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洋回到公司刚坐下，就见方小媛凑上来，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今天晚上没事吧？我们几个要求和你一起加个班，有些想法打算跟你谈谈。”
周海洋抬起头，发现陶永年和黄权明也正扭头注视着他。
心里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神情紧张地压低声音问道：“你们仨不会是想集体跳槽吧？”
方小媛听周海洋这么一说，顿时一怔，等反应过来，便轻蔑地说道：“切！我发现你这个人，要么是思维方式有问题，要么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考虑事情和说出来的话，怎么总是跟我们不一样？
我真为晓虹姐感到悲哀，想象不出她这些年是怎么跟你沟通的，居然……”
说到这儿，她突然打住了，与陶永年和黄权明相互对视了一眼。
接着，三个人又不约而同冲着周海洋翻了个白眼，各自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接着忙了。
周海洋见状，一脸懵逼，苦笑着摇了摇头。
晚上吃过盒饭，等其他人陆续都走了之后，三个人把白板拖到周海洋桌子边上，围坐下来。
方小媛率先开口道：“我们已经交流过了，而且想法基本一致。老陶和黄权明推举我向你做个陈述……”
黄权明插话道：“不叫推举，本来就是你的想法，我们俩算旁听，对吧老陶？”
方小媛随即眼睛一瞪：“干嘛呀？！像个男人吗？想临阵逃脱当缩头乌龟？你们俩可是明确表态同意的。”
“不缩不缩，同意，完全同意。”陶永年像是宣示似的，立刻举起手来。
方小媛冲他俩一撇嘴，重新又转向周海洋，接着说道：“背景是这样的，鉴于怡商网已经把商业模式从拉广告转为做电商平台，咱们以往的思维方法必须有个根本性的改变。
因为外界今后对怡商网的估值模型也会完全不同。
咱们之前眼睛总盯在内容上，今后应该盯在交易上。
流量为王这句话仍然有效。不同的是，之前的流量是浏览量，今后的流量是交易量。
简而言之，咱们必须从专注于PV，改为专注于GMV，也就是总成交金额。
从今往后，我们脑子里朝思暮想和实际行动中全力以赴的只有这个词：GMV！”
方小媛说完这段话，在白板上写下三个英文单词，并在每个大写的首字母下面画上粗重的道道。
接着，又像老师强调复习重点似的，用力敲了几下白板，眼睛直勾勾盯着周海洋，像是在问：你这个榆木脑袋，听明白了没有？记住了吗？
“明白了！”周海洋认真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具体的呢？”
“具体就是每个部门每个岗位的考评体系，都要做彻底的调整。
从以往的拉人来看，变为今后的拉人来买。
评估指标，从有什么可看的？变为有什么可买的？
除此之外，从技术到客服，都要迎接一场彻底变革。”
周海洋闻言，顿时一笑，指着黄权明说道：“如此一来，你恐怕要成光杆司令了。
那帮之前整天在论坛里灌水的水军，看样子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
却不料三个人一齐摇头，方小媛毫不客气地说道：“你错了！大错特错！嗐！看来你还是没有真正理解！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
上述所有的转变，重点是思维转变，你的思维有问题。
恰恰相反，黄权明和他的水军，今后不仅会变得更加重要，而且还应该加强。”
周海洋闻言，一脸写满了懵逼，一会儿看了看方小媛，一会儿又看了看陶永年和黄权明，不明所以。
只听见方小媛接着说道：“区别在于，以前水军的灌水，只是单纯发帖子。
今后不仅要为商家和货品发好评、点赞，更要直接参与下单，把GMV冲上去。”
周海洋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让水军就像真正的客户一样，在怡商网下单买东西？”
