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杨家庄的这场大风暴,多少年后还被后人津津乐道。

    这就不得不提起那个叫苏锦城的人,已婚,育有一儿一女,年龄比杨雷小上几岁,比张国全要年长。

    苏锦城真的是靠着知识改变命运的一类人,一九七七年恢复高考的时候,苏锦城才十九岁,他算是幸运的那一批。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放弃过汲取知识的每一分每一秒,等到高考的时候,才能一飞冲天,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他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毕业之后,他踏上了仕途,本以为靠着自己的知识,能在这片地方闯出一片天地,能给平山县的几十万百姓谋发展,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但,很不轻松,因为他是寒门,寒门出贵子对于苏锦城来说,也只是混口饭吃,保证饿不死罢了。

    没有人喜欢他的坦诚率真,也就得不到重用,他像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被边缘化了。

    这让他满心苦闷,他对这样糟糕的环境感到痛心和厌恶。

    尽管如此,他还在不间断的学习,希望有一天能得到重用,大展拳脚。

    用杨雷的话说,苏锦城带着点书生气,和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一样,嫉恶如仇。

    很难,他只能坚持住,直到杨雷向他道出煤矿背后的事,这才让苏锦城意识到,或许改变这种肮脏环境的机遇出现了,受到杨雷的启发,他决定见见这个可以帮他改变命运的人。

    这个人,自然是张国全。

    苏锦城听杨雷说,叫张国全的这个人,和他一样,有着顽强的意志力,有着率真的性格,他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提前结束几天的学习,赶回了平山县,约来了张国全。

    最开始,他们聊起了杨家庄,首先就要聊到张国全来到这里做了倒插门,之后聊起了开采河沙,聊起了开垦荒地,聊起了决堤的河水,又聊起了杨家庄下面的煤。

    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杨雷。

    苏锦城说:“你孤身一人,我也是孤身一人,这叫孤胆英雄,但合在一起能不能成为英雄,可就难说了。”

    张国全回答他:“我是为了要为的人,死去的人,你也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我经常跟别人说,别把我想的那么高尚,每个人的出发点都是有利益的。只要你不把这件事看成是英雄的行为,那这件事就很好办。”

    “哈哈哈,你真的像杨雷说的那样坦诚,现在我觉得,我们可以去做这件事了。”

    能让这场暴风雨下来的前提,首先离不开一个重要的人,那就是大金牙。

    大金牙如果愿意做这个指控的证人,对大金牙是没有好处的,那意味着他要把很多事毫无保留的交代出来,同时会牵扯到他自己帮着赵春牛犯下的罪恶,也因此,他会多坐上几年牢。

    苏锦城只能做幕后的人,他要是摆在明面上,以赵春牛和杨进仓背后的势力,很多事根本还没等开展,就被提前刹住了。

    那最后,只能把张国全推在明面上,由他自己和后面看不见的那些黑手进行周旋。

    在做这些事之前,他把白鸽送到了老丈人那里,他嘱咐白鸽要听话,白鸽待在身边,他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去做这些事。

    他已经失去的太多了,他不能再失去白鸽。

    第一天去见大金牙的时候,大金牙没有同意张国全的做法,他不认为张国全能办成这件事,他要等自己出去,亲手去解决杨进仓。

    同时,也是那一天,杨家庄通电的事情被紧急叫停,村子里贴了通告,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村子通电要晚上几年。

    但下面已经谣言四起,都说是张国全在背后捣的鬼,是他举报的赵春牛,原因是赵春牛在给村子通电这件事上拿了不少好处。

    通电能有什么好处?村民们自然能编出一套理由。

    那张国全为什么举报赵春牛?村民们也能编出一套理由。

    到最后传来传去,能有十几种说法了,反正一切都是张国全的不好。

    整个村子莫名的开始对张国全产生一种敌对想法,张国全理解,当涉及到村子里的利益时,原本松散的村庄,会在这一刻紧密团结起来,比如上次上游截了河水的事情,村民一致对外到上游讨个说法。

    到第二次张国全去找大金牙的时候,村子里的谣言更盛了。

    好消息是大金牙愿意作为证人,指控赵春牛。

    坏消息是杨家庄下面有煤的事,也被村民知道了。

    本来下面有煤是一件好事,可眼么前,放在目前的处境里,倒变成了一件坏事。

    还是因为张国全,由张国全提出开采河沙,大金牙作为收购商过来河滩,目的不是为了开采河沙,而是要勘探下面的煤矿,要不然进展怎么会那么慢。

    前期确实很慢,直到赵春牛做上村支书,一举粉碎张国全的野心,继续开采河沙,给村子通电,给村民办好事。

    现在村民们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赵春牛在开采河沙这件事上那么严苛,急着赶工,当时还有人骂赵春牛,现在看来,赵春牛那不叫严苛,而是叫认真负责,只是做法有点极端,但人家的本意是为了村子发展啊。

    到了现在,村民们又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张国全为什么举报赵春牛?

    肯定是赵春牛坏了张国全要去开采煤矿的好事,张国全在报复赵春牛,你看现在,张国全老是去找大金牙,明显的两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两个人是在琢磨着怎么害赵春牛呢。

    村民们恍然大悟啊,原来张国全要开采河沙不是为了下面的荒地,是为了下面的煤矿啊。

    张国全是想独吞下面的煤矿,用心良苦,端得一个好手段,他们这才开始敬佩起来赵春牛,同时对张国全是加以鄙夷。

    越传越厉害,到最后,张国全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这些谣言漏洞百出,但没人去关心那些细节了。

    张国全是可以选择去辩解的,没有那样去做,是他知道百口莫辩,与其把时间都耗费在这种给村民解释的小事上,不如把精力全部放在大金牙身上,加快进程。

    等到所有事情明了了,村民们对他的误解也自然就消失了。

    直到去做这件事,张国全才知道有多吃力,他承受的压力,在村民的讨伐声中,逐渐接近崩溃。

    种完玉米后,本来就到了短暂的农闲时节,村民们正愁没事干呢,对张国全和赵春牛的个人恩怨进行猜忌了一番,流言蜚语下,慢慢上升到整个村子和张国全的恩怨。

    张国全一心阻止赵春牛给村子通电,还要阻止赵春牛开采煤矿,这是什么行为?这是阻碍村子发展的行为,不让村民们过好日子,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是杨家庄的罪人。

    张国全怎么也没想到,他以为受到最大的威胁是来自赵春牛和杨进仓背后的人,那把带血的菜刀就是最好的证明,可现在事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才忽然发现,他所有的压力都是来自杨家庄,来自杨家庄的村民。

    白鸽是在老丈人家住着,只有张国全独自一人住在村东头的院子里,一只羊,七只小鸡仔就是陪伴他的唯一活物。

    第一次有村民上门,张国全甚至认不清他们,他也才来到杨家庄一年左右,平时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开垦荒地上,很少和村里的人打交道。

    他们来,是劝说张国全放弃对赵春牛的举报,多大点事啊,至于这么死乞白赖的咬着人家不放吗,即使赵春牛有点小错,也不该把人家村支书的位置拿下来吧。

    人非圣贤,谁能没点错,只要赵春牛在为村子里做好事就行了,那点错算不得啥,总而言之,就是让张国全听话,让张国全放手。

    张国全自然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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