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巩丽骂归骂,还是蹙着眉头问陈默,“但也没必要上来就拍这场戏吧,张力太大了,搞不好会伤到燕子的。”
这个“伤到”,可不是皮肉上被伤到那种。
而是心理伤害。
很多演员为什么不容易出戏,甚至会留下一些心理病啥的?
原因就在于此了。
如果是在爱情戏里演进去了,也不过就是来一场假戏真做罢了。
但是像闫冰燕碰上的这种,那是可能会影响到她以后人生的,那玩意儿看不见摸不着,但对人造成的伤害,却是巨大的。
陈默却看着巩丽,“燕姐和你们不一样,她不是科班出身,没有那种程式化上的角色构建能力,但是,最不缺的,反而是丰富的人生经历,这也是我找她来演顾晓梦的原因。”
巩丽有些懂了。
经历的事情的多了,人就不容易被负面情绪所影响。
这和她们这些科班出身的,有本质上的区别。
她自己当初为了拍《秋菊打官司》,为了在心里搭建角色形象,可是在农村里生活了几个月时间的。
不洗澡、用洗衣粉洗头发、干农活……为的就是贴近人物,让自己变的粗糙。
这种表演,是一点点磨出来的。
像她这样的戏疯子,在这会儿也并不少见。
而闫冰燕,则更像是香江那些老一辈的演员。
她靠的是角色和自己真实人生经历的提炼,再加上一定的舞台功底,以及自身的天赋,去塑造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戏剧人物。
随性、灵动、不拘泥于一格,这种表演很自然,一点儿也不刻板。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巩丽当初演《唐伯虎点秋香》,就是典型的放不开,不自然,这就是刻板,不是演不出来,而是放不下那个架子。
所以,在那部电影里,她就显得尤其的格格不入。
但是如果换做闫冰燕去演,那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这就是两个人身上最大的区别。
也是陈默把顾晓梦交给她来演的另一个原因。
因此,她不需要像巩丽她们一样,去层层递进的,表现出一个角色的形象。
反倒是可以直接通过这场特殊的戏份,直接带入到这个年代里,那些革命先烈为国家民族,抛头颅洒热血的情感之中。
然后在接下来的戏份里,那就可以信手拈来,随意挥洒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巩丽再看陈默的眼神,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拍《无间道2》的时候,陈默已经去霉国了,所以对于陈默的认知,大多还是来自于当时剧组里,很多人偶尔提及他时形成的印象。
然后在《无间道》内部放映时,两个人才算是有了真正的接触,但也仅仅是寥寥数言。
而直到这一次,她觉得才终于看到了陈默展现出来的能力。
不得不说,《无间道》能横空出世,现在看起来,真的是绝非偶然啊……
陈默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向了正在酝酿状态的王治文和闫冰燕。
“防护都穿好了吧,这个可不能当儿戏的。”
闫冰燕轻轻吁了口气,“放心吧,有硅胶和软塑料,再加上麻绳上的滑轮垫座,应该还是不会出现意外的。”
陈默就点了点头,“这场戏,是你在这部戏里最难演的三场戏之一,迈过这个坎儿,就能拿捏到角色最深层的那一面……
“这场戏,我不需要你去扮演什么角色,而是要找到那种本能自我保护的潜意识,然后让它迸发出来就可以了。”
闫冰燕点了点头。
她看了一眼布满了毛刺的麻绳,知道做的心理建设越多,其实情绪就崩溃的越大。
这时候能怎么做呢?
答案就是不去刻意的宣泄和释放,而是憋在心里,酝酿成一种压力,随着最原始的本能被激发,在必要的时候将它迸发出来。
陈默就转而看向了王治文,“王老师,您就这样薅住燕姐的头发……”
说着,还五指张开,在闫冰燕脑袋上做了个虚握的动作。
张开五指,是为了尽可能抓住更多的头发,避免头皮被带的生疼。
“然后提起她摁在这里,一手扣住燕姐的下巴,再说台词……没问题吧?”
王治文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似乎还沉浸在自己酝酿好的情绪里。
陈默就看了闫冰燕一眼,“那给你们几分钟的时间,找找配合的感觉,走几遍戏,然后咱们直接开拍。”
说完这些,陈默直接转身离开。
摄影和灯光早就调整好了。
十分钟之后,闫冰燕就像个经受了鞭刑拷打似的,浑身是血的瘫在了地面上。
饰演特务的龙套,直接一桶冷水浇了上去。
闫冰燕面色发青,掺杂着几丝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满是血污的娇躯扭曲着,偶尔还会抽搐一下,湿漉漉的头发,盖住了大半个面孔。
光影下,水珠滚动,和鲜血交汇,流露着残忍的美感……
王治文入镜,猛地抓住了她的头发,露出了闫冰燕痛苦又麻木的脸庞。
看上去很用力,其实并不疼。
然后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了后面成排的钢管上……当然了,这个配音是需要后期加入的,不可能真的用力去撞。
“你抽的是骆驼,可被窝里掖着三炮台,这可太明显了。”
语气也随之加快了一些,既显出了几分急迫,又多少带着些不耐,“我是真的想帮你,快,我们没有时间了。”
闫冰燕表情颤抖着,声音虚弱不堪,“那不是我的烟。”
王治文扭了下脖子,微阖了下眼。
情绪终于爆发,狠狠推开她,“上。”
三个龙套就架起了闫冰燕,举在了麻绳上面。
闫冰燕明知道自己坐在了那个配了滑轮的小坐垫上,但是看着下面长满毛刺的麻绳,像是一条毒蛇般,仿佛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滑腻的蛇信子,舔抵在了下体和大腿内侧,一股沛不可挡的恐惧,瞬间侵入四肢百骸。
生理上不可控的本能意识,让她瞬间失声痛哭,嘶声尖叫……
旁观的众人,同样看的一阵头皮发麻。
都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演的,只是觉得心里抽抽的厉害,背脊一股凉气直透天灵盖。
挤破的血包,很快染红了那条麻绳,来回两次,闫冰燕看上去就已经不行了。
放下来摔在地上后,整个身子都佝偻着缩成了一团。
“卡!”
陈默很适时的喊了停。
巩丽和卫莱、余楠几个,已经跑了上去。
还好,闫冰燕最起码没有直接失控到不能自已,只是哭的厉害。
陈默看了一眼她的眼神,就暗地里松了口气。
据说,原版里迅哥儿拍这场戏时,就是崩溃到不要不要的,一直反复拍了无数次,才最终拿下。
想来也是。
就算换成一个男人,只要想一下要被人直接砸烂命根子是个什么后果,就可以感同身受一下了。
所以,闫冰燕这次能一次过,其实已经算是万幸了。
汪迪很有眼力劲儿的,送过去了一杯热水,却还是被余楠白了一眼。
搞得汪迪很是郁闷。
这玩意儿又不是我设计出来的,怎么拿这种眼神看我呢?
我是无辜的好不好!
休息了一会儿,闫冰燕也恢复过来了一些。
又补拍了几个蜷缩在地上的镜头,这场戏,就算是过去了。
至于之后和武田的那场心理对决战,以及被王田香开枪杀死的戏,则安排在了另一个时间。
她不能一连拍几场爆发的戏,还需要稍微收一下。
情绪这玩意儿,可不好管理,需要做到张弛有度,才能确保一个演员时刻保持最好的状态。
作为导演,陈默自然懂得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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