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怪专门来一趟也没正事,在那闷闷的抽着旱烟锅,杨雷识趣的走了,临走的时候把钱放到了桌子上。
看着杨雷失落的背影,张国全无奈的摇摇头,才短短的半年时间,一些人一些事,怎么就改变了这么多呢。
一锅烟抽完了,杨老怪还是没打算走。
张国全突然想起什么,忙把下面的铁盒子拿出来,先是数了一百块钱,这一百块是卖灯泡挣的,加上当时借的本金,又数了五十一并给了老丈人。
杨老怪没有客气的接过放进上衣口袋里:“那我可拿着嘞,虽说是一家人,可亲兄弟也要个明算账。”
“爹,你就拿着吧,我和国全已经特别感激了。”
“说个那做啥,我老汉也想一家人好。”
说着,杨老怪转身离开了小卖部,他也认清了现实,国全这娃子和大女婿不一样,只能放,不能紧。
小卖部屋里面,耸了耸肩膀的张国全望着铁盒子,一下子少了很多,铁盒子里面只剩下八十块钱不到,加上泡泡糖盒子里面的毛壳,也超不过九十块钱。
毛壳都是几分几毛的,小半盒子,加起来最多也就几块钱,都是村里小孩子来买零食给的。
虽然被杨老怪拿走不少,白鸽已经很满足了,分给爹的钱当然要给,爹的本金也要给,给完了,至少还剩下这么一间小卖部。
未来的日子那么长,她觉得,她一定会和张国全过上完美的生活。
完美的生活少不了那片庄稼地,玉米长地高高的,碧绿的长秧里盘满地头,结满了西瓜,和着宽大的枝叶融合在一起,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羊倌儿又来放羊了,张国全在瓜地里摘了一个西瓜拿到羊倌儿跟前,把羊倌儿惊喜的不行。
没有菜刀,张国全直接掰开西瓜,一人一半,和着羊倌儿坐在草地上啃了起来,嘴角溢出的红色汁水直往下滴。
天气这么热,来上一口甘甜的西瓜,那叫一个美。
羊倌儿说:“还不是太沙,再晚一段时间就差不多了。”
“等熟透了,我准备拉到镇上去卖。”
“咦不孬,你这娃子总是变着法的挣钱。”
张国全手里拿着一半西瓜,叹了口气说:“哎,不挣钱不行啊,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倒插门的,要什么没什么,这荒地也不属于我,再不挣点钱可什么保障都没了。”
这话说的在理,到啥时候有钱了才饿不着。
羊倌儿起身,拿着大半个西瓜说:“挣这么些钱给谁花啊。”
“给谁花?”张国全啃了一大口,唔哝着说:“那还能给谁花?当然是想让日子好过一些啊。”
没钱可不行,他是深深的体会到没钱的难处。
羊倌儿一边把羊群赶到另一边,一边嘟囔着说:“那可不是这个理,差不多该要个孩子嘞。”
“孩子?”张国全愣在原地。
来到杨家庄,他就没清静下来过,先是为了和老丈人分家,分了一处破房子,为了过好日子,忙的心力交瘁,之后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又经历了村子里背地里那么黑暗的事,再之后是他人生中最苦难的阶段,他一下子失去了那么多亲人,现在想想都痛心的不行。
如果时间可以重新倒回到刚来杨家庄的那一天,他想,他不会和老丈人提出分家的事,和大姐夫一样,勤勤恳恳的给老丈人卖力,日子简单又清静,只要他忍住,那样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发生了,是不是……就不会失去亲人了。
最疼他的老娘,他最亲的四弟,还有那个始终缠绕在梦中的瑶瑶。
这么多事,这么多人,都在随着时光慢慢消散。
那种痛彻心扉的思念感却始终萦绕在心间,像那静静流淌的河水一样,不曾断歇过,又像那片茂盛的芦苇荡一样,四季更迭着。
现在,时光好似慢下来了,静下来了。
羊倌儿说他该要一个孩子了。
这是他还从来没考虑过的事,他没有心力去想这样的事,那白鸽是不是想过呐,她是女人,肯定是想过的,可为什么她从来没提过呢?
