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奎也没看唐辰,再次顿首奏道:“臣以为,此事确实是由薛国观而起,皇五子之死,李家一事,杨周二人之死,全是因为薛国观的建言,一切全都起之于他,若不严惩,怎能向孝定太后的在天之灵谢罪。”
薛国观正要想法子驳两句,唐辰已经呵呵笑了起来,说道:“陛下,政见不同是经常的,但若是怀着私心,蓄意报复,那可就不妥了。”
其实这时唐辰只需解释几句诸如“并无此意”之类的话,事情也就扯开了,但眼见朱由检这个皇帝带头公报私仇,使得他心头的愤激之火烧得更旺。
所以此时此刻,虽然他明知表面上爱听不听的朱由检其实正等着品察他的反应,但要让他无视自己的真实内心说些圆滑献媚的话,但唐辰实在做不到。
唐辰这次不合时宜的直言顶撞,让朱由检很是不满。
听到此处,朱由检终于坐正了身体,盯住唐辰的眼睛徐徐道:“唐辰,关于对薛国观的弹劾,你是有什么不满吗?”
这句话虽然听来平常,但细细一品,其实已是说得极重了。
唐辰拜了拜,可抬起头来时,说的话仍无退让之意。
“臣只是觉得此事不妥……”
“不必多说了。”朱由检微微恼怒:“此事朕心中自有决断。”
唐辰还要力争:“若没有证据就处置当朝首辅,叫人如何心服?”
自打朱由检1627年接替天启皇帝朱由校成为明朝皇帝,到1644年,在位十七年,前前后后被换了的内阁首辅多达十九任。
如此频繁的更换国家最高首辅大臣,可见朱由检这个人,谁都不相信。
“不对朕有何不满?”朱由检突然怒意横生,高声道:“你是来挑朕的不是?你学没学会该怎么君前奏对?”
唐辰狠狠咬住了下唇,牙印深深,方稳住了脸上抽动的肌肉。
吴三桂立即跪下,低声道:“陛下,请暂息天子之怒,以安民生之泽,唐侯爷也是一番好心,或许是被人蒙蔽了也说不定……”
他替唐辰说话,并不是什么好心好意,无非是因为唐辰有他要的东西。
薛国观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有些冒汗,但他也不是机敏灵变之人,一时哪里想得出什么化解目前局面的办法。
自己辩解也不是,不辩解也不是,只能心中干着急而已。
看来自己今日在劫难逃。
事情还得一件一件的理。
朱由检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没好气的扫了一眼众人。
瞥见断臂的曹化淳,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便先处理关于尚膳监的事情。
“曹大伴,虽然五皇子之死,没什么证据能证明尚膳监那边有何异常,但人言可畏,你也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尚膳监是你统领的,既然有传言,便说明你统领得还是不够好啊。”
曹化淳一怔。
以他对朱由检的了解,这位陛下不是在敲打自己,而是已经对自己不满了。
天子一怒,血流百步。
若是识时务一些,兴许能保住条命,安享下半辈子。
若是像唐辰那般力争,只怕不会有好下场。
曹化淳答道:“老奴确实没管好尚膳监。”
“嗯。”朱由检点了点头,“曹大伴,你也上了年纪了,既然你管不好后宫内务,那也该换个人帮你管了。”
曹化淳虽然心中不满,但凭着多年修养出来的深沉把持着,没有露出什么不妥的表情来,“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朕也一直在想,西厂重设,事务跟东厂重合,多有不便,如今也是时候撤销西厂了。”
众人只是安静听着。
朱由检其实是早就想好的了,说道:“不如将东西厂合并,曹大伴,你以为如何?”
一山不容二虎,东西厂合并,谁来当督主呢?
曹化淳心中苦笑,肯定不会是自己了。
终究还是没斗过吴三桂。
在心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曹化淳缓缓说道:“陛下所言极是,老奴也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也该回家养老了。”
对他的这番回答,朱由检还是很满意的。
曹化淳是个识趣的人。
说完了这事,朱由检又看着薛国观,高声道:“薛首辅,你的事……”
“陛下,臣认为该先查明,拿出证据。”唐辰的高声话语打断了朱由检。
朱由检突然觉得一阵泄气,闭上眼睛无力的挥了挥手,淡淡说道:“退下吧,全都退下吧……”
袁恺略微有些失望,本想再多说一句,趁机给薛国观落井下石,却被周奎的眼神止住,只好忍耐着,与众人一起行礼退出。
到得殿外,薛国观绷着脸,一眼也没有朝另外几人瞥过,径自快步走了。
唐辰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追上,说道:“薛大人,今日之事实在是……”
“你已经尽力了。”薛国观回了一句,拱了拱手道:“你一直冒着得罪陛下的风险在替我说话,老夫已经很感激了。”
“可惜却是徒劳,陛下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唐辰无奈的苦笑一声。
“哎!”薛国观仰头长叹一声,“老夫平日里也确实做了些不干净的事,只是没想到,这首辅还没做多久,这么快就要下台咯。”
唐辰自然知道他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要说薛国观是个好人,其实他并不是。
排挤他人、仗权贪污。
唐辰之所以替他说话,一是因为二人之前相交得还算愉快,算得上是半个朋友。
二来,因为那薛采儿对自己情深义重,若薛国观出事,薛采儿肯定会难过。
怎么能伤害一个喜欢你的人呢?
薛国观也不算是大奸大恶之人,所以从他上次去请唐辰在御前为他求情时,唐辰便想好了,会帮他一把。
加上实在看不惯朱由检这自私自利,将锅全部甩给别人的做法。
所以适才在御书房中,唐辰才会跟皇帝陛下力争。
“那日后各自安好。”唐辰拱了拱手。
“且看天命吧,就此告辞。”
薛国观深深行了个礼,以谢适才唐辰替自己说话的恩情,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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