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璞允离开后,南宫烨方才对手下吩咐道:“去搜,活要见人。死……”
不可能死,后面的话他自己吞了回去。
“是——”锦衣卫领命转身离去。
南宫烨这才细细地看着清颜布置的房间,室内虽然不大,却很温馨。
他感觉整个屋子里都是清颜身上的香气,他心潮澎湃,眼眶发烫。
不多会儿却退了出来,人站在外面的院子里,抬头望天。
“陛下——”六福愣神,为何不进去?
“朕在外面站会儿。朕等她回来……”
六福见状,哪里敢让陛下在外面久等,想到陛下金口玉言,晚上夜宿徐闻府衙。
这回也不知道那头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个王璞允一准备就是半天,六福怕陛下着凉,派人催了多次。
终于有衙役过来传话,说好了。
南宫烨等人来到了徐闻的府衙。
奇怪地是晚上火把并不多,周遭很暗,所以一行人也没太注意府衙的情况。
只看到衙门的大堂还算亮堂,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海鲜。
飞蟹,皮皮虾,海虹,海螺,海虾……
看上去海里荟萃,就地取材,也算是别致。
一行人奔波了数日,日夜赶路,人困马乏的,其实吃不了几口。
南宫烨只随意地吃了几口,便撂下了筷子。
他回头一看,王璞允眼里好似有心疼之色,于是便开口道:“赏下去吧。”
王璞允这才仿佛松了一口气。
南宫烨抱着睡着的果儿,将她放在床上,这才环视了下房间。
饶是他向来不挑剔,也稍微挑了下眉。
知道徐闻简陋,可如今腾出来的房间属实是有些逼仄。
墙上斑驳,甚至不如清颜的院子。
一县府衙,如此简陋。
怪不得官袍都要打着补丁了。
好在被褥倒是整洁,南宫烨将果儿放好,这才又出了门。
门外王璞允扶着墙站着,显然候着多时了。
“爱卿真乃清廉典范。”南宫烨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低头看了下王璞允的官袍:“官袍代表着大曦的门面,朕给的俸禄不够买一套像样的官袍么?”
王璞允弯腰,诚恳道:“陛下容禀,是这样,平日里官袍没什么机会穿,所以一直放着,时间长了,就被鼠给咬了个洞……”
“只下摆露了个洞,其实不妨事,补一块就好了……”
南宫烨听了不置可否。
“微臣在徐闻多年,平日里也是下地耕种,升堂的时候并不多,所以官袍也就不太用得上。”
“徐闻没有案子要断?”南宫烨看着堂中的明镜高悬牌匾,倏地问道。
“平日里也就东家丢了个锄头,西家丢了个擀面杖,张家借了李家一头牛没还……李家欠了周家二两醋钱没给……”
南宫烨饶有兴味地听着:“如此说来,倒也是省事。”
事不凑巧,就在王璞允说完平日无什么案子要断,不用升堂的时候。
外面就有人敲鼓。
打脸总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大半夜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南宫烨深深地看了一眼王璞允:“王爱卿,看来事不凑巧啊,有人击鼓鸣冤,看样子是要升堂了。”
王璞允哭着一张脸,对外吩咐道:“升堂!”
南宫烨好奇,半夜审案子是什么案子,便要观看:“给朕安排个凳子即可,不必大惊小怪。”
王璞允这才升了堂。
说是升堂,不过是让人通传,将外面的苦主和原告唤进来。
“呸,你还我孩子——”
“你个不要脸的,孩子明明是我的——”
两个人争夺着孩子,就往衙门里走。
南宫烨好整以暇地看着,看样子是两个母亲争子大战。
升堂一般拍惊堂木,防止下面人喧哗。
可王璞允看了下底下被吓蒙的孩子,手中的惊堂木从左手换到了右手,又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也没拍。
知道两个女人互相对骂,要上手的时候,才摆摆手,示意衙役将两人分开。
“大人,这是我的孩子。”
“大人,你别听她这个拐子胡说,这明明是我的孩子……”
南宫烨摸了摸下巴,这道题他熟。
以前曾经在清颜的话本子看到过类似的案子,无非是让两个女的抢,谁赢了,孩子便是谁的。
等到两个人抢的孩子,抢疼了,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时候。
亲生母亲往往不忍心,便撒手了……
南宫烨看了眼堂下的两人,两个人都是灰色麻衣,其中一个女子脸上长了一颗手指头大的痦子。
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另外一个倒是相貌清秀,柔柔弱弱的。
不过他也知道人不可貌相,因此也没说话,端看这个案子如何盼。
王璞允轻轻地拍了下惊堂木,对着衙役道:“将人贩子压入大牢。”
衙役们上前,却不知道拿哪个,却见王璞允朝着清秀女子抬了抬下巴:“她,压下去。”
“大人,我冤枉啊,我冤枉……”
清秀女子不服,南宫烨也有些好奇,审案开堂,当是询问完原告,问被告,怎么能不闻不问直接就断了?
如此草率,怎么配身后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
王璞允从书案前下来,被人搀扶着。
他走到清秀女子面前道:“不服?”
女子眼泪哗哗地流,看样子有无限的委屈,仰头可怜却又无助道:“不服,死也不服。”
王璞允微微一笑:“既如此,本官就打到你服——”
说着,他反手从岸上的竹筒里掏出令签就地一抛。
“来人,先打十个板子。”
衙役们抬来刑凳,将女子压在刑凳上,不由分说就啪啪开始打。
女子一开始还咬牙道不服,两板子下去,嘴便不那么硬了,只口口声声呼奴家冤枉……
南宫烨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发话。
王璞允显然也没太顾忌南宫烨,他看着女子道:“你想知道本官如何一眼就看出你是人贩子?”
女子点了点头,又猛地摇了摇头,脸色苍白,未语泪先流,看样子楚楚可怜。
王璞允眼里却毫无怜惜之色:“很简单,徐闻这个地方很小,整个镇,不过二百二十八户人家,本官在这一任便是十五载,徐闻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本官都记不清走过多少遍……”
“王家媳妇,你娘家爹的腰疼可好了?”
脸上带痦子的女子显然楞了下,这才点头:“前些日子腰病犯了,下不了地,这几日能下地活动了,要不是我娘家夫家两头跑,又怎么会被人贩子寻了空档……”
“回家好好歇息吧。来人,送她母子二人回家。”
王家媳妇按着儿子,就要让他扣头,小孩不明所以照做。
王璞允老成树皮的脸上,露出个褶子,看样子有些慈祥:“狗剩啊,今后不要淘气,以后少揪隔壁胖丫的辫子,别老欺负人,知道吗?”
被唤作狗剩的孩子,被王家媳妇拍了下,点了点头。
一行人散去,地上的人贩子脸色惨白,半天没说出辩白的话。
王璞允又说道:“来人,先关到牢里,饿上几顿再说。”
南宫烨看着王璞允,想到他的考评,在吏部年年考评,年年中等。
如此耽搁了一个人才,他叹了口气。
王璞允却弯腰行礼,率先开口道:“陛下见笑了……”
南宫烨悠悠道:“爱卿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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