现在想想,白鸽看虎子的眼神很不对劲,眼睛里流出的明明是宠溺,是母爱,他在老娘眼里经常见到这种目光,张国全一拍脑袋,这事怎么能让白鸽来提呢。
羊倌儿看着张国全窘迫的样子,仰着黑黢黢的脑袋大笑起来,啃了一口西瓜,也觉得这西瓜甜了不少。
不管这个小村子每天有多少事发生,有多少人来了又走了,唯一不变的是每天的天亮到天黑,夜幕降临,张国全回到了院子。
白鸽问:“今晚儿怎么回来睡了,西瓜都熟了,你不怕有孩子来偷你的西瓜吃。”
白鸽说的轻松,又带着点欣喜,等到明年,她可不准备再让国全种西瓜了。
守着西瓜地,天天夜里不着家,还要在地头上喂蚊子。
张国全没有直接回答,忘了一眼明晃晃的灯泡,这灯泡是好,哪都亮堂的,可就是太亮了,还是煤油灯来的好。
即使点了煤油灯,也看不太清对方的脸色,现在张国全的脸色就是红红的那种。
他准备拉了灯绳,再和白鸽好好说道说道这事。
等白鸽差不多收拾好的时候,张国全准备去拉灯绳,还没等拉,灯泡却自己灭掉了。
一瞬间,屋子里变得黑暗暗的,白鸽抱怨了句:“又停电了。”
是啊,又停电了,村子里是通电了,灯泡也装起来了,可一到了晚上,总是三天两头的停电。
天气越来越热,停电的次数也跟着变多,几乎每天都要停上一阵,都是在需要做饭的时候,这时候停了电,免不了让村民们抱怨。
今晚停了电也好,张国全巴不得呢,白鸽又说:“把煤油灯点上吧。”
张国全在黑暗中说:“别了吧,都该睡觉了,点不点无所谓了。”
白鸽也没当回事,黑暗中,张国全把白鸽抱到床上,拥着她望向窗外。
好长一段时间没睡在一起了,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谁也没去闭上眼睛睡觉,谁也没开口主动说话,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
还是张国全先说的,望着窗户说:“这窗户纸该换了。”
“嗯,太阳太毒了,都晒脆了。”
“明天我就把它换掉。”
黑暗中,又是沉默。
张国全又说:“玉米也快熟了。”
“还得一个月吧,哪那么快。”
“那也快了,到时候卖了玉米,立马开工盖房子。”
“那得请不少人吧。”
“嗯,我算了,要想盖快一点,怎么着也得十几个人。”
“这么多人。”
“对,人多力量大,大不了我回西口村一趟,让老爹帮着带点人过来,总要在这个秋天盖起来的。”
“嗯,这样也好。”
黑暗中,继续沉默,张国全抻着手在黑夜中摸索着。
他见过很多的妇女,也见过城里的女人,比如像瑶瑶那样青春靓丽的女孩,比如像夏素娟那样端庄素雅的女人,可在他心里,白鸽和她们都不一样,甚至白鸽和乡下的妇女也不一样,白鸽在他的心里具备了这些女人所有的感觉,清纯,灵动,温柔又漂亮。
他觉得他会过上完美生活,那他首先得到了白鸽这样的完美女人。
只是这样完美的情况下,还差一个孩子,他用手在白鸽身上游走的时候,在黑夜中,在草席上,他借着羊倌儿白天的话和白鸽说了孩子的事。
白鸽是背对着他的,看不到白鸽的脸色,可他明明感觉到白鸽的身子突然一颤。
白鸽这是怎么了?张国全没有太过在意,他以为好长一段时间没和白鸽睡在一起了,白鸽是因为紧张,或者害羞,也可能是白鸽觉得要一个孩子表现出了激动。
张国全也是激动的,他把白鸽搂的更紧了。
他能感觉到白鸽的身子颤抖的更厉害,好像是在压抑,慢慢的,白鸽再也压抑不住,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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