既然娘娘身体不适,那晚些启程吧。娘娘保重,卑职告退。”
说着,他和他身后的锦衣卫便转身往外走,张瑛傻站在原地,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给拉了出去。
她还想回头,被麻颇摁着脑袋给推走了。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
严硕才慢慢走到清颜面前,忐忑问道:“父皇出事了,是么?”
“对。”
严硕深吸了口气,又不放心地问道:“很危险么?”
“现在还不知道。”清颜见严硕眼眶红了,“虽然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但是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严硕抬头看着自己的清颜:“娘亲缘何如此笃定?可是父皇给您留下了只言片语?”
不愧是南宫烨的儿子。
清颜微微点头,严硕好似才松了一口气,攥紧的拳头松了松:“如此,孩儿知道了。”
“别担心,别惊慌。这只是开始。”
“孩儿知道,先生教过孩儿,及时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也要做到波澜不兴,不露生色。”
“你先生这次没跟咱们一起回京么?他还说什么了?”
严硕双手插袖,学着先生的口气道:“先生说,他人老骨头酥,经不起颠簸,况他气运向来不好,这次就不跟着咱们归京了,来年三月,春暖花开,他缓缓归矣。”
清颜点点头,心里暗道,也是个老狐狸。
夕阳落去,捶捶夜幕笼罩着连军大营,中军账内灯火通明,一只朱漆大盒,静静放在案子上。
诸多将领围坐账中,北方寒冷,角落里仍旧燃着火盆。
只是火光不甚明亮,柔柔弱弱,仿佛一吹就灭一般。
最靠近连庚希的将领率先开口:“消息可当真?”
连庚希面色凝重,头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右手边一个面白续着美须的军师缓缓伸出两根手指,缕了缕胡须,却是问了句不相干的话:“陛下近日饭量如何?”
虽知军师年岁轻却办事老练,绝不会无的放矢,可如今这句话还是成功地让诸位将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半晌没有人搭话,他们都是粗人,心里的弯弯绕不多,可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大老粗脑袋转的不快,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言。
最后还是连庚希如实将自己探得的消息道来:“陛下胃口向来不佳,为国为民,夙兴夜寐,坐以待旦,殚精竭虑,励精图治……”他洋洋洒洒说着,最后道:“是以,吃食不多。”
军师听罢,微微颔首,忽地又道:“食少而事繁,体弱而任重,焉能长远?”
他话音刚落,角落的将士听到,吓得赶紧起身,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
他们武人嗓门大,不会说话,这文绉绉的文人军师倒是会说话,一说话,吓死他!
这是要谋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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