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是公安机关中运用医学技术对与案件有关的人身、尸体、物品或物质进行鉴别并作出鉴定的专门人员,中国古代称官署中负责检验刑事伤害和尸体的吏役为“仵作”。

    ……

    因为那个高位截瘫残疾人杀人案子的原因,戈冰剑和刑警队的法医刘闯以及在破这个案件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技术员彭佩福熟悉了。

    法医刘闯年纪和戈冰剑差不多,新安医专毕业,戴副眼镜,瘦瘦的个子,也有股书生气,参加工作比戈冰剑早一年。

    技术员彭佩福,比戈冰剑稍大一点,省公安专科学校毕业,参加工作就比戈冰剑早了好几年。他在技术中队负责痕迹检验和照相,这次就是他慧眼识凶,通过指纹比对将凶手揪了出来。

    整个公安局真正来讲就是刘闯一个法医,另外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老法医见有人接手,就慢慢地脱离了“苦海”,剩下年轻力壮的他“苦海无边”。每次尸检、验伤都由他一个人单兵作战,有时一天发生几个案件,忙得分身乏术、东奔西跑。但他工作起来毫不马虎、吃苦认真的劲让局里那些同龄人很是佩服。事实上法医是一个很专业严谨的职业,来不得半点虚假和含糊,细致认真的工作可以确定案件性质,可以找到蛛丝马迹,可以缩小侦查范围,可以明确侦破方向,看来选他当法医,局领导真是慧眼识珠。

    熟了以后,他们便经常在一起。刘闯呢就总是给戈冰剑说做法医需要很大的心理承受力。“别人可以选择退,我们法医只能进。我们最怕的是夏天验尸,夏天天气炎热,遇到高度腐败的尸体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了,爬满蝇蛆的尸体上散发着阵阵恶臭,不管是谁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我们只有顶着恶心和恶臭,抓着尸体翻来覆去,去完成职责范围内的常规检查和勘验工作。”

    的确如此,那些血液四溅的凶案现场的死尸不管怎样还挺“新鲜”的,就是那些暴病死的、溺死的、上吊死的、吃农药死的、交通事故撞死的、压死的,那些死者的表情那真叫恐怖,一般人连看看照片都受不了,更别说身临其境地去搬弄和验尸。戈冰剑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自己在第一次出那腐尸案现场的时候不就恶心得差点呕吐,中午连饭都吃不下?

    戈冰剑后来总说:我怎么跟一个刽子手混在一起了。

    每每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戈冰剑总要往他的手盯上几眼,生怕这小子手没有洗干净,还带了那死人的味道。当时也的确是对法医是这样描述的:“开会时坐在僻静的角落,吃饭最后一个举筷,为避免尴尬决不先伸手和人握手。”

    刘闯明知道戈冰剑忌讳那些东西,反而常常在出验尸现场的时候总要给戈冰剑打个电话,说走跟我去看看人的生命是如何之轻。戈冰剑笑骂去你的一天到晚搞这些玩意你不害怕呀,他说害怕这个还能做法医?

    “连烦都不烦?”

    “烦?习惯了,我出现场不就和你接到写一篇稿子的任务差不多?”

    戈冰剑就庆幸,还好没去做法医,不然一天到晚做噩梦,迟早有一天会精神崩溃。他宁愿一天到晚写稿子。

    “我觉得你应该到一线去体验一下,做一个警察不能怕这怕那的,人家会笑话的。”

    “嗯,也是啊。”戈冰剑不得不承认刘闯说得对,便发狠地说:“这样,下一次你出现场的时候叫一下我。”

    “好啊,说好了啊。”

    “好吧。”戈冰剑答应得还是有点勉强,但话已出口,收回就难了。

    说来就来,没过多少天,戈冰剑办公室的电话就响起来了,“走吧,有个凶案现场。”刘闯在电话那头说道。

    几辆警车卷着落叶急匆匆地驶出公安局大院,戈冰剑跟着刘闯坐在一辆警车里,一种兴奋又恐惧的心理随着汽车的行驶变得越来越强烈。

    案发地在距离县城不远的一个农村的民宅墙角,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围观的百姓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警车避开人群,徐徐地停了下来。

    跟着提着工具箱戴好口罩穿好白大褂的刘闯走进作案现场,辖区墩厚派出所的副所长周才桃跟大家说了一些案件的基本情况后,现场的摄像、取证、勘验就开始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尸体被用蛇皮口袋装着埋在了墙角,刑警队和派出所的民警拿着铁锹一点一点地开始挖掘,蛇皮口袋被提出土壤的那一刻,一个声音突然在戈冰剑耳边响起,那是一个冤死的灵魂在啜泣。

