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黑透,屋檐上悬挂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晃晃,掠过几缕晕黄的光。
胡锦笙的面容被灯光轻轻擦过去,脸上的泪痕愈发晶莹剔透。
“阿娘,我……”她努了努唇,看着薄大娘子又转头望了望四周,欲言又止。
薄大娘子当即反应过来,挥手遣退屋里的丫鬟婆子,并厉声威吓,“今日的事情,谁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定剿了她的舌头。”
能到内院里伺候的,都是家生子,一家老小的身契都在薄大娘子手里拽着。
所以对薄大娘子的话,是言听计从。加上唐小娘又出了事儿,如今的胡家后宅,全都是薄大娘子在做主。
“走,我们进去说。”等到丫鬟婆子们都退下去,薄大娘子才拉着胡锦笙,走进屋里。
“现在你可以好好跟娘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吧?”
“阿娘,我让胡锦沅替了我去。”四下没人,胡锦笙一把跪在薄大娘子跟前,将她跟胡锦沅的计划娓娓道来。
“当初我们两人的画像都是过了初选的,后来出被掳的事情,胡锦沅的画像才被撤下来。可我真的不想入京,仔细想了想,跟她对调身份那是最好不过的。”
“她不是想入京当娘娘么,就让她去好了。既然她替我去吃那份苦,我也不眼红她日后会享的那份福。”
“你,你胡闹。”得知了怎么一回事,薄大娘子生气的拍了拍桌子,厉声轻喝了胡锦笙一句。
“你可知道,此举乃是欺君之罪。倘若被人查出来,是要诛九族的。”
“再说了,咱们跟胡锦沅她娘的过节,她心里是恨死了我们。日后她若得了宠,会放过我们?宫里头哪个不是人精,她只怕人还没到京城,就被人查了个底儿掉。”
“你这个傻孩子,怎么可以自作主张呢。”
“阿娘,我如今做都做了,你难不成还要将我送去换回来?”胡锦笙委屈的嘟起嘴,闷闷的顶了薄大娘子一句。
“我就是不想入宫吗,爹又不愿意帮我想法子,我只能靠自己了。再说了,唐家人都死绝了,只要爹跟娘说我就是胡锦沅,进京那位就是胡锦笙,谁能说什么?”
“何况我们都是爹的女儿,又有什么所谓呢。娘您说怕她得宠后报复我们,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她真当了娘娘,也需要母族扶持吧。她的亲人,可就剩下我们了。”
“把我们都杀绝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虽说胡锦笙说的也有那么一丢丢道理,薄大娘子还是放心不下。
“你呀,闯下这么大的祸事来,你爹知晓了非得揍你不可。”
“娘,这事儿还真不能让爹知道呢。”知道薄大娘子说的是真话,胡锦笙挪前两步,可怜巴巴的趴在薄大娘子腿上。
“至少在她们离开安州府前,不能让阿爹知道。按照阿爹的性子,没得他真会快马加鞭,把我送过去将胡锦沅换回来。阿娘,我可是您的亲女儿,你总不会想让我去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吧?”
“哎,你呀,真是个讨债的。”薄大娘子当然是不想送她入宫的,心软了下来。
“你收拾收拾,我连夜让人送你到别院去。你说的对,你爹若是知晓了,少不得要把你送过去换回胡锦沅。可你不能留在家里,你爹会发现端倪的。”
“好,我听娘的。”胡锦笙即刻应允下来,起身回房去收拾东西。
当晚趁着夜色,薄大娘子安排了车马将胡锦笙送到城外的别院去。
等到胡永世发现端倪,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左右,来到清明节。
操持清明节祭祀物品采买的婆子不小心说漏嘴了,说要带些衣裳去别院给四姑娘,被胡永世听了去。他逼问之下,婆子扛不住,全盘托出。
胡永世这才知道,胡锦笙跟胡锦沅对调身份的事情,当天就去了别院。
“爹,你怎么来了?”胡锦笙看到胡永世,神色有些慌张。
“孽障,你这是想害死全家人呀?”胡永世看到胡锦笙果然没有入京,勃然大怒之下,一巴掌甩到她脸上。
“欺君之罪呀,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爹!”胡锦笙被胡永世打懵了,跪在他跟前。
“你别叫我爹,你翅膀硬了,主意大了,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爹?好呀,你现在厉害了,偷梁换柱这样的事情,你们都敢瞒着我做了。”胡永世气得全身都在发抖,来回的走动。
本想踢胡锦笙一脚的,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到底是狠不下心。
“老爷!”薄大娘子也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跟胡锦笙一起跪下。
“这事儿你也知道?”胡永世看到薄大娘子,气更不打一处来了。
“都是你把她惯的,她不懂事儿,你也不懂吗?诛九族的大罪呀,你就是不想着我,你也该想着你儿子呀。”
“老爷,事已至此,我们再去追究这些又有何用。再说了,锦沅也是老爷的孩子,只要我们不说,谁知道呢?”薄大娘子把胡锦笙搂在怀里,哀求般看着胡永世。
“老爷,沅姐儿是自己要入宫去的。既然她志向在此,笙儿又不愿意入宫,何不各自成全了她们?”
“你懂什么!”胡永世直接喝住了薄大娘子。
“成全她们,她们懂什么,欺君之罪呀!”
“如果老爷真的有所顾忌,那就杀了我们母女吧。我们母女一死,死无对证,到时候别人也指摘不出什么来。”薄大娘子见胡永世油盐不进,带着赌气道。
胡永世被她气的直接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脸色渐渐败了下去。
“罢了罢了,你明个儿去找个媒婆,给她指一门亲事,远一些的。然后对外就说是沅姐儿出嫁,回头再寻个由头,说沅姐儿染病死了。”叹了口气,胡永世想出个主意来。
“不如,就让我嫁给封二公子吧。”胡锦笙眸光陡然一亮,不等薄大娘子出声,她把话抢了过去。
“我们年纪相当,我嫁到封家去,也能回来照顾爹娘。”
“你想都不要想,你只能嫁到北桥镇外,最好嫁出安州府,越远越好。”胡永世刚歇下去的怒火这时候又窜出来,瞪着胡锦笙怒声叱道。
“为什么?”胡锦笙不解的看着胡永世,抿了抿唇没忍住,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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