“对！只有这样，才能在初期让卖场展现人气，否则商家和顾客都没信心。”
周海洋顿时眉头一皱：“那咱们得给水军发多少银子才够他们买货？又得为他们备多少货？被水军买走的货怎么办？难道咱们再买回来？”
黄权明忍不住扑哧一笑：“海洋哥，看来从现在开始，我们应该改口叫你‘榆木哥’了。
没这么复杂，无论是货品还是货款，都可以原地不动。
水军下单之后，放进购物车里就行了，用不着付款，更用不着发货。
对了，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黄权明说到这儿，扭头看向方小媛。
“空转！”方小媛接着说道：“就像拍电视似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从城楼前经过，铺天盖地，看不到头，也望不见尾。
好像永远走不完，其实没多少人。
他们走到城楼后面，又接着绕了回来，就像走马灯似的。”
陶永年接着慢悠悠总结道：“一句话，黄权明的水军原先是刷帖，今后是刷单。”
“刷单？”周海洋听陶永年这么一说，顿时又一愣。沉思片刻后，轮番扫视着面前这三个人。
旋即脸色严峻地问了句：“你们不觉得这是在弄虚作假欺骗网民吗？”
三个人闻言，都睁大了眼睛，相互对视了一眼，一脸都写满了意外。
“不是，这怎么是欺骗？”黄权明立刻辩解道：“这和以前我假冒上百个马甲，在论坛里发帖造人气是一回事啊。”
“性质不同，以前那样只是要网民来花时间，现在这样可是要网民来花钱。”
“海洋哥你想多了吧。花时间和花钱是一个道理。
花时间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最终让网民掏钱？
一寸光阴一寸金，在改革开放的年代，时间就是金钱。
记得某个人说过一句话：浪费别人的时间，就等于谋财害命。”方小媛不由得着急起来，接着又说道：“就像你去饭馆吃饭，人家首先会把你安排到靠窗的桌子，好让路过的觉得这家饭馆有人气，觉得东西好吃，这不算骗人吧？”
“但如果靠窗坐的都是饭馆自己的人呢？”周海洋的眉头越皱越紧：“而且他们根本就是假装在吃饭，更不会真的结账，这算不算骗人？”
“既然要转型，思维就得跟着转变，这叫做营销手段。就算骗，也不是恶意的吧？！
只要菜品真材实料、价钱公道，顾客就会满意，才不会在乎靠窗坐着的是不是饭馆自己人呢。”
“可我在乎！”周海洋阴沉着脸说道，接着又问：“这一套是谁先搞出来的？”
“你是说GMV？”方小媛顿时一怔：“这个指标是EB提出的，美国的电商网站都很看重。”
“不是，我是问刷单这事。”
“最先谁搞的不清楚，但绝对不是我们先搞的，至少EB没说自己从来不刷单。
天底下并非只有我们几个是聪明人，别人照样能想到这种方法。
如果业内都这么做、彼此心照不宣，你为什么偏要背上这么沉重的道德感呢？”
周海洋被方小媛的一番话噎的说不出话，闷头又想一阵，喃喃自语道：“叶总的良心，唉……”
方小媛诧异道：“什么？”
黄权明接着问道：“哪个叶总？”
周海洋兀自起身，把羽绒服披在肩上，一边戴手套一边说：“我赞成认准GMV，但刷单这做法我绝对不同意。”
方小媛大声说道：“刷帖子和刷单都是烘托人气，你个大猪头！死榆木疙瘩！要不这么做，这事就没法干了！”
周海洋一愣，喃喃说道：“我下去吹吹风，让头脑清醒清醒，回来咱们再接着商议。”
方小媛冲着周海洋的背影气呼呼的大声喊道：“周海洋！你别忘了！怡商网并不只属于你一个人！”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这句话令三个男人顿时都僵在原地。
陶永年和黄权明震惊于，公司里还从未有人如此质问周海洋。
而令周海洋愕然的是，方小媛破天荒的把“哥”字去掉，前面加了个“周”。
他竭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回头说道：“当然不是，所以我还要继续和你们商量，先让我冷静冷静。”
说完，就向门口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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