    尸体在蛇皮口袋里蜷缩着,戈冰剑依然不敢太靠前,但几米远的距离让他看得很清晰,应该是一具女尸。戈冰剑想,她死之前一定很痛苦,被凶手硬生生地塞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

    刘闯戴着手套,拿起尸体检验工具,剪开蛇皮口袋,尸体完整的呈现在了众人面前。这是一位弱小的女性,生前被活活的勒死,青紫肿胀的面容以及外露的舌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死亡之前的最后证明,她曾经无力地垂死挣扎过。

    当刘闯的解剖刀划过她身体的一瞬间,戈冰剑终究还是不愿看到那冰冷的令人恐惧的场面,扭过了头。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刘闯一直在忙忙碌碌着,戈冰剑也就在不远处看着,他此时才似乎明白法医是什么?法医是一个使者,一个记载着生死真相的使者。

    终于结束了现场勘验和尸检,戈冰剑和已经显得有些疲惫的刘闯坐在车里打道回府。

    “法医的工作真不简单啊。”戈冰剑此时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不比你写材料轻松吧,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法医就是案件定性最关键的一个人,正因为最关键,所以容不得我们有半点马虎,来不得半点懈怠。我记得去年三月的一个周末,我接到了某山顶发现一具尸体的警情。家属反映死者有精神病史,这次走失十余天,经全村村民寻找后在山顶找到尸体。到达现场后,发现在一处山坡下的水田里,尸体已高度腐败,且身上存在多处损伤,且大部分被淤泥附着。”

    “作为家属,逝者已逝,一个精神病人,家里又穷,肯定是没人去谋害他,一心只想尽快准备身后事。但是从我法医的角度来看,一个在野外身上有伤的尸体,不得不令我心生疑惑,谨慎再谨慎,我也只能在家属的不解和嫌弃下,做着法医的常规检查,分析尸体身上是否存在摔跌、擦碰不能形成的损伤。在底线面前,没有人情可言。”

    “在中国社会,不管社会发展到什么阶段,讲风俗、讲人情始终无法避免。工作中,不时会碰到自杀的非正常死亡的,家属给尸体穿好寿衣要求火化,但因为缺少公安机关的证明,最后选择报警,法医到场后,家属又突然以入土为安、尊重风俗为由拒绝法医检查,并托各种关系讲人情要求通融。但是对于我们法医来讲,出现场不检查尸体就签字,这等于在自杀,这是底线,没有人情可讲。”

    “去年的一天,一具尸体在其家门口的马路上被发现,已经死亡。身上存在一些损伤不足以致死,尸体已被移到家里。我们到达现场后,死者家属纷纷要求不需要公安介入,特别是有个90岁高龄的老太婆伤心欲绝,对我说我已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感谢公安同志的好意,我们对他的死亡没有异议,不用再麻烦你们了,请你们别再动他了,我再受不了刺激了。面对这样的场面,很多人都动容了。但是作为法医不行,底线就是底线。最后在我的坚持下,进行了常规的尸检,最后发现死者瞳孔缩小,属于中毒死亡!后经我们查明,系被人骗食农药中毒死亡,系命案。”

    “也许你们会为我们作为法医的态度和技术突破一个隐案而鼓掌。但是,对于我来讲,差点惊出一身冷汗,假如在当时只是稍稍地动容,稍稍地松懈,应付了事,‘瞳孔缩小’这一细微的变化可能就不会被发现,那么就会造成因为工作的疏忽大意,放过了一个命案!任何一处诸如瞳孔、唇粘膜、颈部皮肤的检验及拍照固定工作不到位,都有可能给日后埋下炸弹。哪怕是再简单再清楚的案(事)件,都不能疏忽大意,必须按照规范仔细对待,只有这样回来的晚上才能睡个安稳觉。”

    “只有越规范,才能更安心。我参加法医工作以来,我经常会在工作中思考,哪类现场要重点注意什么尸体征象,哪类现场必须要采集死者血液,哪类现场必须建议尸体解剖,哪类现场要加强勘验力量,哪类现场要汇报领导,没有人也没有书籍能给我答案,全凭我在工作当中积累和摸索,全凭我在本职工作中把自己该做的都做到位,一丝不苟,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戈冰剑拍了拍刘闯的肩膀:“向你学习!向你致敬!”

    “嘿嘿。”刘闯裂开嘴笑了笑,眯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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